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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我真不認識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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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我真不認識她...)

顧朝朝剛明白沈暮深買香料是做什麽, 轉眼就被請去將軍府喝茶,說不緊張那是假的,可拒絕的話又會顯得做賊心虛。

最重要的是, 京城那邊對沈暮深還未趕盡殺絕,此刻的沈暮深雖然大勢已去,卻尚有餘威,自己若是惹他不高興, 別說他身為朝臣殺她一個平民輕而易舉,就是現在還沒與他反目的知府,也能為了討好他對自己下手。

所以思來想去, 只能硬著頭皮去了。

曾經的顧家老宅之一、如今的將軍府已經有些年頭了,雖然她找人精心修葺一番,仍然顯得有些破舊,但好在裏面的花草擺件都是全新的, 這點破落倒也不值一提。

顧朝朝一臉緊張地跟在侍衛身邊, 不住打聽沈暮深叫她去的原因,可惜沈暮深的侍衛不同知府衙門的門房, 嘴巴那叫一個緊,她問了半天卻什麽都沒問出來,最後只能默默跟著。

穿過前門經過小園子,很快便到了主院門口, 顧朝朝識趣地站定,等人通報之後才進門。

不大的院子裏,擺著一張石桌,桌子旁的四個凳子早已經撤下, 沈暮深坐在輪椅上,靜靜在桌前品茶。

原文中, 男主自尊心極強,廢了一條腿後厭惡拄拐,便著人打造了輪椅。

顧朝朝第一次仔細打量他所坐的輪椅,不由得暗暗驚嘆古人的智慧,竟然能將物件做得如此精細。

“喜歡?”沈暮深突然開口。

顧朝朝意識到自己的視線在輪椅上停留太久,頓時訕訕一笑誇獎:“大將軍這把輪椅的確巧奪天工,小的做了這麽多年生意,還從未見過如此精妙的物件。”

“既然喜歡,那送你一把如何?”沈暮深面無表情。

顧朝朝直覺他下面沒好話,一時間沒敢吱聲。

果然,下一秒他眼神泛冷:“不過要先打斷你一條腿,否則你得了此物也用不到,豈不是浪費。”

顧朝朝微微一楞,回過神後立刻跪下:“將軍饒命!”

“看來你是不喜歡。”沈暮深嗤了一聲。

顧朝朝只覺他比上次見面更要不好相與,便俯在地上沒敢動。

不知過了多久,她都快出一身冷汗時,沈暮深才慢條斯理地開口:“起來吧,按顧家族譜,你還是我的叔叔,我這個做晚輩的,叫你這麽跪著也不合適。”

顧朝朝訕訕一笑:“大將軍是官,小的是民,民跪官天經地義。”

大約是她的態度的確不錯,沈暮深掃了侍衛一眼,侍衛當即拿了把凳子來。顧朝朝不敢多推拒,道謝之後便坐下了:“敢問大將軍,此次喚我前來所為何事。”

“過來。”沈暮深擡眸看向她。

顧朝朝表情一僵:“什、什麽?”

沈暮深顯然不是會說第二遍的人,只是眼神冰冷地盯著她。

顧朝朝扯了一下唇角,默默走上前去:“大將軍。”

沈暮深不悅蹙眉,她趕緊又往前走了兩步,直到鞋尖都快碰到他的輪椅時才停下。

香料是顧家一大產業,她這個身份浸潤檀香多年,即便是換了全新的衣裳,身上也會有淡淡的氣息。

此刻她與沈暮深離得極近,身上的味道輕而易舉縈繞在他的鼻尖,然後她就看到沈暮深眼神愈發陰鷙。

顧朝朝默默擦了一把手心的汗,待時機合適後默默退下。

院子裏靜悄悄的,沈暮深坐在輪椅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把手。

許久,他淡淡開口:“城中香料鋪近百家,唯你一家香料有這個味道。”

“……檀香記的確與眾不同,大將軍若是喜歡,小的明日便派人送些來。”顧朝朝謹慎回答。

沈暮深撩起眼皮掃她一眼,眼底是一片冷色:“香料就不必了,給我另一樣東西就是。”

“大將軍請說。”顧朝朝低頭。

“我要你鋪子的所有客人名單。”

果然如此,從剛才知道他查香料開始,她便已經料到,沈暮深定然會跟她要客人名單。此刻被他提起,顧朝朝早有心理準備,聞言只是為難地跪下:“大將軍,客人名單乃是機密,是我等生意人的風骨所在,小的怕是不能交給將軍,還請……”

