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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再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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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有一日, 我要將今日所受屈辱,千倍萬倍地償還。”

顧朝朝呼吸急促地驚醒,睜開眼睛後只看到一片漆黑, 這才意識到自己做噩夢了。

……這已經是她在沈暮深離開後,不知第多少次夢見他了。夢裏的他眼睛猩紅,每一個說出口的字恨不得化為最鋒利的刀刃,將她一片一片淩遲, 那言語中的恨意直到她醒來許久,仍感覺心有餘悸。

顧朝朝再無睡意,睜著眼睛一直躺到天亮, 這才一臉疲憊地坐起來。

丫鬟進門時看到她已經醒了,不由得楞了楞,隨即殷勤地笑了起來:“奴婢還是第一次見殿下醒這麽早,方才進門時還想著要如何叫醒您呢。”

“叫我做什麽?”顧朝朝隨口問了句。

丫鬟將熱水放在桌上:“殿下忘了?今日是您大喜的日子呀!”

顧朝朝一楞, 這才想起確實有這麽一回事。

三個月前, 她逼走沈暮深後,皇帝便為她定下了婚事, 她聽到婚期定在三個月後時,便想也不想的答應了,因為按照原文來看,沈暮深徹底黑化後兩個月就奪走了皇位, 她在成婚之前任務就能成功。

誰知一直到今日,沈暮深依然不見蹤影。

……不會是出現什麽紕漏了吧?顧朝朝一想到這種可能,簡直憂心忡忡。

“殿下,奴婢服侍您更衣吧。”丫鬟提醒。

顧朝朝回神, 低低地應了一聲。

丫鬟得了回應,便對著外頭喊了一聲, 當即有十餘個丫鬟端著托盤魚貫而入,寢房裏瞬間就熱鬧起來。

顧朝朝任由她們擺布,好不容易將覆雜繁瑣的嫁衣穿好,又被她們拉到了梳妝臺前,開始盤發上妝。她昨夜沒睡好,一坐下就開始犯困,丫鬟們見她閉上了眼睛,對視一眼後就放輕了動作。

顧朝朝小小地睡了一會兒,直到外頭傳來鞭炮聲才驚醒:“已經晌午了?”

“回殿下的話,還早呢,”丫鬟笑道,“這是開門炮,放完之後管家便去李府迎駙馬了。”

顧朝朝聞言,便明白是怎麽回事了。她現在是已經有封號的公主,即便婚嫁,也不用像尋常女子一樣坐轎過門,而是在自己的府中行禮,日後也是繼續住在長公主府。

丫鬟見顧朝朝沒有問題了,便又看向其餘人,“咱們也快點,駙馬估計半個時辰後就該到了。”

“是。”眾人應聲。

顧朝朝嘴角抽了抽:“還沒好呢?”這都塗多少層了。

“還差一些,今日是殿下的大好日子,奴婢們定要使出十二分的力氣,將殿下打扮成世上最美的女子。”丫鬟信誓旦旦。

顧朝朝看著鏡中的自己,一時間有些無奈:“已經可以了,再塗抹下去就成狐貍精了。”她的長相明明不算濃顏,被她們塗塗抹抹後竟然生出了幾分妖艷,加上這身火紅的嫁衣,怎麽看怎麽透著一絲不正經的意味。

丫鬟本想說還不夠,可一對上她的視線便改變了主意。

嗯,殿下確實已經夠美了。

桌上沙漏一點一點流逝,上層的全部流到下層後,有人隨意將其上下顛倒一下,於是又開始了新的流逝。

隨著又一陣鞭炮聲,長公主府裏突然爆發一陣熱鬧。丫鬟趕緊為顧朝朝蓋上蓋頭,攙扶著她往外走。

快走到熱鬧的前院時,顧朝朝突然想起什麽,直接往回走,丫鬟趕緊拉住她:“殿下,您要去哪?”

“東西忘拿了,我去拿一下。”顧朝朝蹙眉。

丫鬟著急:“駙馬已經到正廳了,皇上跟賓客都等著呢,您還是先去拜堂吧,要拿什麽您跟奴婢說一聲,奴婢回去拿就是了。”

“不行,我要自己去拿。”顧朝朝堅持。

丫鬟還想再勸,然而她已經甩開了她的手,掀開蓋頭便急匆匆往回走了,丫鬟無奈,只好趕緊跟上為她拖著裙擺。

顧朝朝的嫁衣又沈又長,主寢和正廳之間又隔得不算近,等到她跑回寢房時,鼻尖上也出了一層細細的汗。她顧不上休息,直接小跑到床邊,一通翻找後找出一個鴛鴦戲水的荷包。

丫鬟看到她急急忙忙跑回來,竟然只是為了拿荷包,一時間有些訝然。

顧朝朝捏了捏裏面的東西,確定還在後猛地松一口氣,再回頭時,看到丫鬟驚訝的表情,忍不住笑了一聲:“這東西可不能丟。”

