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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十只皎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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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祁皎看起來太沮喪,原本做了決定起身離開的荀行止腳步微頓,他一手背至身後,淡淡道:“卯時末。”

說完,荀行止就徑直離開了,衣擺微揚,身姿挺拔如竹。

祁皎回憶了一下,突然反應過來,卯時末,那不就是七點嘛。從早上五點跳躍到七點,雖然還是要早起,但是比她之前想的要好了不少,祁皎慶幸的長抒了一口氣。

心情跟坐了過山車似的,現在心口還一跳一跳的,祁皎伸手取過剛剛荀行止幫自己斟的茶,一飲而盡。茶水還有餘溫,喝到喉間,潤潤的,泛著清甜。

祁皎後知後覺的把目光移向茶杯,這茶怎麽有一股甜味,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喝了茶之後,她好像整個人都清明了不少。

可能修真界的茶水都比較不一樣吧,祁皎沒再執著於這個問題,把杯子放回桌上,攤開剛剛荀行止寫下的功法口訣,認真的看了起來。雖然裏面認識的字不多,但是不妨礙她跳著閱覽一下其中的內容,有的字連猜帶蒙,多少也是能知道一些的。

站在窗前的荀行止看著祁皎認真研究功法的樣子,似肯定的揚了揚唇角,柔和下來的姿容,如清風入懷,沁人心脾。

另一邊的鄢州城,曾經門庭繁華的祁府,此時顯得分外破敗,庭院大門的青石板上散落著枯黃的樹葉,很是蕭瑟。

房內傳來壓抑的咳嗽聲,撲扇著翅膀的紙鶴微微顫顫的飛進祁府,在院子裏轉溜了一圈,迷茫的唳了一聲。直到那聲咳嗽聲傳來,豆大的眼睛竟透出喜悅,撲棱得比剛剛要快了不少。

因為房門掩著,紙鶴就只能從窗戶一角小心的飛進去。

祁典躺在床上,面白如紙,俊逸的眉頭緊皺,剛剛咳嗽的時候牽動了身上的傷口,傷口裂開,玄色衣袍上染上濕痕。

皎皎一夜未歸,祁典昨日就拖著一身的傷去尋過她,可是沒有半點蹤跡。一直找到半夜,直到後來傷口迸裂,失血過多,才不得不先回來包紮傷口。

本來傷的就很嚴重,經過昨天那一趟,祁典此時連下床都艱難。

他抹掉嘴邊溢出的血跡,雙手握成拳頭,青筋爆裂。自從祁父祁母離世,就只剩下祁皎和祁典相依為命,而祁皎自小就神魂缺失,患有癡癥,只有三歲的心智。

因為這個,祁家上下都對祁皎愛若珍寶,生怕她磕了碰了。祁典這個哥哥更是將她捧在手心裏,容不得其他人欺負她。可是祁父祁母離世之後,祁府敗落,祁典又是廢物五靈根,連自己的婚事都保不住。

盡管這樣,祁典還是盡量把妹妹護得很好,不舍得她受外面半點風雨,若是有人欺負祁皎,祁典拼了命也要為祁皎出頭。

只是前幾天祁典的未婚妻,白慕兒的追求者雲鈺,看不慣祁典一個廢物還巴著身為鄢州城第一美人的白慕兒,出手教訓他。

祁典一個被祁父祁母用丹藥堆出來練氣四層的五靈根修士,怎麽可能比得過作為鄢州城青年才俊的雙靈根築基修士雲鈺。

雲鈺先是好好戲弄了祁典一番,又警告他離白慕兒遠一點,當著很多人的面羞辱祁典。後來又說起了祁皎的腌臟話,祁典原本想忍讓,可是聽到他說起自己的妹妹,又怎麽可能還忍得下去。

祁典也曾是鄢州城恣意的縱馬少年,哪會一點意氣都沒有。偏偏他血性足,一個練氣廢柴竟然真的傷了雲鈺,惹得雲鈺大怒,下手越發沒有顧忌,祁典被打成重傷,只剩下一口氣。

只不過他意志力頑強,硬生生扛了過來,但是因為受傷,無暇照顧祁皎,才一時不慎,讓她出了門,就再沒了消息。

祁典此刻又是悔,又是恨,悔得是自己沒能照顧好祁皎,恨得是雲鈺和白家人,若是要解除婚約,按照禮數,把兩家契定的信物拿回去,好好的將婚約解了便是。他堂堂男兒,又怎麽會在這事上強行賴著對方。

早在祁家落敗的時候,祁典就上門提過,可以將兩家的信物各自退回,此後婚嫁各不相幹。他自知身為五靈根的自己配不上前途無量的白慕兒。

但是白家當時尋了理由婉拒了他,他還以為是白家重諾,下定決心日後一定要好好待白小姐,誰知道後面亂七八糟的事情頻出。白家的意思哪是不退婚呢,分明是想讓祁典自覺搬離鄢州城,順便保全白慕兒的聲譽。