話沒說完,耳後傳來一陣破風聲,顧朝朝下意識回頭,便看到守在門口的侍衛手持長劍,徑直朝她刺來——

“我給!”她一個破音,不經意間流露出女兒家的嗓音。

沈暮深下意識看向她。

劍尖距離顧朝朝的眼球還有一寸遠,她咽了下口水,訕訕將劍推開:“大將軍,我給。”

這次開口,又恢覆了清朗少年音。

沈暮深嘲弄地勾唇:“看來顧大少爺的風骨,也沒有幾兩重。”

“主要是信得過大將軍的人品,知道您定然不會洩露出去。”顧朝朝訕笑,腦子裏飛速轉過諸多念頭,最後試探開口,“大將軍,小的鬥膽問一句,您要客人名單,可是為了找人?”

沈暮深眼神冷了下來。

這是個戰場上刀尖舔血的主兒,殺人跟碾死只螞蟻一樣簡單,顧朝朝一看到他這個表情就有點犯怵,但還是硬著頭皮道:“若是為了尋人,那容小的提醒一句,礦州城向來富庶,顯貴人家的奢靡超出您的想象,這香料雖然貴重,可也不止是那些夫人小姐在用,隨手賜給下人更是常有,那些下人舍不得自己用,有時候就會偷偷送回家中,是以您若尋人,別只在名單上動腦筋,還是要多尋尋旁的地方。”

從檀香記查起能查幾個人,她就是要擴大範圍,讓他沒頭蒼蠅一樣亂查,等耐性消磨幹凈了,自然也不會再揪著這件事不放。顧朝朝心裏算盤打得啪啪響,面上卻是一副為他好的樣子。

沈暮深神情冷淡,並未說什麽。

顧朝朝知道他心裏已經有數,便沒有再多說什麽,起身後施了一禮:“若是沒有旁的事,小的就告辭了,一個時辰後,檀香記管事的便會將名冊送來。”

沈暮深輕抿一口茶水,看都沒看她一眼。

……拽什麽哦。顧朝朝吐槽一句,轉身便往外走,走到院門口時,鬼使神差地回頭看了一眼,就看到他獨自一人坐在院中,身形清瘦削薄,一縷碎發垂至鬢邊,周身氣場淩冽之餘還有孤寂。

想想也挺可憐的,為朝廷賣了十年命,婚嫁之事一路耽擱,如今二十六七了仍然未娶,父母離世後直接孑然一身。這便罷了,還殘廢了,還剛被奪了官職強逼退居老家,還沒進城就被一個不知是誰的女人給睡了,簡直不能更慘。

顧朝朝一時沒忍住,動了惻隱之心,溫聲提醒道:“大將軍。”

沈暮深聞聲看向她。

顧朝朝笑笑:“礦州城的知府大人一向錙銖必較,您日後與他相處時,還是要客氣幾分的好,免得被他記恨,將來被找麻煩。”

正值秋末冬初,天氣幹冷幹冷的,她說這話時,恰好有枯葉落下,拂過她清秀的眉眼落在地上。

沈暮深定定盯著她看,許久嘲諷一笑:“你覺得我會怕他?”

此刻的他尚有官職在身,聽到她的話多有不屑也正常。顧朝朝在說時也早有預料,因此沒有反駁,只是鄭重行了一禮:“小的告退。”

說完便離開了。

沈暮深獨自坐在院中,許久才感覺雙腿一片冰涼。

半個時辰後,檀香記管家送來厚厚一本名冊,還有一盒包裝精致的香料。沈暮深正躺在床上紮針,隨意掃了眼東西後吩咐:“著人去查這些女子,看大雨之夜可有人去過驛站。”他淡淡吩咐。

侍衛應了一聲便要離開,沈暮深想到什麽立刻道:“等等。”

侍衛趕緊停下。

沈暮深斟酌片刻:“查過她們,也查一下她們的丫鬟仆人,看誰得過檀香賞賜,這些檀香是自用,還是贈人了。”

“……大將軍,查這麽多人,怕是三兩個月查不完。”侍衛蹙眉。

沈暮深眼底一片冷色:“三兩個月查不完,那便查半年,半年查不完,那便查一年,即便掘地三尺,也要將這個女人找出來。”

