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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宮·貴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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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恍惚惚間,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下轎入宮的,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牽著紅綢走進去的。周圍的喜娘、禮官還有起哄的人群究竟說笑了什麽,我什麽都聽不見。我只是下意識的擡腳,跨過鞍馬;下意識的側身,避開羔裘。

前頭那人緊緊地攥住紅綢,我在這一頭,清晰地感受到他指尖的顫意。他牽著我,穩穩的,仿佛身後牽著的,是他的整個世界。

我無語凝噎,只是機械的跟著走。不知不覺間進入了一個殿裏,瞬間所有的人聲都消失了,氣氛安靜的有些詭秘。我正不知所措,忽然喜娘將我手中的紅綢抽走,我一下子失了方向感,眼前被大紅的喜帕遮住了視線,幾乎是什麽也看不清。

正在這時,一只手伸了過來,溫暖,幹燥。他顫抖的拉住我的手,和我一道上前,然後手稍微緊了緊,不著痕跡的放開。

我恍然,知曉是要祭拜先靈。於是也不做聲,順從的隨著他一道跪下。

“列祖列宗在上,今日是我耶律賢大喜之日,我將要娶身邊這個女子為妻!”緩緩的,耶律賢的聲音響起,是那般堅毅決然,斬釘截鐵,“自兩年前一見,蕭燕燕從此就住進了我的心裏,我會將她視為此生唯一的妻,給予她無盡的殊榮與疼愛!”

我木木的聽著,臉上一絲表情也無,內心卻是淒涼諷刺:是麽?即使我的心裏並沒有你,你也會一輩子對我好麽?

一個雕花嵌玉的盤子被端上,上面放著一頂金制機杼。身邊之人拿起機杼,伸手一挑,那喜帕就被挑走,周圍之人一片善意的喝彩聲。

我眨了眨眼睛,看向端立我身邊的耶律賢。只見他今日一身大紅喜袍,倒稍微遮掩了些面色的蒼白,腳蹬白底黑緞朝靴,腰系玄黑鑲金綬帶,長發被大紅絲帶紮起,披在肩頭。鳳目微凝,目不轉睛的直直望向我,那眼裏有驚艷,愛慕以及……深情。

我不自覺的側過了臉,垂下眼睫不再看他。他走過來,低低的在我耳邊訴說:“燕燕,這一天,你終於是我的了……”

“皇上厚愛,臣妾擔當不起。”我控制住泫然欲滴的淚,長長的睫毛不時的顫動。

他細不可聞的輕聲笑起:“你我既為夫妻,此言太過生分了。”語畢,他接過內侍遞過來的羊脂白玉酒杯,手微舉,脈脈的看著我。

我在心內嘆了口氣,伸手接過另一杯,低眸細瞧,那清澈的酒水裏清晰地映出我的臉。那張臉,白皙粉嫩,隱見淚痕;蛾眉顰蹙,暗透哀戚;面似芙蓉,眼如水波,在鳳冠霞帔的映照下,端的是傾國傾城貌。花釵鳳冠高戴,血紅霞衣束身。

他欺身向前,端著酒杯繞過我的胳臂,將酒杯湊至自己唇邊。我配合著纏上,仰脖將酒飲盡,正要將手撤回,結果他卻固執的纏著不放。我蹙著眉掙脫不開,便沖他一瞪眼;他低低的一笑,這才將我放開。

禮官見禮畢,便以高亢的聲調唱詩,祝頌。耶律賢領著我來到布置得很是喜慶的新房,喜娘上來,將我和他的衣衫下擺系成了同心結,隨後形形□的宮女魚貫出現,往空中拋撒同心花果及特質錢幣。接下來,喜娘站在一旁笑呵呵的做了結束語:“祝皇上和貴妃娘娘百年好合,永結同心!”宮女們將食物飲品依次擺放完畢之後,隨著喜娘、禮官一道走了出去,將門合上。

氣氛一時有些凝滯,空氣中一絲聲響也無,彼此之間的呼吸聲交錯可聞。

他似乎是有些局促,不知該開口說些什麽好;鳳目流轉,他瞥見了桌上的奶盅,於是便開口道:“燕燕,渴了麽?朕去給你倒茶。”

“皇上無須如此,不用,”我略一頷首,語氣波瀾不驚的接著道,“外頭大宴,皇上不用出去照拂賓客麽?”

