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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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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首先爬上墻頭,又向外面的歹徒匯報所見所聞的歹徒,不是別人,他就是此次行動的始作俑者步丐來的弟弟步丐生!

就見步丐生用兩只胳膊扶住墻頭,雙手一跤力,人的整個身子先是懸空,之後就一下子從墻頭上跳進了院內!就見步丐生口中含了一把明晃晃的鋼刀,橫眉立目,兇神惡煞般又一轉身,一個大活人就這樣站在了眾人面前!

步丐生依仗著自己是個男子漢,根本就未把眼前的幾個女人和一幫孩子放在眼裏,所以他的兩只腳還沒有完全站穩的時候,就急著去開院門!這一下可急壞了廚娘黃凡宇,她不等沈幼香吩咐,就快步跑向前去,趁步丐生集中精力在開門的一霎那,舉起手中菜刀,猛地一下,朝步丐生的後腦勺砍了過去!

稚氣未褪的海匪步丐生,做夢也不會想到,一個年近半百的老太婆,竟然也有膽量舉刀來砍他!隨著一聲慘叫,這個不知死活的小嘍啰,就這樣結束了他年輕的一生!

同樣也還是孩子的王瑞之,從未親眼目睹過殺人的場面,更未看到過一向和藹可親甚至還有些溫而文雅的黃凡宇奶奶,竟然也如此剽悍,她竟然用切菜的菜刀殺起人來了!因為遭受驚嚇,她便一下子撲到在萍兒的懷抱中,“哇”的一聲嚎啕大哭起來!王瑞之這一哭,一下子便引起來一陣連鎖反應,從王蘊之到王平之,王亨之,王恩之,四個男孩子也都哇哇大哭起來!

五個孩子的哭聲,又驚動了一直在屋內安睡的另一個孩童,他因為受到了驚嚇,醒來後又不見有大人在自己的身旁,深感孤單的他,也加入了室外幾位哥哥姐姐的哭嚎大競賽!一時之間,院落內哭聲大作,嚎聲震天,這嚎哭之聲,似乎要把整個宅院都要沖倒塌了!

讀者看君一定會問:這謝家大院內,總共不就只有五個孩子嗎,屋子內怎麽會有另外一個孩子的哭聲呢?這個孩子又是從哪裏來的呢?諸君莫急,還要待我慢慢來說明!

原來,事情是這樣的:王羲之生有七子一女,女兒名王愛之,成人後嫁於餘姚人劉暢為妻,婚後先生一子曰劉瑾,後又生一子曰劉濤,這在屋內啼哭的嬰兒便是劉濤。劉濤尚在哺乳期內,為盡快解除其對母乳與母親的依賴,便臨時寄養在沈幼香家,為的就是給劉濤來斷奶,不想就碰上了孫恩叛軍的侵擾!

萍兒將劉濤從屋子裏抱出來,走到沈幼香面前,焦急地說道:“夫人,這可怎麽是好?沒想到劉濤來這裏斷奶,竟然遇上賊人來襲,要是孩子有個好歹,咱們可怎麽向人家姑奶奶來交代呀!”

萍兒口中所說的姑奶奶,指的就是王羲之的女兒王愛之,按輩分論將起來,劉濤要管王凝之叫舅舅,沈幼香理所當然就是舅母了。

沈幼香對萍兒說道:“火燒眉毛,十萬火急!先想辦法渡過眼前這一關再說!你趕緊找一條床單來,將劉濤這孩子包紮在我的背後,這樣我就可以背著他來與敵人廝殺了!”

眼看大門就要被門外的歹徒所砸開,外面的歹徒一旦沖了進來,一場廝殺就是不可避免了。萍兒按著沈幼香的吩咐,立馬找來一條床單,三下五除二,就劉濤包紮在沈幼香的背後,沈幼香舒展雙臂,檢查包紮已無問題,便手持寶劍,做好了與馬上就要闖入院內的歹徒們廝殺的準備!