“殿下……您是不是還惦記著沈少爺?”丫鬟小心地問。她不知道沈暮深當初為什麽會突然消失,但卻清楚記得這是他給殿下繡的荷包。

顧朝朝聞言,腦海中浮現一雙猩紅的眼睛。

她扯了一下唇角,隨意說了句:“是啊,我很惦記他。”他一天不造反,她就有種刀懸在腦袋上的不安感。

丫鬟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她,只能小聲提醒一句:“殿下,咱們快些去正廳吧,別讓駙馬等急了。”

“……嗯。”

顧朝朝將荷包放進懷中,又一次朝正廳走去。

她一來一回耽誤了不少時間,險些錯過了吉時,一到正廳就被喜婆接過去拜堂了。

禮樂聲再次奏響,隨著喜婆的‘一拜天地’唱賀聲,她在蒲團上緩緩跪下,對著正廳的大門拜了一拜。

接著是二拜高堂,顧朝朝打了個哈欠,無視周圍的起哄聲,轉過身又磕了一個。

然後是夫妻對拜,她在丫鬟的攙扶下起身,對著駙馬的方向站定。她今日戴了太多頭飾,壓得她只能低著頭,所以一站穩,便看到了駙馬靴子上用紅線繡的花紋。

真土。顧朝朝沒忍住樂了一聲,還沒等跪下,一道利刃穿透空氣的聲音突然響起,接著不知是誰先尖叫一聲,耳邊的熱鬧倏然被放大十倍。

“護駕!快護駕!”

“保護長公主!”

怒喝和尖叫聲此起彼伏,顧朝朝心跳倏然快了起來。她當即揭開蓋頭,一擡頭便看到廳內亂作一團,諸多權貴哭天搶地四處亂竄,全然沒有半點體面。

“殿下,逆賊殺進來了,我們快走吧!”丫鬟跌跌撞撞沖過來,扶著她便要往外走。

顧朝朝眼底閃過一絲興奮:“可算是等到了。”

“殿下您說什麽?”丫鬟沒有聽清,問完又覺得不是問這個的時候,趕緊補充一句,“您快跟我走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說罷,便扶著顧朝朝要從小門離開。

顧朝朝剛想說不用,自己已經等這天很久了,就看到一個人的腦袋被逆賊砍掉了。

她:“……”算了先跑吧,這個死法看起來太疼了。

她和丫鬟一拍即合,當即從小門離開,仗著自己對長公主府的熟悉,七拐八拐很快逃離了逆賊的追捕。

不同於丫鬟的輕便,顧朝朝身上的嫁衣和頭飾加起來有十幾斤,跑起來只覺得又累又沈,快跑到假山時,她已經追不上丫鬟了。

丫鬟跑著跑著覺察到不對,一回頭發現顧朝朝離自己一丈遠,於是又著急地折回去找她:“殿下快走啊!”

“……不行,我跑不動了,你走吧。”顧朝朝呼吸起伏劇烈,話都快說不出來了。

“那怎麽行,奴婢一定要保護您!”丫鬟著急道。

顧朝朝擺擺手:“不用,你只管走就是,我自有我的去處。”

說完,她想了一下,又從腦袋上薅了幾支珠釵,“這些你拿去,應該夠你下半輩子生活了。”

“殿下!”丫鬟頓時紅了眼眶。

顧朝朝一臉無奈:“趕緊走吧,我去假山裏躲會兒。”

“殿下……”

“快走快走,”顧朝朝說著話直接鉆進了假山,“你在這裏只會叫人更快發現我。”

“那、那殿下等著,奴婢一定會找人來救您的!”丫鬟哽咽著說完,便扭頭跑了。

顧朝朝沒當回事,在假山裏轉了一圈,找了個角落坐下後,總算是長舒了一口氣。

這會兒她總算明白沈暮深為什麽會現在才造反了,相比原文中強攻進皇宮,直接在她的婚禮上將所有人一網打盡,難度顯然大大降低。她似乎已經不用擔心他會不會成功了,只需要等著他登基的消息傳來,再自我了結就行了。

假山裏靜悄悄的,空洞的設計放大了水滴聲和風聲。顧朝朝蜷在角落裏,嫁衣皺巴巴的,拖在地上的部分還拂過了青苔,看起來又潮又臟,而她頭上的珠釵也變得亂糟糟的。

才一刻鐘的功夫,她已經從世上最美的女人,變成了世上最慘的女人了。顧朝朝嘆了聲氣,將頭上能拆的都拆了,隨意丟在一邊後,也不在意發髻淩亂的自己像不像個瘋子,只管倚著冰涼的石頭休息。