“朕今日有些乏了,不想出去,”他擡眸,下意識的瞟了一眼門,回頭看向我,呼吸忽然急促起來,“燕燕,天色不早了,咱們安置吧。”

我的心一凜,下意識的狠狠揪住了自己的衣衫;回頭,用一種彬彬有禮的語氣回道:“臣妾……臣妾本應服侍皇上安歇,但是……”

耶律賢眸色一黯,忽然伸出手將我和他的同心結解開,我本來還在好奇他究竟要做什麽,結果紅絲帶委一落地,他起身抱緊了我,溫熱的呼吸噴在我的耳畔,聲音柔情四溢:“燕燕,燕燕……”

我一怔,待到反應過來,立馬使出全身的力氣掙脫開束縛,側坐到一邊,目光冷冷的,似鍍上了一層冰:“皇上,不要這樣!”

他的鳳目似掀起了滔天巨浪,裏面的悲忿壓過憤慨,他一伸手,攥住我的胳膊:“燕燕,難道如今,你依舊對韓德讓念念不忘麽?”

擔心他因此而遷怒於韓德讓,我任由他抓著我,表情平靜如水,甚至帶了一絲冷蔑:“無關他人之事,這只是我們的問題。”

他聞言更是不解,連聲質問:“我們?我們有什麽問題?”

“臣妾對皇上並無任何旁的心思……皇上又不是不知道,”我垂眸欷歔,不想再看他,“費盡心思只得來了一具軀殼,實在是不劃算的緊。”

“但是朕不會後悔!”他的眼神冷靜得令人感到害怕,聲音沈沈的傳來,“朕相信,總有一天,朕會得到你的心!”

外面的天已經黑盡了。一輪慘白的銀盤高掛,散發出幽冷的光芒。那邊觥籌交錯之聲,管弦絲竹之音,隱隱約約還是可以聽到。

屋內,紅燭輕曳,鴛帳和暖。然而,身穿大紅喜袍的兩人,心已遠。

耶律賢不再理我,走到桌邊,怔怔的盯著那將要燃盡的紅燭。他擡手,為自己斟了一杯酒,一飲而盡,酒水順著他光潔的下頜流了下來,滴在了前襟上。他索性將酒杯一扔,直接拿起酒盅拼命的往嘴裏灌,酒水淋漓而下,和著他的淚。

洞房喜鬧刺離人眼,花燭燃盡傷故人心。

往事一幕一幕,怎可輕易抹殺?只是沒有想到,回憶居然那麽多,那麽洶湧。

我坐在床上,眼睜睜的看著那個貴為九五之尊的男子,不停地給自己灌酒,心頭仿佛被什麽尖銳的東西刺痛,不由得口氣一軟,柔聲道:“皇上,別喝了,再喝就醉了。”

“醉了好,”他將酒盅之物全部喝盡,忽然不可自抑的低低笑了出來,眼淚卻一滴都沒有了,“最起碼,醉了,你就不那麽排斥我了。”

我聽得他連“朕”也不說,料到醉的不輕,於是無奈的嘆息,慢慢起身,前去查看。結果甫一走近,他順勢一拉,就把我扯進自己懷裏,顫抖著伸出手撫摸著我的臉,鳳目深情繾綣,微有醉意,仿佛像看待稀世的珍寶般,流連忘返。

我被他的動作弄得有些不甚自在,索性眸華低徊,望向別處。

他輕輕的撫摸著,帶有老繭的手摸在臉上有些疼,我咬緊嘴唇,一聲不吭。這是我欠他的一份情。心既然不能為他停留,這身又有什麽重要呢?

耶律賢見我眼睫低垂,面色隱悲,不由得疼惜的俯下俊顏,慢慢吻上我的櫻唇。他的唇,和他的人一樣,含著幾絲冰涼之意。我悄悄地閉上眼睛,心裏想的、念的卻全是另一個男子。他的唇忽地變得灼熱起來,霸道的撬開我的貝齒,肆意侵略。手也開始慢慢下滑,探上我衣襟的紐扣,拼命撕扯開來。

“咣當”一聲,扣子四濺,滾落在地上,叮叮作響。

我恍然間,似乎感覺到了什麽東西碎裂的聲音。淚水,順著雙靨,無聲無息的滑落。

他抱起我,向著大紅的幔帳走去。鴛帳漸放,紅燭已熄。

黑暗中,他平素冷靜的眼神現在充斥了□,呼吸紊亂。輕柔把我置於錦被之上,他隨即將自己的衣衫解開,兜頭罩下,溫柔的舔著我臉頰的淚痕,嘴裏含糊不清的道:“燕燕,朕要你,只要你……”

