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三百一十章:大結局(終章) (2)

關燈
質彬彬的斯文淡定了,她將霸版的頭版頭條細細看了一遍說,“前些日子明皓好像拉了十幾車的錢跑去艾小姐家求愛,好像吃了閉門梗……”她翻了頁報紙,微微睜大了眼睛,說,“然後閏之和明皓又被拍到兩人同時出現在艾小姐家門口,據說兩人為了爭奪艾小姐,發生了激烈爭執,這報社估計不知道艾小姐和閏之的關系吧,寫成了閏之也求愛艾小姐了,簡直是違背客觀實際……”

她又翻了一頁,認真的看著,言簡意賅的表達著意思,“然後……艾小姐好像被明皓嚇著了,全家都……”

“胡鬧!”馮老把手中的兩柄象棋重重拍在桌子上,呵斥了一聲,“現在的年輕人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把清譽當兒戲嗎!”

溫莎取下眼鏡,看向蔣寒洲,卻見他依舊眉頭緊鎖,全神貫註的盯著棋盤,仿佛沒有聽見那般。

溫莎說,“宮溟,你不關心你表妹嗎?”

“哪來的表妹。”蔣寒洲穩穩的推進了一個卒棋,隨口問了句。

馮老一見他走的這步棋,臉色就變了,更加用力的盯著棋局,似乎越來越難下了。

溫莎靠近他,將下巴放在他的肩頭,微笑說,“你是不是在國外待太久了,連你表妹都忘了,艾小姐呀,她不是你表妹嗎?那日我在醫院遇著她,她好像有很嚴重的胃病,那程度都快超過你了,她說她是你表妹呀,不然她和閏之這些年為什麽一個幫你照看母親,一個經常去探望你,我看你呀,真的是睡太久了,腦子都秀逗了。”

蔣寒洲剛要落子的棋在棋盤上方滯了一下,隨後穩穩的落在棋盤上,吃掉了馮老的炮棋。

馮老一陣心疼,盯著棋盤的眼睛都直了,他怎麽沒發現,女婿的馬前蹄走到這裏了……

見蔣寒洲不說話,溫莎似是早已習慣了他這個樣子,便趴在他的肩頭感慨道:“我覺得你這個表妹挺可憐的……哎……”

“怎麽說?”蔣寒洲一邊研究棋盤,忽然搭了一句話。

溫莎來了興致,美麗的眉眼散發著溫柔的光輝,她說,“她跟閏之好像感情破裂了呢,那日在醫院的時候我問過她跟閏之的事情,她說她跟閏之只是普通朋友,提及閏之的時候,也很冷漠。”

蔣寒洲揚了一邊的長眉,忽然落了“車”徑直吃掉了馮老的“象”,吃的幹凈利落。

馮老正端著茶杯喝茶,見狀,一口茶差點噴出來,急忙放下茶杯,“女婿,你這車什麽時候跑這裏來的?”

蔣寒洲難得露出笑容,伸手指著楚河漢界的彼方,“你註意力一直在我馬、象、炮夾擊的這一塊,哪裏顧得上別處。”

馮老趕緊趴在棋盤上看,果然他的註意力都被這個女婿引開了,全然沒有註意到車的動向,看著看著他便眉開眼笑了起來,足智多謀,不錯,不錯,他們寶貝女兒看上的男人,果然不錯。

見蔣寒洲對她的話沒有反應,溫莎拿著小拳頭錘了捶他的腿,“我說,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呀。”

蔣寒洲“嗯”了聲,“聽著。”

溫莎便又趴在他的肩頭說,“那日去艾小姐家,發現她們家好多孩子呀,在醫院遇見她的時候,我問她那些可愛的孩子都是自家生養的嗎?她說都是自家生養的,我瞧著她年紀也不大,若是生這麽多孩子,身體一定受不了,所以就叮囑了她分娩的註意事項,她就笑了,才解釋說除了俊逸,其他孩子們都是戰亂中救回來的,跟自個兒生養的一樣。聽她這麽說,我覺得她表面上看起來伶伶俐俐的不怎麽好相處,但是內裏很善良呢,閏之怎麽不好好珍惜她呢,我聽人說她是從小地方來的,好像還有過二婚,怕是閏之介意她的過去,兩人才感情破裂的吧,我覺得她真的好可憐。”

