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房間裏，清一色的肅穆藏藍軍裝，三五個軍人嚴陣以待，似乎在商議十分重大的事情，每個人的臉上均是嚴肅凝重的，銳利的眼神齊刷刷的射向門口。

蔣寒洲坐在正中央，深深冷冷的看著她的到來，絲毫不意外，或許消息早已傳入了他的耳中。

袁玉然忽然反應過來，她敏捷的關上身後門，眼尾一掃，旁邊的沙發上躺著一名昏迷的少女，心中便已明白蔣寒洲這些日子不過是逢場作戲，無非是打著花天酒地的幌子，暗中謀劃罷了。

她的心兀的一松，有些愉悅的愛戀感，卻也逐漸冷靜下來，分析眼前的形式。

蔣寒洲摁滅了手裏的煙，低聲說了句，“就這麽說，你們先退了吧。”

那三五名軍人起身敬了一個軍禮，徑直往立櫃前走去，只擰動了一下立櫃的把守，那立櫃便如一扇門一樣打開了。

居然有暗倉！

待房間內安靜下來，蔣寒洲不鹹不淡的說道：“是母親讓你來的？”

袁玉然踟躕道：“是我自己要來的。”

蔣寒洲唇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然兒你不是這樣的。”

袁玉然微微一怔，末了，微微笑道：“妻子尋自己的夫君，難道有錯麽？你鬧出這樣大的動靜，如果我不做點什麽，旁人不覺得奇怪麽。”

“你是什麽身份。”蔣寒洲忽然有些煩躁起來，怒道，“這不是你能來的地方。”

袁玉然從未見過這樣的蔣寒洲，壓抑的，沈怒的，又帶著不明意味的抗拒，抗拒誰？抗拒她。

此時，她看似滿不在乎的在屋內走一圈，唇角恬淡，將剛剛從大廳上到二樓時的景象重新在腦中過了一遍，大廳西北角有人盯她，東南角有三個人跟梢，二樓樓梯口一名暗哨，來時未註意，此刻被蔣寒洲點醒，她的腦子飛快的轉了起來，這裏不止有蔣寒洲的暗哨，還有山田的暗哨。

看來，蔣寒洲被山田盯的很緊。

她剛剛的行為，已然引起了那些人的註意。

袁玉然的聰明此刻發揮了作用，她來到昏睡的少女面前，從包裏拿出一沓錢裝進少女的荷包裏，輕聲說了句，“對不住了。”

隨後揉亂了少女的頭發，看了眼蔣寒洲，笑道：“我不會給你添麻煩，借她一用。”說完，她從包裏掏出了口紅，胡亂的塗抹在少女的臉上，完事兒一把抓住了少女的頭發，將她人事不省的拽了出去，徑直撲到了過道上，沖著樓下的經理喊道：“是這個女人勾引我丈夫麽？你們今兒都看著，誰要再敢勾引我丈夫，下場就跟她一樣！”

一樓大廳裏喧嘩的人聲響起，不少人仰頭圍觀，見那衣衫不整的小姐被打的人事不省，鬢釵散亂，皆唏噓不已，沒想到那個門楣甚高的大家小姐居然會做出這種事情，將花天酒地的丈夫捉奸在床不說，還將小姐打的昏迷不醒……

恐怕袁玉然這輩子都沒有在大庭廣眾之下做過這麽瘋狂的事情，可她的心裏卻有一種僭越的快感。

門口李掌櫃只看了一眼，便匆匆退了回去，此時，停雲正教那名新來的少年識字，聽聞李掌櫃的匯報，不由笑了起來，“蔣寒洲什麽反應？”

“蔣督統從房間裏走出來的時候，臉色很不好看，親自抱著那名小姐上了車，聽說送去軍區醫院了，我瞧著那少夫人氣焰更盛一籌，直接叫了輛車跟了上去，聽說鬧到醫院去了。”李掌櫃的說，“沒看出來，蔣督統越活越回去了。”

停雲一邊幫少年糾正握筆的姿勢，一邊笑道：“是麽？我怎麽覺得袁玉然的所作所為倒是讓人頗為意外，她看著像是會胡攪蠻纏的人？”

“不像，文文弱弱，氣質也好，不像不像。”李掌櫃連連搖頭，“但是，看到自家男人跟別的女人親熱，難免失了理智，她這樣發瘋也不無道理。”

“是啊，外面的人恐怕都是這樣想的。”停雲笑了笑，“連著幾日不回府，回府了又不同床，袁玉然的所作所為，外界是看不出毛病的。”

