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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七章: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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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錦懿冷冷看著她,深邃的眸子冷的深不見底。

停雲從沒有見過他這麽冷的眼神,像是看著一個毫不相識的人,心莫名的一涼,可是想要自救,必須硬著頭皮把這出戲演下去,於是她微微一笑,看向山田,“我不是什麽艾小姐,小女子姓舒,聽說少佐今日在這裏聽戲,我也想來看熱鬧,可是我丈夫總不肯,所以我就偷偷跑了來,不巧摔了一跤……讓少佐看笑話了。”

“丈夫?”山田反問。

停雲盈盈一笑,緩步走到溫錦懿面前,一擡腿便坐在了溫錦懿的懷裏,親昵的環抱住了他的脖頸,笑瞇瞇道:“你不來找我,我便來找你,驚喜嗎?”

溫錦懿唇角的笑容漸深,一手環住她的腰身,目光迂回在她玲瓏的面部,“阿舒,怎麽受傷了?”

停雲摸了摸臉上的傷口,“被打得。”

溫錦懿拿出帕子,輕輕擦去她臉上的茶漬,微笑的問她,“誰打的?”

停雲瞟了眼律斯祈,“律斯祈。”

律斯祈猛的一震,便察覺到幾道目光戳在了他的身上,他若無其事的移開視線,果然這個女人沒那麽好對付,他倒要看看她能得瑟到什麽時候!

“我會幫阿舒討回公道。”溫錦懿輕輕說了這句話,隨後看向山田,淡笑,“愛妻頑皮,叨擾了少佐聽曲兒,改日一定登門致歉。”

山田目光灼熱的落在停雲身上,緩緩起身,來到停雲面前。

山田沒有發話,大廳裏的氣氛一時間有些凝滯。

停雲在這樣的目光註視下,身子止不住的顫抖起來,她之所以選擇這個時候投奔溫錦懿,一來是身份使然;二來溫錦懿的勝負欲不會允許她被搶走,畢竟她是他的妻子,如果她落入日本人的手裏,溫錦懿顏面何存。

她下意識擡頭,餘光掠過旁邊的座位,便見蔣寒洲依舊坐在原位上,不看她,也未起身,垂眸喝茶,似乎這裏發生的一切,都與他無關,幾分漠不關心,幾分明哲保身。

還好他沒有出格的舉動,依蔣寒洲如今的身份,一旦有任何越軌之處,都會被山田視作眼中釘拔出,看來,時間教會了他冷靜,經歷教會了他隱忍。

這樣她就放心了。

停雲收回視線,抱著溫錦懿的頸項,笑吟吟的看向山田,“少佐不繼續聽戲了嗎?”

山田炙熱的視線更明亮了一些,他說,“上次與舒小姐下棋,至今意猶未盡,一會兒曲終人散,舒小姐可否賞臉,到本少佐的房中,切磋切磋棋技。”

溫錦懿握著她腰間的手緊了緊,停雲身子一僵,下意識看向溫錦懿。

溫錦懿唇角帶笑,深深的看著她,“阿舒會下棋?”

停雲搖了搖頭,“不會,上次是偷用了你的殘棋班門弄斧呢。”

溫錦懿伸手撩撥過她耳邊的碎發,“你有時間去嗎?不是說要教俊逸識字讀書麽?”

停雲眼睛明亮了一瞬,隨後一臉天真的表情,向著山田說,“一會兒還要回去教兒子識字,可沒時間陪少佐下棋了呢,不如讓錦懿陪少佐下下,現個醜?好不好呀?”

她面上天真無邪,天知道她暗地裏用了怎樣大的力氣抓住了溫錦懿的衣衫,克制住了驚懼的顫抖。

山田被她臉上天真的純色迷的神魂顛倒,一時間沈思究竟是答應還是拒絕,這糯糯的撒嬌般的語氣,透著一絲絲狡黠,遇上山田這樣鋼鐵般的軍人,著實讓他毫無招架之力。

就好比對硬漢來說,嫵媚愛撒嬌的女人總讓人欲罷不能,有求必應。

見山田猶豫,百合立時上前,眼底浮起嫉恨的妒色,厲聲道:“誰說你可以回去,舒小姐,那份共產黨安插在錦縣的情報員名單出自你手,你必須配合我們調查!以便鑒定名單真偽!”

溫錦懿飛快的看了百合一眼。

百合臉色白了白,避開溫錦懿的視線,昂首繼續道:“如果你不肯來,那就證明你心裏有鬼!”

停雲驚訝地看了眼溫錦懿,沒想到那份名單這麽快落在了百合手中,她只是用那份名單試探溫錦懿,如果秦貴和餘愛國因此被除掉,既報了炸橋之仇,又試探出了溫錦懿善惡真偽。

沒想到……他居然連她的名字都說了出去……

停雲看著溫錦懿微微的笑,故作天真的問道:“錦懿,這是怎麽回事?”