她悠悠嘆了口氣,優美的頸項溫順的貼在蔣寒洲的背上,說,“她長得那麽美,看起來又很有個性又有特點,真的很獨特啊,肯定有很多男人愛過她,我想著她是咱們的表妹,就想著多跟她交流可以增進感情,就問她是不是很多男人愛她,因為她長得這麽美,丟在人堆兒裏就算不說話,也會閃閃發光呢,宮溟,我覺得她真的會發光,我從沒有見過一個女人身上會有那種光芒。可是她說沒有人愛過她,我覺得不可思議,她說只有她的父親愛過她,但是她父親很多年前就死了。”

溫莎又嘆了口氣,“後來我問她有沒有愛過的人,我以為她會說沒有,但是她說有,我出於好奇,就問她愛的人在哪裏,為什麽兩個人沒在一起呢,她說她愛的人七年前從家鄉押運軍糧去奉天的途中,遇到關東兵的掃蕩部隊,那個人為了保護同伴,戰死沙場了。”

說到這裏,溫莎更緊的從身後環住了蔣寒洲的腰身,嘆聲說,“我不是故意勾起她的傷心事的,沒想到她的人生會這麽坎坷,愛的人壯烈犧牲,戰死他鄉,她再也等不到他回來了,只是單單想想,就覺得她真的很可憐,以前我不理解,可是宮溟,自從我們相愛之後,我才發現失去愛人是一件多麽可怕的事情,她是怎麽熬過來的呢,還帶著那麽多的孩子,真的很了不起啊,以前我覺得自己見慣了手術臺上的生死,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可是自從遇到你之後,我好怕“死”這個字……”

她依舊低低的在說什麽,似是今日的感慨特別的多。

說到最後,她幽幽嘆了口氣,“她大概是被明皓的行為嚇著了,好像全家都搬走了,剛剛報紙上說閏之和明皓都天上地下的找她,幾乎把上海翻了個底兒朝天,都沒有找到呢,她們應該是離開這個地方了,怎麽沒跟我們說一聲呢,說起來,好像是你把母親接回來的那天,她們一大家子人忽然就離開了,同一天呢,都不知道她們去哪裏了,報紙上說的跟人間蒸發了一樣,哎,不知道她還會不會回來呢。”

她是溫室裏的花朵,也是見慣了生死的醫生,沒遇到他之前,她是獨立溫柔的新時代女性,可是自從遇到他之後,莫名的覺著有了依靠,也變得多愁善感了,感覺連思想都落後了那般的膽怯。

“女婿,怎麽不走棋了呀,你這一步可是花了太久的時間了啊。”馮老調侃式催促,隨後看著溫莎說,“以前沒見你這麽多愁善感的,跟你媽一個性子我行我素的,如今有了男人,倒是知道感傷了,去,上樓去看看你婆婆,別再這裏打擾男人之間的對弈。”

溫莎聽言,便湊上前去看蔣寒洲的臉。

便見蔣寒洲指間的士棋滯在棋盤的格紋上空,一直沒有落子,紋絲不動。

她下意識看了看他的臉,微微變了變臉色,“是不是身體又不舒服了?舊傷覆發了?哪裏不舒服?”

只見蔣寒洲端坐在案幾前,薄唇抿的很緊,幾乎將唇抿成了紫黑色,眼神緊緊的盯著棋盤,一動不動。

溫莎發現他臉色不對,急忙讓傭人上樓拿藥,傭人剛把藥拿下來。

蔣寒洲平穩的說了句,“沒事。”

於是他將棋子就勢落子放在棋盤上。

馮老見狀,眼神一亮,哈哈大笑道:“你輸了!女婿,你這步棋明明是要落在我馬兒邊兒上牽制我的,一旦你落到我馬兒邊兒上,我就輸了!可是你落子的時候,偏了地方,下到什麽地兒去了,沒有你這麽放水的,放的太明顯啦,哈哈哈,我贏了!”

贏了棋局,馮老似乎很高興,大拍蔣寒洲的背部,“不錯,你小子,很有眼力價!”

適逢傭人過來通知用餐,一直在樓上跟蔣老夫人閑聊的馮母,也從樓上走了下來說,“宮老夫人身子不適,不下來吃飯了,宮溟,還是讓傭人上去餵飯吧?聽莎莎說你這幾日一直忙著應酬市政那些人,怕是累壞了,早些休息的好。”

蔣寒洲說,“我媽吃飯細嚼慢咽慣了,傭人拿捏不好那個度,我餵。”

馮老似是十分喜歡這個女婿,走過來恨不得跟蔣寒洲稱兄道弟,拍著他的肩膀,說,“爸今天高興,咱們父子一定要暢飲一番!”

