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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怪力亂神(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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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嬤嬤小喘粗氣漸漸變成了大喘粗氣,張開雙臂遲遲不敢合上,動也不敢動,這是怎麽回事,這件衣服是什麽時候穿上的……

“是不是有鬼回來報仇了……”丫鬟細碎的議論聲傳來。

“敢情這幾天鬼不是找咱們夫人,是找張嬤嬤的呀。”

“難怪那鬼一直徘徊在院子裏……”

“天啊,是哪只鬼呀?要不是鬼上身,姓張的怎麽會自己穿上這件血衣,而不自知呀。”

“就是就是,自己做了什麽都不知道!”

“……”

“不是的……不是的……”張嬤嬤扯著衣服,“這是有人誣陷,是有人誣陷啊,剛剛在偏閣有人給我套上的,這不是真的!”

張嬤嬤深知蔣夫人的性格,只要她不松口,就還有活命的機會,哪怕再深的恐懼裏,她也不可能承認犯下的那些罪行,她沒有瘋,沒有瘋!是這些人想害她!

“誰信,正常人能穿著這樣的衣服到處跑?”

“是啊是啊,分明是鬼上身無知無覺才這樣的。”

“怎麽鬼不誣陷別人,就誣陷她呢?”

“……”

平時對張嬤嬤敢怒不敢言的小丫鬟們此刻你一言我一語的擠兌起來,張嬤嬤老臉一沈,兇狠的掃了一圈那幾個膽兒大的丫鬟,頓時,丫鬟們嚇的閉上了嘴。

今晚太過混亂了,蔣老夫人這輩子恐怕都沒有經歷過這樣驚險的時刻,還在丫鬟們面前失了分寸,讓她的威嚴受損,驚怒翻湧在心尖,她只得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以此來減少這件事所帶來的負面影響。

大師剛被抓,就發生了這等事情!想到這裏,她對蔣寒洲這個忤逆子就一肚子氣,要不是他沖撞了大師,何以明華臺會如此不得安生!她瞪了張嬤嬤許久,深深吸了一口氣,只得先安撫人心道:“張嬤嬤蓄意謀害於我,方管家,先把她帶下去,等明日寒兒過來了,再行審問。”

張嬤嬤一聽老夫人要將她交給蔣寒洲,便知這是動真格的了,當下連滾帶爬的抱住蔣老夫人的腿,“夫人啊,奴是冤枉的啊,哪兒有鬼,沒有鬼,是有人裝神弄鬼嚇唬奴,這衣服也是她給我穿上的,血也是她潑的,冤枉啊。”

蔣老夫人有些恨鐵不成鋼的看著她,低聲道:“她給你穿上這件衣服,潑你一身血,你不知道去洗幹凈換好衣服了再來見我?你怎麽敢這樣大張旗鼓的跑來我面前,這不是魔怔了是什麽?”

張嬤嬤被問的啞口無言,“我……我沒意識到……我以為……”

“還不帶下去!”蔣夫人低沈道,嫌惡的閉上眼睛,仿佛多看張嬤嬤一眼,都是晦氣。

而此時的臨風院裏,蔣寒洲和袁玉然已然睡下了。

明華臺鬧的最兇的時候,臨風院裏甚至能聽到隱隱約約的尖叫聲,蔣寒洲猛的從床上坐了起來。

便聽門外姍姍來遲的丫鬟小聲道,“少爺,少夫人,老夫人那邊鬧鬼,叫您過去一趟。”

袁玉然披衣起床,打開門,卻見外面是一個眉眼生疏的清秀丫鬟,不由的問道:“情況很糟糕麽?”

萬麗想了想,“鬼影到處飄,好嚇人。”

袁玉然思慮片刻,回身來到內閣,輕輕問道:“寒洲,要不咱們去看看。”

蔣寒洲不耐的說了句,“讓她們鬧吧,不鬧點什麽,她們不痛快。”

袁玉然來到門口,含笑道:“沒大的事,讓管家先擔待著,明兒個一早少爺就過去。”

萬麗朝著內閣看了眼,點了點頭,飛快的跑開了。

袁玉然剛關上門,轉身便見蔣寒洲已經穿衣起身,他一身戾氣,經過她身邊的時候,丟下一句,“還有些公文沒有批閱完,我去書房。”

他抽身而過的剎那,袁玉然微微有些恍然,她這半生追隨的仿佛一直是這一抹的擦肩而過,從百樂門回來以後,她和寒洲便沒有說過話了,為數不多的對話便如剛剛那般,哪裏出了問題呢?她去百樂門的事讓他生氣了麽?不對……他冷淡的態度要更往前追溯,應該是在母親送進補藥的時候,兩人的關系發生了微妙的變化,曾經,他哪怕不碰她,卻尊她為妻子,禮遇有加,從未有過一句重話,何以會像現在這樣冷酷的疏離。