溫錦懿瞇起眼睛,看著百合,“百合小姐會不會搞錯了?”

百合咬了咬牙,“沒有!”

溫錦懿唇角一揚,“溫某想問問,名單是誰給百合小姐的?”

百合說,“自然是先生給的。”

溫錦懿淡笑,“是我給你的,跟阿舒又有什麽關系呢?”

百合怔了一下,“是這個姓舒的給先生提供的……”

溫錦懿說,“誰告訴你的?”

百合被噎了一下,溫錦懿雖沒有明說,但是……他下面的人透露給她了消息,應該不會有錯,她理直氣壯地說,“整個毗陵山的偽軍都是見證者!”

爭鋒相對間,狡詐如山田,立馬明白百合給了他一個名正言順帶走人妻的理由,於是他不容拒絕道:“既然如此,那本少佐自然要把舒小姐帶回去好好詢問一番。”

話音落地,立刻有三五將士圍上前,後排看熱鬧的人低低的議論聲傳來。

溫錦懿蹙了蹙眉。

身上的冷汗一波又一波,停雲心下緊張的厲害,這個山田曾經還道貌岸然的偽裝一番,如今,絲毫不掩飾好色的秉性,赤裸裸的侵略搶奪的野心。

自知躲不過去了,如果繼續攀附溫錦懿,會把溫錦懿也搭進去,於是她緩緩放開溫錦懿,想要站出去。

溫錦懿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慢慢站起了身,看向山田微笑道:“既然少佐要追查花名冊之事,那麽溫某難辭其咎,不妨也帶溫某前去調查一番。”

停雲愕然,如果溫錦懿入獄了,還有誰能救她。

蔣寒洲如今的身份不允許他有任何忤逆的行為,退而求其次才是明哲保身的姿態。如果連溫錦懿都入獄了,那……

溫錦懿牽住了她的手。

停雲暗暗看著他淡漠的側臉,溫錦懿從不打沒把握的仗,既然選擇同她一起入獄,那麽一定有他的理由,慌亂的心方才定了定,滋生起一絲勇氣,她低聲說,“我若同山田去了,俊逸便拜托你了。”

像是交代後事那般,溫錦懿怔了一下,沒有回答。

沈思間,百合慌張的聲音傳來,“少佐,溫錦懿是大佐的客人,我們不能……”

“井口百合,你近些日子的任務混入了太多私人好惡,我對你的表現很不滿意!”山田猛的擡手制止,盯了她一眼,低沈道。

百合面色一白,不甘心的低下頭去。

關東軍將領上前,將停雲和溫錦懿請離。

停雲自始至終不曾看過蔣寒洲一眼,生怕多一眼,便為他帶去災難性的後果,而蔣寒洲亦不曾向她投去關註的目光。

擦身而過的剎那,倒是溫錦懿淡淡看了蔣寒洲一眼,恰巧蔣寒洲坐在座位上,放下茶杯的剎那,擡眸也看了溫錦懿一眼。

意味深長的目光觸碰交織。

於是兩個男人之間的驚鴻一瞥,便這樣發生了,一個眼神,似乎心照不宣的達成了某種共識的默契。

山田滿意的走回了座位前,並未落座,笑笑的看著蔣寒洲,問道:“蔣督統對本少佐這個決定,可有異議嗎?”

蔣寒洲垂眸,“沒有。”

山田大笑,轉步走了出去。

山田一走,百合和中野自然跟了出去,律斯祈見計劃得逞,得意的整理了領口,等這幾個人掙的你死活我,那姓舒的女人,還不屬於他麽?正所謂,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他就等著看好戲吧!反正都是二手女人,經歷過幾個男人,又有什麽所謂。

誰知律斯祈剛走至大廳門口。

蔣寒洲地獄般的冷寒聲音傳來,“來人,把律會長一同帶回去協助調查!”

律斯祈猛的一震,愕然回頭,“我?抓我幹什麽?跟我有關系嗎?”

蔣寒洲大步往外走去,冷冷丟下一句,“律會長這些日子跟舒小姐來往密切,既然舒小姐與花名冊脫不開幹系,那麽律會長自然存有嫌隙。”

一番話把律斯祈說的嗔目結舌,他氣急敗壞道:“蔣寒洲,你不過只是一個無權無勢的漢奸罷了!竟敢抓我!我是中野的生意合作夥伴!沒了我,他外地的生意,誰認他的帳!”

兩名偽兵上前,一把按住了他,不顧他囂張的咆哮,強行將他帶離。

蔣寒洲面色陰沈的可怕,疾步走上車, “舒小姐被帶去了哪個監獄?”

士兵說,“少佐稱舒小姐細皮嫩肉受不得監獄裏的罪,便帶回了軍部!”