我的心,仿佛撕裂了開來,幾乎感受不到一絲暖意。身上那個男人的重量壓得我幾乎喘不過來氣,他眸瞳深深,眩惑得透露出濃烈的欲望;喘息聲不斷,額前汗水不時滴落在我的臉上。

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讓我忍不住驚叫出聲。眼淚肆無忌憚的在臉上奔湧,心抽痛至絕望,我竭力咬緊嘴唇,避免發出讓我自己都覺得惡心羞辱的□聲,一絲甜腥的血腥味在唇齒間逐漸漫延開來。手指下意識的牢牢攥緊錦被,丹蔻指甲幾乎快把被子撕破。

他抵著我的雙腿,輕柔的放慢了動作,舌尖舔舐著我的淚痕,眼神迷亂,聲音喑啞:“燕燕,我愛你……真的……”

我的眼神空洞,心痛得已經無法言說。腦海裏另一個男子的身影卻越來越清晰,清晰地讓我一瞬間產生了錯覺,讓我恍惚間以為,此刻與我歡愛的,是他。

那個身穿藍衣的男子,黑發隨風恣意飛揚,遮住了他的眉,遮住了他的眼,遮住了他望向我深情至絕望的視線……

他說:“燕燕,此生,我韓德讓定不會負你!”

他說:“遇上你,是我這輩子的幸運。”

他說:“燕燕,你已經不要我了一次,你怎麽可以,這麽狠心?”

……

腦海中的影像越發清晰,我無力的張了張雙唇,卻是一絲聲音也發不出,只是用口型低低嘆道:“德讓哥哥,燕燕,終究還是負了你……”

不知何時,昨晚在我身上發洩了一晚上□的耶律賢終於離開,在他無休止的索取之下,我羞怒與屈辱交加,險些背過氣去,腦袋一沈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天已大亮,熹微的晨光通過窗隱隱約約透了進來。我撐著酸乏的身子緩慢的坐起來,回憶起昨晚的種種,心頭一慟,頓時趴在床邊痛苦的狂嘔不止。由於昨天幾乎什麽都沒吃,吐出來的不過是一些酸水而已。

守在屋外的阿古驪聽到了響動,急匆匆地奔進來,輕輕地拍上我的脊背,聲音帶著顫意:“貴妃娘娘,都吐出來罷,吐出來就好多了。”

我一時之間還有些不太適應這個稱呼,不由得柳眉一蹙,咳了幾聲道:“皇上呢?”

“皇上去了崇政殿,”阿古驪給我端來了一杯水,心疼的道,“喝點罷。”

我擡手接過,小口飲下,這才感覺胃裏舒服了許多。於是將水杯擱在一邊,稍稍恢覆了些精神,撐著頭道:“不知是有何大事?”

阿古驪皺眉苦想了片刻,方才不確定的回道:“奴婢聽的不真,只知道今天一大早宰相大人急匆匆地來找皇上,說是北漢派人來了,不知是幹什麽。”

宰相大人?自然就是北府宰相耶律賢適了。我低著頭想了一會兒,北漢這時候遣使而來,無非就是為了兩個目的:一來,慶祝新皇登基之喜;這二來麽,估摸著也就是和宋的戰事出了狀況,請求遼發兵罷了。

身下忽然一痛,我不想再勞神思,便淡淡的開口吩咐道:“去幫我準備水,我要沐浴。”

阿古驪俏臉一紅,顯然也是明白了什麽,囁嚅著小聲應道:“是。”

不到一會兒,阿古驪和采雪、望月就將木桶擡了進來。她們小心謹慎的將熱水緩緩註進,一縷香霧裊裊升起,氤氳在空氣裏,經久不散。

我一怔,不自覺的掀起眼瞼仔細的打量了一眼采雪和望月。只見望月無甚變化,依舊是老實憨厚的模樣,手腳有些放不開;而采雪,昔日神采飛揚的大眼睛裏似乎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霧霾,不知我不在的這段時間內,究竟發生了什麽。不過她不說,我也樂得清閑,懶得探詢。

將自己重新泡進水裏,我將頭發解開,任由三千青絲鋪在水面,仿佛織了一層細細密密的網。而我,就在這紛繁覆雜的情網中無法掙脫。眼淚怔怔的掉落下來,滴在水裏,濺起一陣陣細小的水花。

殘花敗柳之軀,寂如死灰之心。

僅僅是一夜,卻將什麽都改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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