心裏裝著滿滿的心事,她輕輕嘆息了一聲,往床榻的方向走去。

蔣府鬧鬼的事情第二日便在城中炸開了鍋,街頭巷尾傳的沸沸揚揚,下了課,蕭可兒隨著溫碧蓮一同往書社走去,猶豫許久,她怯怯道:“蓮兒。”

“咋啦?”溫碧蓮折了一縷枝椏,無精打采的甩動著。

蕭可兒湊近她,“蓮兒,你聽說了麽?蔣家好像查出了誰陷害的錦懿哥哥。”

“什麽?”溫碧蓮仿佛沒有聽清。

蕭可兒似是下定了決心,輕輕道:“你還記得麽?你以前跟我說過錦懿哥哥是被陷害的。”

溫碧蓮氣惱道:“是的,我怎麽會忘!我哥絕對不是那種人!”

蕭可兒壓低聲音道:“現在寒洲哥哥那邊,好像查出來了,不是秦嬤嬤害的二姨太,是張嬤嬤陷害的錦懿哥哥和寒洲哥哥的二姨太。”

溫碧蓮目瞪口呆。

蕭可兒照著停雲分析的原話,細細說道:“你看,秦嬤嬤沒有理由陷害二姨太呀,她跟二姨太無冤無仇,又那麽招蔣老夫人喜歡,怎麽會去自掘墳墓呢?也只有那個張嬤嬤跟二姨太有仇怨,聽說她的一只耳朵都是因為二姨太才丟的,所以她才想方設法的除掉二姨太呢。”

溫碧蓮恨的牙癢癢,“一個奴才,憑什麽敢算計主子,還有,她跟我哥有什麽關系?怎麽會把那個二姨太算計到我哥頭上?”

“蓮兒……”蕭可兒拽了拽她的裙裾,“你忘了唐阿姨了麽?”

“我媽!”溫碧蓮忽然驚訝地喊了聲,似是想起了什麽,恍然大悟道:“是那個張嬤嬤去找的我媽!是她慫恿我媽對我哥下手……”

蕭可兒有些不明白了,“錦懿哥哥不是唐阿姨的兒子麽,為什麽阿姨要這樣呢?”

溫碧蓮張了張嘴,最終什麽都沒說,只道:“說起來太覆雜了,你不會明白的。”她垂頭喪氣了一會兒,似是忽然想起了什麽,“你跟我來。”

說著,她牽起蕭可兒的手急急地上了一輛黃包車,火急火燎的趕回家。

客廳裏放著留聲機妖冶的音樂,唐婉如正陪著溫老爺子練著舞步,溫碧蓮想說什麽,又礙於溫老爺子在場,只得硬著頭皮先將蕭可兒拉上樓,待到客廳裏的音樂停了,她方才急急地沖下樓,將唐婉如拉入二樓房間,急道:“媽,你的事情要敗露了!”

唐婉如一頭霧水,一邊擦著汗一邊道:“什麽亂七八糟的。”

溫碧蓮急道:“你沒聽說嗎?蔣府這兩天出事了!”

“不就是鬧鬼麽。”唐婉如一臉詫異。

“什麽鬧鬼,分明不是鬧鬼,是寒洲哥哥查出兇手了!就是那個陷害我哥和二姨太的兇手!”

唐婉如神情一淩,下意識反問,“……是誰?”

“可兒,你說!”溫碧蓮將蕭可兒往前一推。

蕭可兒驚慌的低下頭去,“我……我還有事……先走了。”她著急的往樓下跑。

“哎呀!可兒呀!”溫碧蓮急忙追上她,“你剛剛說的不是挺好的麽?難道你不想證明我哥清白麽?趕緊說呀。”

蕭可兒快急哭了,委屈的看了眼溫碧蓮,方才硬著頭皮道:“我也只是聽說。”

唐婉如笑著走過去,捏了捏蕭可兒的臉:“可兒,你是個乖巧的姑娘,阿姨信你,你都聽說了什麽?”

“是……是張嬤嬤……陷害的……”蕭可兒怯怯的說了句。

第一百五十八:覆仇伊始

唐婉如笑著走過去,捏了捏蕭可兒的臉:“可兒,你是個乖巧的姑娘,阿姨信你,你都聽說了什麽?”

“是……是張嬤嬤……陷害的……”蕭可兒怯怯的說了句。

唐婉如臉色微微一變,忽而又笑道:“我還以為是什麽大事呢,原來是這麽個人,行了,你們兩個小妮子別在這疑神疑鬼了,那是蔣家的事,跟咱們有什麽關系,我去藥行查賬了,小機靈鬼。”

說完,唐婉如就要走。

溫碧蓮忽而抓住她的胳膊,“媽,你不擔心嗎?”