膽敢將他玩弄於股掌之上,他定要將她碎屍萬段。

侍衛聞言,不由得想起自己給沈暮深拔針時看到的景象,頓時激起一身冷汗,連聲答應後便匆匆離開了。

沈暮深獨自躺在床上,等從京城帶來的大夫施完針,便閉上了眼睛。

雙手雙腳都不能動,他很快就睡了過去。大約是日有所想夜有所夢,他竟然夢見了那個看不見臉的女人。

還是溫熱的體溫,還是熟悉的檀香,妖精一樣纏在他身上,啜泣著求他給些快活。漸漸的,女人似乎達到了頂端,不由得失聲叫了一聲,然後她的臉突然清晰,變成了今日來過的顧朝。

沈暮深猛地驚醒,睜開眼睛後略一動身,便感覺到被子裏一片涼意。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夢後,他的臉瞬間黑了,等到大夫進來拔針,第一句話便是:“將那些檀香給我扔出去!”

“是……”

這邊沈暮深水深火熱,那邊顧朝朝卻怡然自得,從回到府裏心情就極好,連吃了大半盤糕點都不肯停,最後還是嬋娟看不下去了,強行拉住了她蠢蠢欲動的小手:“少爺,再吃下去,你怕是要胖了。”

“胖些怎麽了,我又不娶媳婦兒。”顧朝朝不以為然。

嬋娟無奈:“胖可不是只胖臉,那兒也是要胖的。”

說完,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她剛剛解開的胸口。

顧朝朝頓時一僵,想到纏胸的憋悶感,識趣地放下了手裏的東西。

嬋娟笑了笑,無視她哀怨的眼神將糕點端得遠了些,這才問一句:“今日大將軍請少爺過門所為何事?”

“他想找個人,請我幫忙罷了。”顧朝朝隨口一說。

嬋娟好奇:“找人?找什麽人?”

“大約是檀香記的客人吧,”顧朝朝含糊,“我也不知道具體的,他既然要找,那就隨他去了。”

嬋娟嘖了一聲:“大將軍想找人何須這麽麻煩,只管擡出自己的身份,底下人便馬不停蹄地去尋了。”

“哪有這麽簡單,他自己都不確定要找的人是誰,只能親自比對,可你知道他要比對的都是些什麽人嗎?各顯貴人家未出閣的小姐們!”顧朝朝幸災樂禍,“這些人再想巴結他,也絕不會將自己未出嫁的女兒擺出來任他挑白菜一樣挑吧,除非他以權壓人……”

話說到一半,她表情都僵了,“他不會以權壓人吧?”

“奴婢不了解大將軍,不知他是否會如此。”嬋娟實話實說。

顧朝朝仔細想了一下,忍不住跳腳:“他可太會了!他就是混不吝的!怎麽辦怎麽辦,他要是把全城權貴都得罪了可怎麽辦……”

“少爺,您這麽著急做什麽,”嬋娟失笑,“他可是大將軍,即便得罪了所有人,恐怕也沒什麽可怕的。”

“那將來他若不是大將軍了呢?”顧朝朝頭疼。

嬋娟一楞:“怎麽可能不是大將軍。”

“……說了你也不懂,算了,暫且等等看吧,只求他腦子好用些,別給我找麻煩。”顧朝朝嘆了聲氣,剛才吃的所有食物都堵在了胃裏,硬邦邦的完全不舒服。

原文中的男主人設側重點,就是恃才傲物,所以在不知不覺中得罪了許多人,雖然為朝廷做了那麽多貢獻,卻不得善終。按這樣的設定來看,沈暮深真的是什麽事都做得出來,但顧朝朝還是想賭一把,賭他經受磋磨之後,已經不像以前一樣囂張了。

然而不到三天,她就被打臉了。

當聽說城中權貴都擠在隔壁門口討要說法時,顧朝朝簡直嚇了一跳,連忙穿好衣裳便往外跑。

這些人大約是商量好的,每家帶了幾十個家丁,拿刀劍的拿刀劍,拎鋤頭的拎鋤頭,一副要跟將軍府拼個你死我活的陣勢。將軍府連侍衛帶奴才全在門口擋著了,可跟這些來勢洶洶的人相比,實在是不夠看的。

顧朝朝連忙往門口臺階上擠。

她這些日子雖然沒來見沈暮深,卻一直派人送來吃喝用具,將軍府侍衛們一看到是她,頓時像看到救星一樣:“顧少爺。”

顧朝朝扯了一下唇角,還未開口說話,便聽到下方劉員外激動道:“顧少爺,難不成你要幫沈暮深嗎?”