這一晚或許是馮老太過高興,對這個未曾謀面過的女婿分外滿意,尤其是下棋的造詣頗得他心,叫了七大姨八大媽過來熱鬧熱鬧,於是一大家子人一直慫恿蔣寒洲喝酒,大概是平日裏馮母將馮老管的太嚴,不讓他喝酒的緣故,他正好借著蔣寒洲第一次登門的機會大過酒癮一番,一杯一杯不依不饒的勸喝,蔣寒洲沈默微笑的一杯又一杯應了。

溫莎在旁邊看著,嬌嗔道:“爸,宮溟的身體還沒恢覆,一直還在觀察期,怎麽能喝那麽多酒,這一杯喝了,不許再喝了!”

馮老就笑,指著溫莎對蔣寒洲說,“瞧瞧,有了男人就是不一樣,連罵人都像是撒嬌一樣,以前可不是這樣的,那以前一板一眼的樣子,說話都像是操刀做手術的醫生,大刀闊斧的。”

他這話一說,滿桌子的人都笑了起來。

蔣寒洲也笑,目光溫柔的看向溫莎。

溫莎瞬間紅了臉。

親戚們七嘴八舌的開始講起溫莎小時候的事情,說她從小好強又善良,選擇學醫也是為了救死扶傷,說她從小性格好,招人喜歡,整條街上的高幹名門搶著想說這個兒媳,就連那高家大少和顧家的小兒子都曾經有這個想法,說她出生就有人給她算過命,是享福的好命,瞧瞧帶回來的女婿,一看就知道是人中之龍,那命自然是好的,話題越扯越遠,臊的溫莎這樣新時代的女性開始嗔她們連算命這樣的瞎話也信。

蔣寒洲笑著聽,目光一直落在溫莎的臉上,溫柔是不言而喻的。

適逢孩子在樓上哭了起來,溫莎看了眼蔣寒洲,兩人目光接觸,她幸福的莞爾,往樓上去了。

夜深了,溫莎將孩子安頓睡下,站在樓上看了眼,見馮老喝醉了,一直拉著蔣寒洲的胳膊坐在沙發上絮絮叨叨的說著什麽,問他什麽時候回德國,蔣寒洲說就這兩天,又問他什麽時候跟莎莎補辦一場體面盛大的婚禮,蔣寒洲說等處理完手頭上的事情著手籌備,馮老高興,千叮嚀萬囑咐蔣寒洲要好好善待他的寶貝女兒,他就這麽一個女兒,大抵是喝醉了,馮老說著說著就不舍得淌下兩行老淚,絮絮叨叨的又講起溫莎小時候的事情,還不忘誇蔣寒洲酒量好,他們這些人只喝了一圈就醉了,蔣寒洲被親戚們輪番勸喝了七八圈酒,還面不改色,馮老越說越對這個女婿分外滿意。

溫莎見狀,便先去洗漱上床睡下了,一直等了很久,蔣寒洲方才進了臥室,溫莎還沒睡,趴在被窩裏看書,蕾絲睡袍松松的誇下肩頭,露出白皙的肩頭,絲絨錦被蓋在她纖細的腰際,顯得曲線玲瓏有致,性感迷人,這麽晚沒來,一定是在他母親的房裏待著了,聽見動靜,溫莎唇角一揚,說,“母親睡下了?”

半晌沒有聽見動靜,溫莎正要回頭,蔣寒洲從後面緩緩環住了她纖細的腰,他似乎沖了澡,身上散發著淡淡的清香,可這香味兒依然遮不住濃重的酒氣,幾乎沒有任何言語,他的吻便輕輕落在了她的肩頭。

溫莎輕笑了一聲,趴在床上任由他不安分的溫存,說起來他在房事上一直不是太積極,除了兩人的第一次,他顯得專註主動之後,便很少再這麽主動過了,大概是因為他一直很忙,哪怕都在德國,也是聚少離多。