唐婉如詫異道:“我擔心什麽?”

“那個……那個……奴才要是供出點什麽……”溫碧蓮故意觀察著唐婉如臉上的神情。

唐婉如飛快的看了眼站在一旁的蕭可兒,繼而笑著拍了拍溫碧蓮的頭,“你這小妮子,還真是杞人憂天,她要是能供出點什麽,不是更好麽?正好給那二姨太沈冤得雪,給咱家洗脫個罪名。”

溫碧蓮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待唐婉如走遠了,蕭可兒怯怯走上前,扯了扯她的袖子,“蓮兒,或許……咱們誤會……唐姨了。”

“什麽誤會!”溫碧蓮氣惱的跺了一下腳,“要是我媽不站出去替我哥申冤,這誤會要怎麽解除啊,可兒,你真的想讓我哥一輩子背著偷情的罵名嗎?你也知道我哥是冤枉的呀!”

“可是……可是……唐姨不這樣想……”蕭可兒怯怯的說了句。

“不行,我媽不管,我不能不管,走,咱們去蔣府看看去!”溫碧蓮說著,便牽起蕭可兒的手,急急往蔣府去了。

唐婉如坐在一樓大廳裏收拾自己,見這倆丫頭風風火火的樣子,好笑的叫住溫碧蓮,“聽說你表姑母被鬼怪嚇的不輕,你記得拎點好東西去,記住,多餘的話不要說。”

溫碧蓮胡亂的點了點頭,轉眼便沒了影子。

這個死丫頭,唐婉如暗罵了一句,她不傻,哪怕張嬤嬤被抓了,也萬萬不會供出她的,那個老東西精明著呢,一旦將她供出去,那老東西落了難,誰來保她?就算張嬤嬤供出了她,誰會信?溫錦懿可是她的兒子啊!誰會相信一個做媽的如此算計自己的兒子呢?如若她現在去了,跟張嬤嬤一碰頭兒,倘若有人算計其中,她不就像是不打自招了麽?

秋意漸漸變得深重,日頭一點一點的爬上天空,涼意終於可以滲透肌理讓人感到膽寒,停雲一大清早披衣起身,坐在床邊穩了許久,方才慢慢穿上秋裝,傻妞坐在床邊把玩著手中的水槍噴射出紅色的液體……

停雲微微笑道:“臉還疼麽?”

傻妞笑著搖了搖頭。

院子裏傳來志成風風火火的聲音,似是正跟卸貨的夥計閑聊,“你聽說了沒?昨夜裏蔣府那邊鬧的厲害呀。”

“啥事呀”

“能有啥事,鬧鬼唄,聽說鬼哭狼嚎的。”

“還有這事?”

“鬧幾天了,昨夜裏說是抓到鬼了。”

“……”

停雲靜靜的聽著,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肩膀,今天要打一場硬仗啊,但願一切遂願吧,她對傻妞說,“櫃子裏給你買了幾套帥氣的新衣服,穿上咱們串門兒去。”

傻妞歡天喜地的跑開了。

停雲收拾一番來到藥鋪前堂,問道:“李叔,錦懿有電話過來麽?”

李掌櫃尷尬的笑了笑,“電話壞了,好些日子沒動靜呢,叫了城頭季家來修,還沒顧上呢。”

“噢。”

“不過少夫人放心,您打電話那晚少爺就已經動身回來了,這些日子沒動靜恐怕是有些事耽擱了。”

想起這事,停雲便一陣難堪,她笑笑的在前堂坐下。

傻妞換好了衣服,拉拽著她的手,示意她現在就動身。

停雲笑道:“不急,一會兒有人邀請了,咱們才有由頭去呀。”

果不其然,沒多久,蕭家的車便停在了藥鋪下,蕭母一身水色青雲中襟旗袍,規規矩矩的眉眼,她下了車,向著停雲走來。

停雲先行一步迎了出去,笑道:“阿姨,我還說呢,讓可兒回了那麽重的禮,真真的見外了。”她親切地挽住蕭母的胳膊往店鋪內走去。

蕭母眉目和善道:“說什麽貴重呢,再怎麽貴重也只是物品,不及舒小姐萬分之一的心意。”她只在藥鋪內小坐了片刻,細細打量這間古樸規整的藥店,笑道:“怎不見錦懿?”