使些幼香沒想到的是,更加危險的一幕正在向他們襲來!沈幼香等人只想到守護大門了,卻沒註意到已有幾個歹徒已經悄無聲息的從宅院的另一端爬了進來!首先進入宅院的這兩名歹徒,不是別人,正是三年前被沈幼香點穴制服,然後又被他放走的步丐來與歩丐思兄弟!

兩個歹徒依仗著人多勢眾,一跳入院內,就窮兇極惡的朝沈幼香這邊沖了過來!你想,除去沈幼香外,其他人都是孩子和婦女,看著越逼越近的歹徒,孩子們哪裏見過這樣的陣勢?所以都不住的哭泣,亂作一團!孩子們的哭聲匯成一股聲流,立馬響徹了整個宅院!

尚在大門外而無法進入院內的眾歹徒們,聽見步丐生的慘叫聲後,知道事情不妙,但是又一時無法進入到院內,真是幹著急沒有辦法!

門外傳來一聲喝問:“步丐生!兄弟!你怎麽啦?”

這是步丐火的聲音,他一連問了幾次,院內卻沒有回音,料知步丐生已經必死無疑。舊恨加上新仇,促使步丐來這個亡命之徒,就愈加的瘋狂了起來!

雖然隔墻看不到外面,但是外面的說話聲還是一句不漏的傳進了院內!

步丐來對墻外的人說道:“我的兄弟步丐生,他早已被沈幼香給殺死了!你們還楞著幹什麽?趕緊去找東西,快給我砸,快將王凝之家的大門給我砸開!”

不大一會兒,門外的歹徒們,不知從哪裏拿來了一件什麽大東西,接下來,就是接二連三的咣咣咣的砸門聲!

早已做好了拼搏準備的沈幼香,用憤恨的目光望著翻墻跳入的步丐來與步丐思,說道:“三年前,你們闖入我家,準備打劫,要不是我仁心寬厚,將你們釋放,你們何以還有今日?當時,我本希望你們棄惡從善,重新做人,也好繼子陰孫,香火傳承,未成想,你們卻與反賊孫恩混在了一起,這又是為何?”

聽完沈幼香的話後,步丐來先是長嘆了一口氣,然後這才說道:“王夫人,讓我說你什麽是好呢?俗話說,官有官路,賊有賊道。對你們王謝兩家而言,你們所要的是富貴榮華和官運亨通;而對我們這些小賊來說,我們要的只是能吃上一頓飽飯!我們也有一句行話,叫做一日為盜,終生是賊。雖然如此,我們做賊的也有尊嚴!就是因為三年前你羞辱了我們,我們這才發誓,此仇不報,枉為人生!這就是我們要找你沈幼香報仇的原因所在!”

正在沈幼香與步丐來對話的當兒,忽聽得從臥室內傳來一聲慘叫聲,沈幼香熟悉這個聲音,那是自己丈夫王凝之的聲音!沈幼香打眼望去,看見步丐思手提鋼刀,獰笑著從屋內走了出來!

原來,步丐思趁步丐來與沈幼香對話的時機,一個人先跑進屋內,將正在張天師靈位前跪求祈禱的王凝之給殺害了!

步丐思走到沈幼香近前,用譏諷的語言說道:“你沈幼香是當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大才女,世上的好男人多得數也數不清,你怎麽嫁給了這樣一個三杠子砸不出一個屁來的窩囊廢呢?”

沈幼香也以脣相譏,說道:“我王氏家族乃當今朝廷忠臣,啥時候輪到你們這些不三不四不倫不類的人來過問我們的家事了!在咱們中國,連三歲孩童都知道知恩圖報的道理,難道你這堂堂七尺男兒,連這樣一種淺顯的道理也不懂得嗎?三年前,你們闖入我家,欲行不軌之事,我當時念你們還年輕,這才手下留情,把你們放走!然而,你們不但不思回報,反又一次進入我家,你們到底想幹什麽?”

步丐思搶前一步,惡狠狠地對沈幼香說道:“我們的來意,我已用我的行動說明了,你那個因信奉道教而走火入魔的丈夫,已經被我殺害,不過這只是我們報仇的第一步,接下來死的可就是你沈幼香和你的這些孩子了!”