難得他這麽積極索求,溫莎便極力配合,可是她想轉過身來,想要看他的臉時,蔣寒洲的大手便溫柔緩緩的按在了她的後頸項處,只是稍稍一用力,便讓她轉不動脖子,不能回頭,整個人保持著趴在床上看書的姿勢。

溫莎看不到他的臉,想著這或許是夫妻之間的床第樂趣,便放棄了回頭的想法,盡量舒展身體,柔軟的將臉埋在枕頭裏。

可是他的力度由溫存漸漸變得強勢,整個人的氣息都漸漸變得暴戾起來,溫莎疼痛的皺了皺眉,他從沒有這樣粗魯的對待過她,房事上他一直都是溫柔體貼的,溫莎心裏忽然有了氣,莫名的覺得屈辱,她開始用力掙紮,“宮溟,放開我!”

可是他的手牢牢的按在她的後頸項上,無論如何溫莎都回不了頭,後來她因為疼痛尖叫了一聲,那只有力地大手仿佛才緩緩松了力道。

溫莎滿臉淚痕的轉過身。

那一瞬間,床頭櫃上的臺燈被他關掉,屋內瞬時間黑了下來,誰也看不清誰的臉。

“宮溟你怎麽了,是不是喝醉了。”溫莎問他。

他沒有說話,雖然是在黑暗中,他還是精準的捏起了溫莎尖細優美的下顎,低頭吻了上去,這火熱強勢的吻瞬間讓溫莎心頭的屈辱散了去,直直的淪陷在他的溫柔裏,可是他的力道和動作依然不同往日,溫莎受不了他這樣殘暴冰冷的侵犯,原本柔軟下去的心便又開始凝起了屈辱的氣,她受不住他這樣陌生的一面,總覺得他不是在擁抱她,只是簡單的發洩。

她忽然忍不住哭了起來,覺得太疼了,她說,“宮溟,這不好,我不要了。”

她開始推他,可是他根本不顧及她的感受,仿佛並不在意她有沒有受傷,會不會受到驚嚇,最後,溫莎發現了他的異常,他身上的酒氣太重了,雖然看似正常平穩,與平常無異,可是實則卻已經是醉酒的狀態,他現在醉的已經不正常了。

溫莎因為疼痛和害怕忽然尖叫了一聲,從他身下脫離開來,想要往外跑。

蔣寒洲於黑暗中一把抓住了她的頭發將她扔回床上。

大概是溫莎的尖叫聲嚇醒了旁邊嬰兒車裏的孩子,孩子忽然“哇哇”哭了起來,蔣寒洲猛的停止了殘暴的行為,僵了很久,緩緩放開了溫莎。

溫莎顫抖的從他身下脫離,跳下地將孩子從嬰兒車裏抱了起來,慌張的哄了許久,才將孩子哄睡著。

門外有家人的聲音傳來,“莎莎,怎麽了?我怎麽聽見尖叫聲。”

溫莎急忙擦了把淚,說,“沒事,媽,孩子魘著了,正哄睡覺呢,你們趕緊休息吧。”

門外的人這才放心,各自散去。

溫莎將孩子哄睡著之後,推著嬰兒車走了出去,將孩子交給了奶媽帶了下去,隨後走回房間,關上門反鎖,看著黑暗中的蔣寒洲,許久,淡淡說,“酒精入胃大約5分鐘即可進入血液,當血液中酒精濃度達到0.1%時,大腦皮層就受到抑制,皮層下的低級中樞則因抑制降低而興奮,使人產生欣快感。如果繼續飲酒,當血液中酒精濃度達到0.2%左右時,就進入醉酒中期狀態,有的人會因酒醉失態,走路搖擺,無法控制的情緒行為,宮溟,雖然你現在看起來很正常,與清醒狀態無異,但你今晚飲酒過量,那麽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為你現在是醉酒狀態,你甚至不知道你在幹什麽。”

他沈默的坐在黑暗中的床頭,靠在床頭櫃上,錦被擁至腰際掩住了身體,似乎是在看她,半晌不見他回答,溫莎開了臺燈,臉上的神色嚴肅而專註,似是瞬間從妻子的身份轉變成了一名職業醫生,“OK,沒有懸念,你確實醉了,你只有喝醉的時候才會這麽沈默。”