蔣寒洲猛的一震,眼底的寒冰又凝結了一層,他暴躁的扯掉領帶,剛要開口說話。

一名小兵快步從街道一頭跑了過來,對蔣寒洲說,“蔣督統,少佐到處找您,說是要審問舒小姐,怕出什麽岔子,讓督統在門外守著,保護人身安全。”

蔣寒洲目光沈了沈,“回軍部。”

趙子龍眼看蔣寒洲的車漸漸遠去,焦慮的雙手叉腰走來走去,聚福樓前聚集了不少商戶,指指點點的說著什麽。

蕭澈和楊天也跟了出來,“趙副官這可如何是好,舒小姐落在了山田手中,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趙子龍也失了分寸,依督統對二姨太的情誼,怎麽可能眼睜睜的看著二姨太受辱而什麽都不做,這種事情督統已經經歷過一次了,再來一次,督統會瘋的,何況還是二姨太,這不是把他往絕路上逼嗎?山田明擺著給督統難堪,一旦督統有了反心,山田勢必殺之而後快,無論怎麽走都是死路一條。

這錦縣,不……整個東三省都是日本人一手遮天,他們如甕中鱉,無路可逃。

趙子龍越想越焦急,來回踱步,暗暗罵了聲,“媽的!”

這種情況下,他也無計可施,關東軍部守衛森嚴,沒有山田應允,偽軍不得擅自入內,更別想進去搶人了!

“幹他媽的!”趙子龍又粗暴地罵了句,焦急攻心,讓他一手按著太陽穴,萬般祈禱蔣寒洲能忍住,可別一時熱血,到時候神仙都救不了他。

恐懼焦急之時,小梁從一輛車上跳了下來,快步走上前說,“子龍哥,十萬火急,快跟我來!”

趙子龍怔了怔,既然小梁來了,那說明督統那邊會有動作?他眼睛一亮,這麽說來,督統還沒有失去理智!

趙子龍迫切的問,“督統有什麽安排?”

“天都塌了,能有什麽安排,跟我來就是了!”小梁拉著趙子龍便上了車,一溜煙的消失在了街道盡頭。

沈必鋼立在酒樓前的石獅子一側,面色雖有些蒼白,但還算從容。

有士兵問他怎麽辦。

沈必鋼想了很久,低聲道:“通知我妹妹,讓她趕緊離開秦府,也讓兄弟們做好赴死的準備。”

大雪接連下了半個月沒有停下的跡象,這座偏僻的小城像是白色的城堡,房子鼓鼓墩墩掩埋在積雪之下,停雲用力交握雙手,克制住顫抖,淡漠的看著窗外的雪,她明白,落入山田手中,誰都救不了她。

蔣寒洲有山田壓制。

溫錦懿被百合盯得很緊。

她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今日暴露的那一刻,她便知道,這是九死一生的境遇,她承認今日利用了溫錦懿對勝負欲得偏執,料定如果她被山田從錦懿身邊帶走,本性使然,溫錦懿一定不會善罷甘休,但她不明白,為什麽錦懿會選擇同她一起入獄,這是放棄她了麽?

相反的,她並不希望蔣寒洲來救她,她要他好好的,不承擔任何風險,哪怕她會因此喪命,她也不希望蔣寒洲冒險。

唯一放不下的,便是俊逸了。

風雪拍打在窗戶上,離軍區越來越近的時候,她的心越來越緊,低著頭下了車,面無表情的跟著士兵走過長長的冰冷的道子,上了那棟兩層的小樓,她知道這不是監獄,是山田的居臥。

走到門口的時候,士兵一把將她推了進去,隨後反關上了門。

這裏,她曾經來過,滿屋子都是鐵銹的味道,耳邊嗡鳴的厲害,今日出來沒有帶槍,她擡眼看向墻上的軍刀,正思索間,忽聞外面傳來腳步聲。

山田低沈的聲音響起,“我前腳回來,蔣督統後腳就跟了來,沒有讓本少佐失望。”

蔣寒洲低聲道:“能保護少佐安危,蔣某榮幸之至。”

山田哈哈大笑,“既然如此,一會兒我跟舒小姐切磋棋藝的時候,凡請蔣督統在門外守著,若是聽到什麽動靜,還望督統三思而行。”

蔣寒洲頷首。

山田推門而入的時候,蔣寒洲垂眸問了句,“倘若舒小姐對少佐不利,聽到不對勁的聲音,我們能不能破門而入呢?”

山田大笑一番,意味深長的看著蔣寒洲,暧昧道:“堂堂男人還能被一個女人唬住不成,聽著,不管聽到什麽聲音,你們聽著就好,不準進來打擾我和舒小姐!”

門口兩名關東小兵頷首應了聲。

停雲猛的轉身,眼睜睜的看著山田推門而入,房門關上的那一刻,她深深看著門外的蔣寒洲。

蔣寒洲幽幽冷冷的擡眸望了她一眼。

那一眼中,有她看不懂得冷靜和睿智,也有她恐懼的視死如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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