沈幼香聽完步丐思這番話後,早已被氣得渾身發顫,怒發沖冠,忍無可忍了!

沈幼香問步丐思道:“我與你們步氏兄弟並無什麽深仇大恨,你們為什麽非要斬盡殺絕呢?難道你們自己就不怕受到報應嗎?”

步丐來說道:“什麽叫報應?我們今天來,為的就是給你沈幼香一個報應!三年前,我們因為不了解你的底細,這才被你制服;今天我們來了十個人,早已非三年前所能比,就憑你一個弱女子,豈是我等的對手?你就伸長了脖子,等著挨刀吧!”

此時,堅固的大門也已被院外的歹徒們撞開,又有五六名歹徒呼啦啦一聲湧進了宅院內,最後進得宅院來的步丐火,看見自己的兩個哥哥還在與沈幼香枉費口舌,便搶先一步跳到沈幼香近前,揮舞著手中的屠刀說道:“量她一個小女子,能有多大的能耐?讓我先把她殺死吧!”

說完,就舉起屠刀,直奔沈幼香的前胸刺來!

就見沈幼香一不慌,二不忙,也沒有刻意去躲閃,眼看步丐火的刀尖就要刺中自己了,就見她輕輕一翻手腕,反而一劍削中了步丐火的手腕,步丐火慘叫了一聲,手中的鋼刀就丟在了地上!

步丐火嗷嗷嚎叫著:“我的手,我的手被她割斷了!痛死我了!”

眾歹徒打眼望去,可不是嘛,只見步丐火用另一只未受傷的手捧著已被割斷,血流如註的那只手,痛苦的嚎叫著,蹦跳著,真有生不如死的感覺!知道此時,這個受人蠱惑又不知天高地厚的步丐火,才真正領教了沈幼香手段的厲害!

一時間陷入懵懂狀態的眾歹徒們,經過一陣短暫的沈默之後,忽然才又都明白過來,不知是那個歹徒大叫了一聲:“我們人多,難道還怕她一個小女子不成?弟兄們,大家一起上,殺死這個殺人魔女!”

霎那之間,整個宅院內人聲鼎沸,殺聲震天,刀劍揮舞,血雨腥風,籠罩了整個天空!經過半個時辰的惡鬥,火爆的場面這才又逐漸恢覆了平靜!只見宅院內均被屍體填滿,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血腥氣味。此時的沈幼香已經完全變了一個模樣。只見她滿身血汙,秀氣的臉龐早已被鮮血覆蓋,月白色的衣裝也被歹徒們的鮮血噴染成了紅色!再看廚娘黃凡宇,侍女萍兒,還有那五個無辜的孩子,都死在了歹徒們的屠刀下!

此時的沈幼香,當她看到眼前的這一切時,既沒有了悲傷,也沒有了眼淚,唯一留在心中的就只有仇恨了!沈幼香怎麽也想不明白,自己好端端的一個家庭,怎麽就會在朝夕之間灰飛煙滅了呢?這一切的根由,到底是因何而起,又因何而發生呢?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朦朧之中的沈幼香,突然發現,她的身旁又站滿了手持刀槍的匪兵,一個將軍模樣的人,正在兩眼望著沈幼香,獨自在發笑呢。

沈幼香對那個人說道:“我知道,你與步丐來兄弟是一夥的,我沈幼香自知已是劫數難逃,我也無力再與你們廝殺與爭鬥了,是殺是剮,那就任由你們來處置吧!不過,在我臨死之前,我還要對你們提一個請求!”

那個人說道:“在你向我提出請求之前,先讓我來對你自我介紹一番吧。我就是人見人恨的朝廷反叛孫恩,此次步氏兄弟來你們家行兇殺人,本是受了我孫某人的遣派,沒想到他們武藝不精,竟然全都慘死在了你沈幼香的劍下;不過這也是他們罪有應得,咎有自取,怪不得任何人,怪就怪他們武藝不精!謝夫人,現在你可以提出你的請求了!”