“大膽,你一介白身,怎可直呼沈將軍名諱,”顧朝朝警告地看向他,見他瑟縮一瞬後連忙放緩神色,“我只是聽下人說外面出事了,這才出來瞧瞧,可具體發生了什麽卻是不知,劉員外,您可否告知一二。”

“還能有什麽事,無非是沈暮……他欺人太甚,竟然派了人要拿我家小女兒、以及幾個丫鬟過府驗身,這種恥辱之事老夫自然不答應,他便強行押了人走,如今我家小女還下落不明,我自然是要找他問個清楚!”劉員外激動得臉都紅了。

“沒錯,我家女兒也被拿走了!”

“我家老夫人身邊伺候的丫鬟,都被他押走了!”

眾人紛紛告狀,顧朝朝沒想到沈暮深這混球找人就找人,竟連個好點的理由都不肯想,直接就說什麽驗身。她目瞪口呆之際見眾人群情激奮,連忙勸道:“各位稍安勿躁,這其中定是有什麽誤會,若是信得過我顧某,可否等我詢問之後再做打算?”

“他就是個色中急鬼,還有什麽誤會可言!”

顧朝朝頓時不讚同地看向說話之人:“錢掌櫃不可逞一時口舌之快,被抓的大都是千金小姐,可受不得如此汙蔑。”

說沈暮深是色鬼,不就意味著認定他對那些小姑娘做什麽了嗎?來的都是人精,聞言頓時不敢再亂說話。

“顧少爺,您是商會有頭有臉的人物,我等都信任你,還望你能代我們討回公道。”劉員外開口道。

顧朝朝嘆了聲氣,對著眾人鄭重作揖:“顧某定當竭盡全力。”

說罷,便看向將軍府的侍衛。

侍衛頓時為難:“顧少爺……”

“少廢話,快開門!”顧朝朝嚴厲呵斥。

她平時都是笑模樣,還是第一次這般兇狠,侍衛頓時楞住,她又背朝眾人,擰著眉壓低聲音:“今日你們幾人,能攔得住這麽多人嗎?就算攔得住,沖突之中傷了百姓,你覺得誰更占理?”

侍衛面露猶豫。

“再猶豫下去,你家主子就要惹來殺身之禍了。”顧朝朝面無表情。

這些人的家眷被抓,她不信他們不去報官,可最後卻來到將軍府門口鬧事,可見這其中定是有誰刻意引導了。

若她猜得沒錯,知府那老狐貍此刻都快笑出聲了吧,只等雙方鬧起來,便一道折子遞去京城,上面那位正不知該如何名正言順地除掉沈暮深,折子一旦遞上,沈暮深就不是原文中罷官這麽簡單了。

能跟著沈暮深這麽多年的侍衛,一個個都是人精,很快就明白了其中利害,連忙放顧朝朝進去了。

門外的人看大門開了又關,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繼續鬧,正面面相覷時,劉員外先發話了:“我相信顧少爺,暫且等著吧。”

眾人聞言只得老實下來。

將軍府內,顧朝朝一路走到主院,果然看到沈暮深還在院中喝茶。

她深吸一口氣,咬著牙上前行禮:“大將軍,聽說你將城中富貴人家的小姐丫鬟都抓了?”

“才抓了五家。”沈暮深輕抿一口熱茶,“待驗身的婆子到了,只要檢查她們無事,便會放她們離開?”

“你還要找婆子……”顧朝朝被他氣個夠嗆,“大將軍,您行事之前能否多加考慮?外面那些人雖然沒有官身,卻個個都有通天的關系,還有兩家是皇商,你真當他們是尋常人可以隨意任你欺辱?”

“你在教訓我?”沈暮深眼神一冷。

顧朝朝克制住翻白眼的沖動:“我哪敢教訓大將軍,只是想提醒您,凡事三思而後行,方可保長久。”

沈暮深嘲弄地看向她:“我這條腿若是沒廢,莫說抓了他們的女兒,就算抓了他們老母,他們也不敢說半個不字。”

“這不是今非昔比了嗎?!”顧朝朝一惱火,沖動的話就說出口了。

沈暮深手中茶杯頃刻間碎裂,碎瓷片紮進手心,瞬間血流如註。

“的確今非昔比,可我若要殺你,也無人敢說什麽。”沈暮深面無表情。

顧朝朝看著他流血的手,心裏有些不是滋味,頓了頓後輕嘆一聲:“大將軍,我知你一向眼高於頂,不在意螻蟻想法,可您大約也是知道,我是好心吧。”

沈暮深不語。

顧朝朝不再多言,扭頭看向旁邊侍衛:“那些姑娘呢?”