雖然他平時話就很少,但是不至於沈默到這個地步,溫莎隨手將頭發挽了起來,拿過紙筆飛快的寫下了一串藥單,緩步走了出去,按照單子上的要求,讓傭人從儲備庫裏拿了藥來,她端了杯水進來,用腳後跟一勾,便輕松關上了門,徑直走到床邊,“把藥吃了,你身體還在觀察期,喝那麽多酒確實很危險,作為監護人,是我沒有盯好你,讓他們把你灌醉了,吃藥,乖。”

蔣寒洲沈默了許久,拿過藥,熟練的吃了下去,喝了水。

溫莎的臉上這才浮起一絲笑容,重新坐回床邊,似乎剛剛發生的一切都是假的,她安然躺在他的身邊,“吃了那些藥,最快二十分鐘,最慢一個小時內醒酒,醒來看我怎麽收拾你。”

臺燈開著,他看清了她的臉,“莎莎。”

溫莎似是有意讓他看清她的臉,兩人目光接觸,溫莎瞧著他冷靜俊朗的臉,卻異常沈默的神情,便知,他確實是喝醉了,並不是故意的。

此時聽聞他喚她的名字,微微怔了一下,因為他從沒有喚過她名字,他一直都是喚她醫生的,也沒個名字,也沒有什麽有趣的地方,就是喚她醫生,似乎是他的惡趣味,一開始她覺得有趣,約會的時候聽他這麽喚她,她便覺得也算是一種情調,可是時間久了,總覺得怪怪的。

此刻這種情況下,聽見這兩個字,心裏莫名的柔軟,那豎起來的冰棱便崩裂了,她溫柔的環住了他的腰,“剛剛的事情,你若是想繼續,咱們還可以繼續,但是不準在那麽粗魯了,一點也不舒服,你上次還說能讓我舒服呢!”她似是故意緩和兩人之間緊張難言的氣氛。

蔣寒洲楞了一下,伸手要關燈。

溫莎說,“不準關。”

這一次,他確實是溫柔的,酒氣依然濃重,依然是醉酒的狀態,可是他的動作溫柔了起來,似乎心中的那股戾氣散了開去,溫莎紅著臉,嬌喘的看著他昏黃的燈光下,成熟俊朗容顏,伸手環住了他的脖頸,忽然很想問他,“宮溟,你愛我嗎?”

他怔了一下。

溫莎說,“愛我嗎?”

他俯身吻上了她的唇,那麽濃烈的酒氣,似乎連溫莎都醉了下去,他勾唇,朦朧暧昧的說,“這還用說?”

溫莎不依,彬彬有禮的眉間有了小女兒的執拗堅持,“你從沒有說過,我要聽你親口說。”

蔣寒洲沈默許久,臉上緩緩浮起一絲笑容,他說,“我愛你。”

溫莎瞬間淚眼朦朧抱住了他的身體,“我還要聽。”

“我愛你。”

“還要。”

“我愛你。”

“繼續。”

……

溫莎感動的說,“我想聽你叫我的名字。”

蔣寒洲沈思了一會兒,似乎努力思索著什麽,半晌遲疑開口,“安娜……溫莎。”

溫莎更緊的抱住了他的身體,“我也愛你,宮溟。”

這一室春光乍洩,溫柔的流光輾轉,一直持續到後半夜,後半夜的時候,他忽然於黑暗中緩緩坐起了身,似乎是酒醒了,在床上坐了許久,穿衣起身走了出去。

沒有開燈,一路的漆黑,他確是能輕車熟路的避開黑暗中的暗倉,徑直走了出去。

溫莎半夜翻身,一伸手撲了個空,發現旁邊沒有人,她下意識撐起身體看了眼,房間裏也沒人,是起夜了麽?

她靜靜的躺了會兒,還是覺得不對勁,總也放心不下,便披上衣服起身,外出去尋。

站在二樓往下看去,沒有開燈,漆黑一片,透過窗外朦朧的路燈光影,依稀可見蔣寒洲著正裝,西裝革履,端坐在沙發上。

溫莎緩步下了樓,一邊走一邊系著睡袍的腰帶,“宮溟,這麽晚了,你要出去嗎?”