停雲輕輕笑了下，男人的尊嚴，是不容踐踏的，何況是床幃秘事，蔣夫人合著袁玉然一同給他下的套，他是那麽驕傲的一個人，能不惱麽？能不反其道而行之麽？

她低頭看著懷裏七八歲的孩子，“還不肯告訴姐姐，你叫什麽名字？”

小少年木訥半晌，紅著臉說，“六兒。”

“五兒，六兒。”停雲笑道：“這名字好記。”

當天晚上，蔣督統的妻子大鬧百樂門的事情便在錦縣傳開了，傳言千百個版本，但大多都表示了對這位新晉夫人的同情，可這話傳到蔣夫人的耳中，便覺丟人丟到家了，不惜派張嬤嬤前去軍區醫院把蔣寒洲和袁玉然叫回來。

一踏進明華臺的院子，蔣寒洲面色便冷冽下來，袁玉然也是滿臉的不可思議。

院子裏到處掛著施法的符咒，樹上貼，墻上貼，花園的青石路上明黃色的符順道貼成了巨大的詭異的圖案，門口還供了一鼎香爐。

幾日沒來明華臺了，一踏進院子便見這番景象，蔣寒洲和袁玉然登時止步了，他們都是新時代的青年，自是相信自然科學，哪裏見得這樣怪力亂神的事情。

“這都是什麽東西？”蔣寒洲吸了一口氣，“趕緊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清理掉。”

“大師……大師說了，七七四十九天之後，才能清理。”五兒有些不安的站在門口。

“這麽說，我媽四十九天之後，才能出這個門？”蔣寒洲眉梢一揚。

五兒不安的點了點頭。

張嬤嬤聽聞動靜，趕忙從屋內出來，解釋道：“少爺啊，可不能清理呀，這些日子每晚到了十二點，院子裏就有鬼影，還好大師做了法，那鬼不敢近夫人的身，只敢在外面晃悠。”

蔣寒洲越聽面色越是鐵青，他似是氣急了，反笑道：“那行。”他不動了，指了五兒，“去給我搬個椅子過來。”

五兒不明所以，卻還是進屋跟蔣夫人說了幾句話，不一會兒搬了張椅子出來，放在院口的拱門處。

蔣寒洲就勢坐下，面色鐵青道：“大師人在哪裏？”

五兒慌張的低聲道：“住……住在陽春院……院裏……”

“去把那個大師給我叫過來。”

張嬤嬤猶豫道：“少爺這是……”

蔣寒洲輕笑道：“我要看看大師是怎麽驅鬼的。”

蔣夫人的聲音遙遙的從屋子裏傳出來，“寒兒不得胡鬧，大師道行高深，豈是你我想見就見的，你進來，別踩著那些符，我有話跟你說。”

蔣寒洲笑道：“媽，你這裏有鬼呢，我不敢進。”他轉臉，對張嬤嬤說，“去把大師叫來。”

張嬤嬤猶豫不定。

“放肆！”蔣夫人隔著簾子呵斥道：“寒兒，咱們宅子裏陰氣重，要好生超度驅魂，我這也是為了你好，為你積福祈佑，還有，那大師哪裏是我們呼之則來揮之即去的？你且好生想上一想。”

蔣寒洲眉眼一冷，向趙子龍側了側臉，“你去。”

趙子龍頷首，大步走了出去。

“你……”蔣夫人似是氣的不輕，帳簾掀開了一半，又有所顧慮，猛的放了下去，“你如今怎生的如此冥頑不靈，不受管教？媽現在是行動不便，只慣的你愈發胡來，不僅對德高望重的大師毫無敬重，還在外醉生夢死，花天酒地，你是一軍之首啊，為軍表率啊，你這個樣子，要怎麽在軍中豎威，怎麽能讓眾將領臣服，怎麽給然兒一個交代，你……你這個混小子！”

“媽，你搞這些怪力亂神的東西，傳到外面，別人會怎麽想我？”蔣寒洲眉眼淡漠的問了句，“不如我把大師也請到軍中，恐怕全城的鬼加起來，也沒有軍隊的鬼多吧。”

“你！”蔣夫人怒極攻心，“好啊，如今你翅膀硬了啊，連你媽的話都不聽了是不是？是那個什麽幽的窯姐兒把你迷的神魂顛倒，好壞不分？還是那個舒雲讓你這麽無法無天？”

蔣寒洲驟然吸了一口冷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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