侍衛猶豫地看向沈暮深,沒有他的吩咐不敢開口。

顧朝朝頭疼,只能再次與沈暮深對峙:“大將軍,您不想人沒找到之前就身首異處吧?”

沈暮深擡眸,冷淡地看向她。

“知府大人這會兒,估計正在寫折子,從礦州城到京中,晝夜不停地趕路也不過三日距離,一來一回六天,而您都三天了,才抓了五六家女子,”顧朝朝一字一句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一旦折子呈上去,他就算不死,怕也是再無任何權力抓人,想來他也是明白這個道理的。

果然,沈暮深眼神愈發冷硬,卻沒有反駁。

顧朝朝嘆氣,從懷中抽出一方帕子,走過去輕輕為他包紮傷口:“放了她們,也別再惹事,我幫你找人。”至於能不能找到,那就說不準了。

溫熱的氣息落在傷處,沈暮深總算肯正眼瞧她了。

顧朝朝一看就知道他同意了,立刻對侍衛點了點頭,侍衛連忙帶她去救人。

這幾家的女子全被關在一間屋子裏,侍衛一開門,顧朝朝就看到烏壓壓的人群,頓時嘆了聲氣,還沒等開口安撫,小姐丫鬟們便抽泣著朝她撲了過來。

“顧少爺!”

“朝哥哥!”

顧朝朝:“……”她還挺受歡迎。

顧朝朝急忙安慰眾人,又叫侍衛端來幾盤糕點,等把人安撫住了才道:“諸位沒受什麽委屈吧?”

“沒有,就是有些怕,”與她還算相熟的姑娘怯生生開口,“朝哥,您知道大將軍為何要抓我們嗎?”

顧朝朝正想解釋,聽到她主動詢問,猶如瞌睡被遞了枕頭,趕緊解釋道:“你們也知道大將軍廢了一條腿的事吧?”

眾人一同點頭,方才詢問的姑娘回答:“大將軍為國受傷,是所有百姓都知道的事。”

“是啊,可你們不知道,他自從受傷,便得了失心瘋,時不時就要發作,”顧朝朝說完嘆了聲氣,見眾人睜大了眼睛,立刻表現得一臉惋惜,“發作之後倒也沒什麽事,就是誤以為自己還在戰場上,那些嬌滴滴的姑娘,是禍亂軍心的奸細,是以才抓你們過來。”

侍衛在一旁聽得嘴角直抽,心想要不是他跟了大將軍多年,怕是這會兒已經信了她的鬼話。

顧朝朝將沈暮深這次的混蛋事,上升到生病也心心念念保護百姓朝堂的高度,小姑娘們涉世未深,輕易便相信了她的話,加上她是講故事的一把好手,她們雖然從被抓就沒見過沈暮深,卻已經開始深深同情他了。

顧朝朝說到最後,幾個淚點低的小姑娘也開始擦眼淚,她滿意地清了清嗓子,立刻有三五個小姑娘遞來水杯。

顧朝朝溫柔一笑,將每個杯子裏的水都喝了,端茶遞水的小姑娘們頓時臉紅撲撲的,其餘小姑娘也蠢蠢欲動,想給她倒水。

為了避免自己被水撐死,顧朝朝趕緊道:“夠了夠了。”

已經搶到茶壺的小姑娘頓時面露失望,顧朝朝見狀遞了一塊糕點給她,她又高興了。

這邊小姑娘們在聽故事,將軍府外的長輩們已經快急瘋了,見顧朝朝遲遲沒有出來,當即又要鬧事,好在關鍵時候大門終於開了,顧朝朝領著一眾姑娘走了出來。

“爹爹!”一個小姑娘沖到了劉員外跟前,其他的也各尋各家。

“你沒事吧?”劉員外趕緊問。

小姑娘點頭:“這兩日吃好睡好,半點事都沒有。”

劉員外將人仔細打量一遍,確定氣色好像更好後,這才抹了抹眼淚:“好、好,這就好,”說著,他看向顧朝朝,“顧少爺的大恩大德,我劉某沒齒難忘。”

“劉員外客氣了,我也沒做什麽。”顧朝朝笑道。

劉員外嘆了聲氣,想起沈暮深還是餘怒未消:“不管怎麽說,沈將軍還是欺人太甚,我明日還是要去報官,定要官府給個說法才行。”

顧朝朝頓了一下,剛要勸說,劉員外的女兒便生氣了:“爹爹,您不能這麽做!”