因為他穿的太正式了,一般只有參加頂級會議或者見重要領導人時,他才會著正裝出席,然而這三更半夜的,他穿的那麽正式是要去哪兒?溫莎走下一樓,作勢就要開燈。

“別開燈。”他忽然冷冷壓抑的說了句。

溫莎怔了一下,放棄了開燈的打算,緩步靠近他,走到他身邊,方才發現他氣息不對勁,極怒而又隱忍的戾氣源源不斷的從他體內散發出來,像極了兩年前的那個夜晚,溫莎心下一驚,慌忙蹲在他身邊,伸手去探他的額頭,剛摸上去,方才發現他臉上都是水,大概是出了太多的汗,他身上的衣服都濕透了。

溫莎臉色瞬間變了,飛快的開了燈,果然看見他面色慘白,薄唇狠狠的抿成了一條線,幾乎抿出了殘血,眼睛猩紅猩紅的,他的雙手端正的放在膝上,是標準的軍人坐姿,可是他的手似乎有點抖,但是卻極力克制了,整個人沈冷而又穩如泰山。

溫莎面色大變,探了探他的額頭,滾燙的。檢查了他的眼睛,充血了。

這個癥狀,和兩年前那個夜晚一模一樣!

“來人!爸!媽!幫我叫救護車!”溫莎忽然大喊了一聲,飛快的幫他做應急處理。

做醫生這麽多年,經過她手的生命太多了,什麽樣的手術都做過,從未慌張失措過,但是這一次,她慌了,眉間從來彬彬有禮的鎮定忽然蕩然無存,她說,“宮溟,你聽得到我說話嗎?回答我,能不能聽到我說話。”

番外三:蔣寒洲篇(二)

她還記得兩年前的那個夜晚,沒有手術安排,她本是下班了的,出於敬業,她照例走了一圈她的病人,來到走廊盡頭他的病房時,她推了推門,門卻被人從裏面反鎖,她心裏頗為詫異,她知道住在這裏的病人身份特殊,被單人單間專人看護,看起來是被高度嚴密的保護了起來,可是她站在醫生的角度來看,更覺得他像是被監禁了起來。

心裏有些不安,於是她叫來護士將門鎖從外面打開,一開門,便看見漆黑的屋子裏,他跨坐在床邊,似是想要下地,卻因為雙腿不聽使喚,而在床邊停了下來,微微低著頭,身體有些顫抖,氣息不穩,似是正壓抑隱忍的喘息。

察覺到不對,她下意識帶著護士走了進去。

看到有人進來了,他手一伸將手中攥成了團的信紙給扣進了床頭桌邊的水杯裏,那封信便瞬間融化在了水中,他的手一直按在杯口,直到信上的字跡溶入水中,模糊的看不清了,他方才緩緩擡頭看向她們。

那充滿敵意的,憤怒的,不甘的,受傷的,血紅的,極度厭惡的眼神,像是一只奄奄一息又垂死掙紮的困獸,讓她的心瞬間一淩,她看出了他的異常,飛快的過去檢查他的身體,才發現他的床邊都是血,他似是將翻湧而出的血硬生生的咽了下去,可還是有血跡順著唇角溢了出來,一滴一滴的滴在床單上,全身都是汗,滿臉都是汗,他隱忍的一聲不吭。

她不知道他在雙腿不能行走的情況下,是怎麽將門反鎖,把自己關進了病房裏任由病情加重,自殺式的順其自然。

她記得他當時因為怒急攻心,而導致很嚴重的胃出血,還是大出血,連夜搶救,那次出血差點要了他的命。她通知了顧閏之,讓顧閏之帶上他的家人過來,見他最後一面。

雖然顧閏之來了,卻是帶來好幾個中規中矩的人物來,都是高幹的派頭,也不知道那些人在他的病房說了什麽,無論說什麽,那個人恐怕都是聽不到的,因為他再次陷入了重度昏迷。

就像是他重度昏迷的前五年。

這個病人的情況很特殊,當時從國內緊急送往德國治療的時候,便已經不行了,但是上面派了人來,要求不惜一切代價全力搶救他,只能活,不能死。

於是幾乎費盡了人力物力財力,保住了他一條命,但是他因為顱腦遭到嚴重損傷,而陷入了重度昏迷中,什麽時候能醒過來,能不能醒過來都是一個未知數。

那五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顧閏之每隔幾個月便會來看他一次,看護人員都是專業的,也是顧閏之派來的。

她偶然查房的時候,也會去一趟他的病房,他永遠都睡的很沈,睡顏俊朗安靜,有時候她也會好奇,這麽好看英俊的男人,健康的時候是什麽樣的,會有怎樣的表情,會是什麽性格,他經歷過什麽導致了重度昏迷。