“錦懿外出辦事了,過些日子才能回來。”停雲微微笑道。

蕭母笑道:“這麽多孩子,我只見過錦懿這麽努力的一個,天賦又好又知禮。”她笑的欣慰,隨後看著停雲。

停雲知曉她有話要說,笑笑的等著她後面的話。

“聽說昨晚蔣夫人被嚇著了,我打算去探病去,你要隨我一起去麽?”她輕輕拍了拍停雲的手,滿目柔和理解的寬容。

停雲看著她覆蓋在自己手背上的手,面上緩緩浮起一絲擔憂,“怎病了呢?這可真叫人擔心。”她微微側臉,“傻蛋,快準備準備,咱們去瞧瞧錦懿的表姑母去。”

傻妞一身體面的男裝打扮,小平頭幹凈利落,格外的挺秀。

蕭夫人意味深長的看著停雲,待其收拾完畢,便攜著她上了車。

上車之後停雲才發現,開車的居然是蕭澈,這家夥自始至終竟然沒有下車,只在她上車時打了聲招呼。

停雲心說她和蕭澈本不太熟,以前也因了蔣寒洲的關系,幾人時常一起消遣時光,但對蕭澈這人,總沒有太多的印象,至少楊天這人是張揚甚至有些神經大條的,好記。至於蕭澈,對他最基本的印象,應該是尋常,對,只能用“尋常”二字,他有眾多世家少爺的優越感,有他們的風流無度,亦有他們的良好修養,似乎沒有什麽出奇的地方。

蔣府昨夜發生了那麽大的事,第二日與蔣夫人較好的幾家便趨之若鶩的趕來探病,蕭夫人攜著停雲剛下車,便在門口遇見了小蘭和秦貴,停雲淡淡的垂著眼皮,聽著蕭母和秦貴的幾多寒暄,方才一同入了府內。

明華臺內已經坐了幾家子,不外乎楊天一家,以溫碧蓮為代表的溫家,蔣歐陽獨坐一側,看見停雲出現,臉上不免肌肉痙攣了一下。而最讓停雲驚訝地居然是律斯祈也在這裏!

一瞧見她,律斯祈便一副洋洋得意的姿態,一副我什麽都知道的神情。

此時,蔣夫人已經穿戴完畢,由五兒攙扶著掀開珠簾走了出來,她的面色蠟黃,眼角耷拉著,絲毫不見往日的珠肌玉面,倒是那股子由內而外的從容氣度絲毫不減,她一出來,整個場面便被一只無形的手掌控了,這或許就是人們常說的,氣場吧。

停雲安靜的坐在蕭夫人一側,蕭可兒也急忙跑了過來,緊緊的依著母親。

“姐姐,我們聽說你病了,便來瞧瞧,坐坐就走,既然不舒服,就不要逞強,多多休息的好。”楊母最是沈不住氣。

蔣夫人淡淡一笑,氣度自是華貴,由五兒攙扶著在太師椅上緩緩坐下,方才擡眼淡淡掃了一圈座下眾人,最後目光落在停雲恬淡的面容上,笑道:“消息傳的倒是快,難得你們有心,我這身體啊,就跟這天氣一樣,時陰時晴的,只是最近倒是沒什麽病,還越發硬朗了。”

楊母聽著話味兒不太對勁,微微一怔。

言罷,蔣夫人轉臉低聲向身邊的丫頭問道:“通知寒兒了嗎?”

春花低聲道:“少爺一早去了軍部,說不過來呢。”

蔣老夫人沈下一口氣,小兔崽子,敢跟她嘔氣了!她冷笑一聲,不來也好,免得著了人的道兒。

蕭母及時接過話頭兒,“看姐姐的精神頭便知不錯,一早聽到一些風言風語,心裏總不安生,便叫上溫少夫人一同來瞧瞧,唯願姐姐一切順遂。”

蔣夫人笑著點了點頭,“街頭巷尾的閑話,自是聽不得,你們有這份心就讓我足夠掛懷了啊。”

談話間,蔣寒洲大步走了進來,身後跟著袁玉然。

眾人皆是點頭知禮。

蔣夫人道:“不是軍部有事,不過來了麽?”

蔣寒洲淡淡掃了一圈,目光掠過停雲的臉,轉臉看向蔣夫人笑道:“不放心,過來瞧瞧您的身體。”

蔣老夫人心裏那口氣瞬間松了,她淡淡笑道:“大夥兒聽說了一些風言風語,擔心的緊,這不,都來看看。”

蔣寒洲笑道:“您老人緣真好。”他的目光落在停雲身上,笑容可掬道:“俊逸呢?”

停雲溫婉的頷首,“孩子從小跟他爸爸親,一些日子沒見著了,鬧的厲害,便讓人送去錦懿身邊了。”

蔣寒洲倒是沒什麽多餘的表情,笑道:“舒老師也是舍得,自己個兒做母親的,孩子不留在自己身邊,反倒是急急送去旁人那裏,倒是叫人覺得怪狠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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