“……啥?”劉員外沒想到女兒會為沈暮深說話,一時間有些傻眼。

“沈將軍是大英雄,咱們豈能叫英雄寒心。”小姑娘義憤填膺,提及沈暮深的失心瘋時,還忍不住紅了眼眶。

其他沒走的姑娘們也紛紛附和,一個個說得好像親眼見到沈暮深發瘋了一樣。由於她們說得太真,眾人一楞一楞的,不知不覺就相信了,有個別頭腦還算清醒的,忍不住質疑:“若是將你們當奸細,直接殺了就是,為何還要驗身?”

“實則是因為奸細和尋常好人家的姑娘無法分辨,大將軍神志不清了還不忘不可濫殺無辜,是以只能找婆子驗身,”顧朝朝說完停頓一下,不好意思地繼續,“畢竟能派出來的奸細,大多都是學過狐媚之術,與真正的小姑娘多少有些區別。”

說完,她就做出要詳細解釋的樣子,幾個做長輩的怕教壞自家丫頭,紛紛提出了告辭。

顧朝朝目送他們遠去,徹底松了口氣,索性也直接離開了。

將軍府院子裏,沈暮深聽完門房對外頭的匯報,面色陰晴不定。

有侍衛從城外匆匆趕回,一看到他便跪下了:“將軍,卑職已經徹查我等入住驛站那晚,驛站只有兩三戶客人,其中一家有一個女兒,但女兒早已嫁人三年,並不符合情況,還有一蹊蹺事……”

“說。”沈暮深語氣沒有起伏。

“……當天夜裏,顧朝府上的馬車曾跑進驛站,顧朝的幾個下人也追了過去,據說是尋找顧朝的,”侍衛說完停頓片刻,“卑職本想找這幾個下人問問情況,卻得知他們早在尋找顧朝的第二天,便被送去了礦上做苦工,如今皆已命喪黃泉。”

沈暮深若有所思地看向手上繡了竹葉的清雅帕子,許久淡淡說了一句話,侍衛仔細辨聽,似乎是‘失心瘋’三個字。

剛到家的顧朝朝打了個噴嚏,莫名覺得後背發涼。她摸摸鼻子,慢悠悠地回到了房間,解開裹胸便到床上躺下了。

“少爺,您才出門不到半個時辰,怎麽一副累壞了的樣子。”嬋娟吐槽。

顧朝朝嘆了聲氣:“可不就是累壞了。”

嬋娟笑笑,上前來為她按摩。

顧朝朝閉上眼睛享受,很快便有了困意。她打著哈欠,懶洋洋地問:“顧清風一家,可都收拾妥當了?”

“回少爺的話,他們家雖沒什麽大出息,在城裏的產業卻也不算少,一時間還未處置妥當。”

顧朝朝嘖了一聲:“有什麽可處置的,你派幾個掌櫃的合計一番,將能買的都買下來就是,這麽多東西一賣,他下半輩子就算什麽都不做,也足夠吃喝了。”

“是。”嬋娟溫柔答應。

顧朝朝舒服地伸個懶腰,本來想睡一覺的,結果被嬋娟強行掰開了眼睛:“不行,用過午膳再睡。”

顧朝朝:“……”好兇哦。

嬋娟難得堅持什麽,她只好認命地起來,簡單吃了些東西後又要往床上爬,結果檀香記的掌櫃又來對賬,她只能纏上裹胸穿好衣衫去忙了。

結果這一忙就是兩個時辰,算賬算得她頭都要發昏了,回到房間後的第一件事是寬衣解帶,第二件事便是吩咐嬋娟:“我不等晚飯,睡醒了再說。”

“少爺您好好休息。”嬋娟知道她累壞了,聞言笑著服侍她躺下,這才放下床邊輕紗轉身離開。

顧朝朝輕呼一口氣,很快便睡了過去。

她傍晚時分才睡,等醒來時天已經徹底黑了,房間裏靜悄悄的,似乎一個人也沒有。

顧朝朝坐起來,剛要喚嬋娟進來,便看到桌前一道黑影。

她頓時抽了一口冷氣,抓住被子擋住胸口後,謹慎地沈下聲音:“你是誰?”