雖說她與顧閏之從小相識,可是兩人之間到底是有距離的,顧閏之這個人表面上中規中矩的平和,其實並不是很好相處,她便也沒有多嘴去問。

還記得他是在第五年的初春醒來的,醒來後就一直躺在床上沒有說話,似是大腦出現了短暫的斷片兒,看護人員打算幫他擦身子時,忽然發現他睜著眼睛,當時嚇了一大跳,連連跑出去喊她。

於是她趕來病房的時候,果然看見他睜著一對清明深邃的眼睛,冷冷的望著她。

那一刻,她的心仿佛被什麽東西撞擊了一下,奇跡!真的是奇跡!他居然還能醒過來!

她仿佛比他本人還開心!她在第一時間檢查了他的身體,可是他的眼神無端警惕,甚至那般鮮活的一把抓住了她的手,阻止了她的靠近。

這一切的一切,都說明,她的這個病人,是真的醒過來了!

她按照慣例問了他幾個問題,測試一下智力有沒有問題,精神狀態是不是正常的,可是他都不肯開口說話,大概眼前除了她一個華人,其他醫生護士全是德國人的面孔,讓他有些搞不清狀況,記憶還沒有全然恢覆,大腦還在慢慢修覆中。

於是她第一時間聯系了顧閏之,顧閏之這次趕往德國來的速度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快,帶來了好幾個高幹模樣的人來,那些人都十分歡喜他醒來,神情顯得欣慰而鄭重,看到顧閏之的時候,那個人的臉上才有了信任的表情。

他和顧閏之以及那些人單獨在病房裏說了很久的話,不知道說了什麽,顧閏之出來的時候,神情非常高興,神速的離開了德國。

醒來後,他似乎很平靜,一開始發現雙腿因為五年前重傷痊愈,但因為常年沒有行走,遺留後遺癥,肌肉也出現萎縮,導致了不能行走的情況,他顯得很驚愕,也有過暴躁的情緒階段,可是時間久了,他似乎接受了這個事實,他會長久的坐在病床上,一坐就是一整天。

特別的安靜,沈默寡言,大概是因為語言不通,又是異國他鄉,他基本喪失了與周圍人溝通的能力。

也曾給過家鄉打電話,但永遠都打不出去,誰都知道越洋電話還行不通,根本不可能打出去,於是他托回國的看護人員和夥伴幫他回國打電話,也不知道那些電話有沒有打出去,也托顧閏之幫他傳口訊,告知他的家人他一切都好,再過一些時日就可以回國養病。

她記得他不止一次提交申請回國養病,可是因為他情況特殊,還要留院觀察,被醫院和顧閏之駁回,必須等他過了安全期才可以回國繼續治療。

他看似被高度保護起來,可是在溫莎看來,他就是被監禁了起來,隔絕了與外界的一切聯系,連家人的面都不能見,甚至他的住院資料上,一片空白,連名字、年紀、國籍、籍貫都沒有,任何家庭背景私人信息都沒有留。

無法行走,語言不通,加上五年的記憶空白,他愈發沈默了下去。

溫莎有時候覺得,這個男人像是一只困獸,被無情的關進了籠子裏,垂死掙紮的困獸之鬥,無聲的吶喊,安靜的嘶吼,他的心裏一定有天崩地裂的坍圯崩壞,可是他的表情卻那麽平靜寂寥,全然看不出那種疼痛的嘶吼,似是一個內心愈發豐富的人,他的眼睛愈發深邃不見底的厚重。

後來,他會經常拿著紙,拿著筆寫信,望著整潔的信紙長久的出神,溫莎時常看見他像是拿筆在那些紙上寫著什麽,好像每次都沒有成功,因為,整個病房的地上扔滿了作廢的紙團,她突然特別好奇,性子這麽獨特寡言的英俊男人,會寫什麽東西,又是寫給誰的。

於是當護士要去清理那些紙團的時候,她阻止了她們,她佯裝查房的走進他的病房,例行公事的檢查詢問他一些問題,雖然他從不回答,哪怕她用中文跟他交流,他也不回答。

似是習慣了他這個樣子,她便在出門的時候,順勢拿過掃帚將那些紙團子掃出去,然後一一撿起來,回到辦公室一張一張的攤開來看,卻發現全是白紙,那麽多那麽多的紙團上,一個字都沒有,便這樣揉成了團扔在地上。

沒有寫字,為什麽要扔呢?是不知道寫什麽,還是忘了怎麽寫字呢。

果然,顧閏之再一次來探望他的時候,他讓顧閏之幫他帶信回去,至於帶給誰的,溫莎不知道,只是趁顧閏之不註意的時候,偷偷拿過那封信迎著日光燈看了眼,果然,裏面的信紙上一個字跡都沒有,空空蕩蕩的白紙一張,溫莎的唇角便揚了起來,瞬時間覺得這個男人非常有趣,信封上也幹幹凈凈,連個落款都沒有,是不會表達自己呢,還是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呢?