然後就一個不小心睡著了。

昨晚一夜沒睡好,今早又一直在梳妝,她整個人都處在極為疲憊的狀態,一不留神就睡死了,等再次醒來時,假山裏已經暗了下來。

雖然是最為炎熱的夏末,但假山裏卻十分陰涼,她不過睡了一下午,便已經渾身冰涼了。顧朝朝默默坐直了些,搓了搓身體後扶著墻站了起來。

此刻耳邊依然一片寂靜,靜到仿佛晌午時的亂象只是她的幻覺,她獨自待在假山裏,仿佛與這個世界都隔絕了。

這樣不行,還是得出去一趟,確定沈暮深有沒有登基。顧朝朝略一盤算,便輕手輕腳地往外走,剛一走到假山口,便猝不及防地落入一雙狠鷙的眼眸。

當看到來人的瞬間,顧朝朝腦子空了一瞬,隨後默默地安慰自己,這一定是幻覺,沈暮深這會兒該在宮裏忙活,怎麽有空來這裏呢?

她一邊想一邊後退,在即將退回假山時,丫鬟突然不知從哪個角落跑了過來,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殿下!奴婢就知道您吉人自有天相,您別害怕,奴婢帶著沈少爺來救您了!”

顧朝朝:“……”

“沈少爺,快帶殿下走吧!”丫鬟激動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顧朝朝咽了下口水,默默扯了一下丫鬟的衣袖:“……閉嘴。”

“殿下?”丫鬟以為她還在害怕,於是再次安慰道,“是沈少爺,沈少爺回來了。”

“我知道,你先別說話。”顧朝朝深吸一口氣,咬著牙低聲提醒。

丫鬟楞了楞,這才意識到情況有些不對。

沈暮深死死盯著顧朝朝的臉,許久嘲諷地勾起唇角:“殿下,好久不見。”

“……你便是造反的主謀?”顧朝朝再次面對他,已經沒有了當初的氣勢,現在只想盡快搞清楚劇情發展到哪一步了,好在他開始折磨她之前,先一步了結自己。

沈暮深沒有回答,視線落在她身上後,眼神暗了下來。

顧朝朝順著他的視線看下來,便看到了自己臟兮兮的嫁衣。她咽了下口水,盡可能繃著臉:“沈暮深,你好大的膽子,如今連造反的事也敢做,下一步是不是還想做這江山的主子啊?!”

快回答快回答,她自盡的心已經快要控制不住了。

然而沈暮深依然沒有回答,不僅不回答,反而一步一步朝她走來。才三個月不見,他周身的氣勢已同從前大不同,每一步仿佛都走得叫人心驚。

顧朝朝咽了下口水,忍不住開始後退,只是沒退幾步,後背便抵上了冰冷的石壁。

沈暮深還在朝她走來,周圍不知何時已經聚集了大批人馬,將假山層層包圍,顧朝朝成了插翅也難飛的鳥兒,再無半點退路可言。

她仿佛被沈暮深嚇著了,一只手默默撫上了心口,另一只手則抵在了沈暮深的胸膛上。

鎧甲堅硬,觸手一片冰冷。

顧朝朝深吸一口氣,勉強擠出一點笑意:“看你如今這般得意,想來這江山已經姓沈了吧?”

“殿下今日大婚,我總要送份賀禮才行。”沈暮深沒有正面回答,卻也沒有否認。

顧朝朝心裏一松,唇角也揚了起來:“你這份大禮可真是重,直接毀了我的婚事不說,還將我從長公主變成了階下囚。”

“我說過,總有一日要將殿下所給的屈辱,千倍百倍償還才是。”沈暮深厭惡她臉上的雲淡風輕,心底的暴虐只想將她一寸一寸摧毀,說出的話也帶了些陰鷙,“殿下,好戲才剛剛開始。”

顧朝朝:“……”盡管已經準備好自盡了,可還是有一點被嚇到。

看到她平靜的表情下,無意間洩露出一絲驚恐,沈暮深本能地感到愉悅,於是擡手撫上她的臉。

他今日不知殺了多少人,雖然手上沒有血跡,卻充斥著濃郁的血腥氣,顧朝朝一陣反胃,下意識想要避開。

然而卻換來他更用力的桎梏:“現在才哪到哪,殿下怕得有些早了。”

說罷,像是丟棄臟東西一樣放開她的下頜,轉身就往外走:“將她給我捆了押入天牢!”

“求沈少爺開恩!殿下身嬌體貴如何能承受得住天牢陰寒!求沈少爺看在往日情分上饒了殿下!”丫鬟終於確定自己闖禍了,當即跪下求饒。

顧朝朝無奈地嘆了聲氣,想說求也沒用,但轉念一想,現在最重要的是趕緊死。於是她沒有再勸,而是從懷中掏出了早已準備好的荷包,正要打開時,就聽到丫鬟哭喊:“沈少爺!殿下心裏還記掛著您吶!即便是今日成親,也不忘將您所繡荷包帶在身上,您不信的話可以看看吶!”

沈暮深沈著臉猛地回頭,恰好看到顧朝朝拿著荷包。

顧朝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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