那人不語。

“再不說話,我就叫人了。”顧朝朝一臉緊張。

“我如今雖然廢了一條腿,可想在你開口之前殺你,也是輕而易舉。”那人總算開口了。

顧朝朝微微一頓,默默將枕頭旁的裹胸布悄悄用被子蓋住,祈禱夜黑風高他沒看到。

做了許久的心理建設,她這才隔著一層紗小心開口:“大將軍,您這個時候找小的,可是有什麽事?”

“自然是為了你白日的承諾。”沈暮深語氣沒有起伏。

顧朝朝楞了楞,想起來了,當即畫大餅:“大將軍放心,我定會竭盡所能,幫您找那位姑娘。”

沈暮深聞言眼底閃過一絲冷意:“找她,用得著你竭盡所能?”

顧朝朝張嘴就要拍馬屁,然而話到嘴邊就意識到不對了,於是小心翼翼開口:“您的意思是……”

“我在驛站那晚,你也在吧。”沈暮深一字一句地問,卻沒有疑問語氣。

顧朝朝心裏咯噔一下,手心頓時出了一層涼汗。

“去尋你的下人也都死了,還真是死無對證,”沈暮深冷笑一聲,“若非我的人查到了,你還打算瞞我多久?”

顧朝朝苦澀一笑:“大將軍,您聽我解釋,我那天是……”

“顧朝,現在把人交出來,我饒你不死。”沈暮深面無表情。

顧朝朝:“?”

短暫的沈默之後,她突然放心了——

這傻子沒發現她的真實身份,只是以為她把人藏起來了而已。

意識到這一點後,顧朝朝就沒那麽緊張了,輕咳一聲緩緩開口:“大將軍,這其中一定是有什麽誤會吧,我當時的確去過驛站,卻是因為旁的事,並未與你見過面,更不知你在找什麽人,至於我為何會去驛站……實在是家醜不可外揚,恕我不能說。”

“不能說?”沈暮深話音剛落,輪椅發出一點輕微響動,接著朝她這邊走來。

輪椅的輪子碾過青石板的地面,發出一點擠壓的聲響。顧朝朝聽得壓力極大,眼看著他逐步靠近,不由得將被子蓋得更緊:“大將軍,這事兒關乎我顧家名聲,我真的不能說。”

沈暮深一言不發,輪椅繼續逼近。

顧朝朝頭都大了,終於在他擡手撩開薄紗時矢口道:“我那天被人設計下藥,便匆匆躲進了驛站,避開那些人後就離開了!”

沈暮深撩薄紗的手一停,顧朝朝咽了下口水,努力鎮定下來:“因為中了那下三濫的東西,所以為了避免做出什麽混賬事,我在驛站躲了片刻便匆匆離開了,回到府中後還是我的貼身丫鬟為我解毒,你若不信,大可以叫她過來問話。”

說罷,她為了博同情,刻意嘆了聲氣,一臉愁苦道:“我一個大男人,竟然被這般羞辱,實在是丟臉至極,還請沈將軍不要將事情鬧大,給我留一分餘地。”

沈暮深想起自己也是一個男人被女人給睡了,眼眸微微一動,平白少了幾分殺氣。靜靜坐在薄紗後,透過一層朦朧的紗審視她。

黑夜叫人的視線昏聵不清,他能看到的有限,卻能輕易嗅到一陣陣檀香。

這味道,正是那天晚上一直繞在他鼻尖的味道,以至於他一聞到,便想到自己被個女人霸王硬上弓的事,一時間心情陰郁到了極致。

“你覺得我會信你?”他冷淡開口。

顧朝朝無奈:“你若不信,大可以從顧清風查起。”

她這句話說得坦然,聽起來倒不像撒謊。

可惜沈暮深不是個好糊弄的,靜了許久後淡淡開口:“這的確是件醜事,你若不是為了護著誰,想來也不會說出口。”

顧朝朝:“……”這不是你要問的嗎?!

“巧合太多,便不是巧合,你既然為了那女人連這種秘密都能說出口,想來她對你而言很重要,”沈暮深聲音陰鷙,“顧朝,十日之內,你若不將人交出來,我便只能屠了你闔府上下,寧可錯殺也不會放過。”

“我真的不認識她……”顧朝朝話沒說完,沈暮深便已經坐著輪椅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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