他一共讓顧閏之帶了三次信,大概前兩封都是白紙,收信人或許不明其意,便一直沒有收到回信,於是他第三封信終於鼓起勇氣在白紙上寫下了字跡,溫莎當時站在他病床邊,拿著文件板做觀察記錄,偷偷拿餘光瞟他在寫什麽。

大概是發現她在偷看,於是他還是第一次擡頭去看她。

溫莎心中突突一跳,眉目間彬彬有禮的冷淡,狀若無意的說,“你今日坐的有點久了,一會兒讓護工幫助你下地走走,適應一下,每天都要活動一段時間。”

他覆又低眸,卻將那張紙緩緩折疊起來,似是不想讓她偷看,等她走了,他才慢慢展開,唇角一揚,又開始寫了。

和往常一樣,滿地的白紙團,但是這一次,顧閏之帶回去的信卻是有字的,溫莎照例偷偷拿過來迎著日光燈,眸光微凝,那麽大張白紙上好像只有兩個字,她瞇著眼睛更緊的迎著日光燈,直想讓那燈光力透紙背,好不容易分辨出那兩個字,“是我……”

只有兩個字?是我?

是我。

溫莎忽然就笑了,果然是個有趣的男人啊,只寫兩個字,誰會知道誰寄來的信啊,她基本斷定他是不善於表達了,滿腔澎湃的熱情抒發不出來,結果凝在筆端扔了成百上千的紙團,最後只憋出兩個字來,於是她擅自做主,偷偷另寫了一封信,將他所處的地址,病情以及現狀都寫了一通,順便幫他寫了兩個字,“等我。”

他想表達的,應該是這個意思吧,讓他的家人不要擔心,不要誤會,安心等他歸來。

她將信件偷偷調包後,由顧閏之帶回國。

似是因為他這次寫了字,莫名的心情就緊張興奮起來,溫莎看得出來,他平日裏沈默的像是頑石,可是那寫有字跡的信件寄出去之後,他便開始不安了,情緒躁動起來,無時無刻不在盯著門口,眼神緊張的像是一個等待發放成績單的孩子。

可是顧閏之幾個月後帶回來的信交到他手中時,一切都變了。

溫莎下班前查房,他將自己反鎖在房內,待打開房門,便發現他極度的異常,急性胃出血,還是大出血,險些要了他的命,最後搶救回來,卻再次陷入重度昏迷。

她不知道那封回信裏究竟寫了什麽內容,大抵是十分殘忍的話了,她費盡心思將那封被水侵泡的信件從水杯裏撈出來,曬幹,可是那些字跡都已模糊不清,什麽也看不清,就像她模糊憐憫的心情,她在病房裏撿到一張撕碎的照片,那張照片撕的特別特別碎,尤其是照片裏女人的臉,幾乎撕成了粉末,她將這些東西都撿起來拿回家,拿著鑷子拼湊了半夜,才發現那是顧閏之和一個女人的照片,由於那個女人的臉被撕的粉碎,看不出長什麽樣子,但是她也大致猜到了,他有過她無法想象的,或燦爛或蕩氣回腸或刻骨銘心的過去。

這一次過後,顧閏之很久都沒有來,溫莎甚至覺得這個男人是不是被他們遺忘了,是不是被拋棄了,如果不是,為什麽沒人來看他呢?明明閏之已經幫他捎了口信回去,既然家人知道,為什麽沒人來照顧他呢?

她以為他不會再醒來了,若是他不想醒,他便永遠都不會再醒來,因為他的情況很不好,病情一直不穩定,還在危險期內便遭受到了如此強烈的精神刺激,能不能醒來,除了醫療輔助,主要還是靠他自己。

很奇跡啊,他再次垂死醒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