沈幼香說道:“真沒想到,站在我面前的,原來就是鼎鼎大名的孫將軍啊,失敬失敬!我知道你孫將軍此來,也是為報謝王兩家的世仇而來,我沈幼香既為王凝之的妻子,當然也在你必殺之列。沈幼香我甘願受死,不過請孫將軍手下開恩,不要殺我背後這個孩子,因為他並非王家之後!”

孫恩倍感疑惑,不禁追問:“這就怪了!它既非王家之後,為什麽偏偏背在你的背上?這又是為何?”

沈幼香回答說:“我背後這個孩子,乃是餘姚劉暢的二公子,名叫劉濤,因為需要斷奶,這才臨時寄養在我家,不想單單就碰上了這次劫難!”

孫恩恍然,說道:“原來如此!從這件事情,我看出了謝夫人的仁愛寬厚與氣度不凡,你寧願舍棄自己的性命,也要保全朋友孩兒之命,難能可貴!”

沈幼香嘆息一聲,繼續說道:“頃刻之間,就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我的丈夫,我的傭人,還有與我相依為命的五個兒女,都慘死在了你們的屠刀之下,我沈幼香已成為了孤家寡人,好不可憐!我現在已經失去繼續活下去的勇氣了!我請求孫將軍,就揮起你手中的利刃,一並把我殺死算了,免得我今後無依無靠的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繼續活受罪!”

聽完沈幼香說的這番話後,孫恩周圍的嘍羅兵竟然異口同聲的嚎叫道:“孫將軍!你這次帶領我們逸出海島的目的,為的就是來斬殺你的仇家謝王兩家,現在沈幼香殺死了我們那麽多弟兄,不殺她不足以平息眾怒,只要孫將軍你說一個殺字,我們立馬就叫她亂刃分屍!”

眾匪徒說到這裏,全都氣勢洶洶的亮出了刀劍,氣勢逼人,如臨大敵,做好了殺人的準備,眼看沈幼香的性命已危在旦夕!此時的沈幼香,緊閉雙目,做好了引頸待死的準備!

使眾嘍啰兵與沈幼香沒有想到的是,一向殺人如草芥的孫恩,這次卻做出了出乎人們意料的決斷!

孫恩面對沈幼香,長長的哀嘆了一聲,用平靜的語氣,慢條斯理的對眾人說道:“按照孫某以往的性格,我殺人從來都不手軟!莫說是殺一個仇家女子,就是將王謝兩家的人斬盡殺絕,我孫恩也絕不心痛!但是,事到臨頭,我卻不得不改變主意,我決定留沈幼香一條生路!”

沈幼香雖然緊閉雙目,但是她對孫恩的話,卻是字字句句都聽得清楚!她慢慢睜開雙眼,看著面目嚴肅的孫恩,看來他不像是在說假話!

沈幼香問孫恩:“孫將軍,你要知道,我沈幼香也是一位武藝高強的人,我如果出手抵抗的話,你們要想殺我也並非易事!現在,我主動放棄抵抗,給了你們一個殺死我的絕好機會,你卻反倒放棄了這個好機會,你能能否告訴我,這是為什麽嗎?”

孫恩雙目望著天空,十分誠懇地對沈幼香說道:“在許多人的心目中,我孫恩就是一個十惡不赦的殺人魔王,就是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社會敗類!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也是個有感情有良知的人!我之所以背反朝廷,是因為皇帝昏庸無能,奸臣弄權,壞人當道,因而才株連到我的叔父與家人,所以我才恨這個朝廷!如果說你們王謝兩家也有罪過的話,現在王凝之與他的子女都已死亡,我的大仇已報,若再殺人,就顯得我孫恩毫無氣質和人性了!我佩服你沈幼香乃是當今女中豪傑,巾幗英雄,你也是當今獨一無二的才女,不但殺之可惜,也會在歷史上留下更大的罵名!思來想去,我才決定不殺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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