祁典雖然恨白家人,但是現在滿腹心思都在走失的祁皎身上,心下像是有一團火,焦急得不行。

他從小呵護長大的妹妹,心智純白,他根本想象不到,在這個吃人得修真界,走失的妹妹會遭遇怎樣的事情。

正當他掙紮著想要下床的時候,小紙鶴已經沿著窗戶的縫隙飛了進來,只見它繞了祁典一圈,最後穩穩降落在祁典手上。

可能是任務完成,只見一陣白光閃過,紙鶴就變成一攤紙,連同荀行止放上去的丹藥,平展在祁典手中。

祁典順著紙上雜亂的字跡,還有塗塗鴉鴉的笨拙圖畫看了下去,他臉上的表情驚疑不定,眉頭緊皺。一開始他不太相信,可是他知道,這就是自己的妹妹寫的。

因為他曾經教過祁皎寫字,不過因為心智不全,斷斷續續教了這麽多年,也只能寫一些簡單的字,還和狗爬似的。這是他親自教出來的,不可能認錯。上面的畫也是,稚嫩笨拙的像個小孩子,是他妹妹皎皎一貫的畫法。

雖然事情過於匪夷所思,但是憑著祁皎的這份看起來毫無邏輯的信,反而讓祁典相信了三分。

打開丹藥瓶,是上品玉清丹,常人受傷一般用的是回春丹,玉清丹則比回春丹高了不止一個品階。尤其這一瓶還都是上品的品相,按市面的價格買下來,僅僅一顆就要一百顆中品靈石。用在他一個練氣修士上,實屬是浪費了。

左不過自己都成了這樣,也不用顧忌其他,祁典直接取出一顆服下。不愧是上品玉清丹,祁典剛一服下,腹中就生起源源不斷地靈力,修覆著他的傷處。

祁典一手撐起,盤腿打坐,運功治愈傷口。

微風拂起祁典散亂的發絲,雖然因為受傷,而顯得蒼白虛弱,但是絲毫不損他的俊美。不是荀行止淡漠脫俗,恍如謫仙的清冷,而是劍眉星目,龍庭軒昂的俊朗。

真不愧是男主,這副好相貌倒讓人無可指摘。

修真無歲月,祁典一打坐就到了天明。他重新睜開眼的時候,之前縈繞眉間的虛弱已經蕩然無存,神情堅毅。

既然已經有了妹妹的消息,他現在最先要做的,就是上白家退婚。

廢物靈根又怎樣,他是祁典,他不會為了貪圖白慕兒的美色和家世就賴著對方不放手。莫欺少年窮,終須有日天下曉。

祁典眉宇堅毅,滿是自信,一掃之前的頹唐和懷疑。

祁皎的這封信確實影響了祁典,按原本的軌跡,祁典會被磨除通身傲氣,好好的意氣少年會被人按在腳下,肆意踐踏,自尊完全破碎,和地底的淤泥一樣。

從地底走出的少年雖然很強,但是卻少了最初的那份堅持和初衷。

在祁典重拾最初的神采的時候,祁皎正在被按頭學習。

照荀行止所言,祁皎起了個大早,趕在卯時過去之前匆忙到了荀行止的書房裏。

荀行止顯然已經坐了有一會兒了,看見祁皎來了,沒有多說什麽,只是拿出一本《千字文》,讓祁皎先讀一遍。

祁皎磕磕絆絆,又是漏字又是錯字的讀了幾行,荀行止對她究竟是個什麽水平心中有了個大概的估量,就讓她停下來。

祁皎拿著書,正襟危坐,小臉板著,裝出嚴肅的樣子,眼睛提溜著盯著荀行止。

荀行止無奈,身著白衣站在祁皎面前,衣袂翩翩,“我讀一句,你讀一句,知否?”

看見荀行止清淩淩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祁皎咽了咽口水,看起來好像緊張兮兮的,下一刻,她模仿荀行止的語氣,故作清冷,“我讀一句,你讀一句,知否?”

由荀行止說來清越悅耳的話,落在祁皎的身上,經她有意模仿,怪聲怪氣的,說不出的滑稽有趣。

清冷如荀行止也不由彎了彎唇。

祁皎一掃剛剛佯裝的小心緊張樣子,笑得開顏,“師兄師兄,你可算笑了!”

荀行止身長玉立,骨節分明的手拿起毛筆,輕輕敲了祁皎的頭,“頑劣。”

話是這麽說,卻沒有絲毫責怪之意。

接下來,就是荀行止清悅的讀書聲,後面還跟著祁皎俏皮活潑的跟讀聲。

荀行止估計從前日起就對祁皎一手辣眼睛的狗爬字體很是在意,見祁皎可以通讀兩頁之後,就將自己寫好的字放於祁皎面前,都是些最簡單的筆畫,讓她跟著臨摹。

字醜而無形,散亂難當,必須從最基本的一撇一捺開始練起,練出字鋒來,才算成個樣子。

祁皎只好乖乖臨摹。

正巧外面有執事弟子來尋荀行止,他就囑咐祁皎先在書房練字,徑直出了院子。

祁皎認真的一筆一劃地臨摹,可能因為太過認真,連臉上被劃了墨水都沒註意到。

隱約間,祁皎好像聽到石子敲打窗扉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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