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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秀色可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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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等顧朝朝明白他話裏的意思,沈暮深就已經接過了食盒,轉身往屋裏去了。她一個人被晾在門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正糾結時屋裏傳來清冷的聲音:“阿福或許就在院外。”

阿福是他的貼身小廝。

顧朝朝一聽哪還敢耽擱,趕緊進屋關門一氣呵成,接著才反應過來,這會兒是家仆們吃飯的時間,阿福怎麽可能會留在外面。

……但進都進來了,現在走就好像心虛似的。顧朝朝輕咳一聲,端著架子到桌邊坐下:“你快些吃,食盒我要拿回去。”

沈暮深垂眸不語,將食盒裏的菜一道道取出來,就開始一臉平靜地用膳。跳躍的燭光將他的半邊臉照得明滅不定,襯得他五官愈發深邃。

顧朝朝視線轉了幾圈,最終還是轉到了他身上。

他本就生得極好,五官清冷矜貴,輪廓鋒利又不失深邃,不知道是不是多了十餘年記憶的緣故,比起她第一次穿越時看到的他,要更深不可測,眉眼間少了一分外放的戾氣,吃剩菜剩飯也是一派泰然,仿佛這些波折於他而言,都算不上什麽。

這是權勢浸潤十年才有的氣度。

顧朝朝看著這樣的他,逐漸又有些走神。

一片靜謐中,沈暮深緩緩開口:“好看嗎?”

顧朝朝回神:“什麽?”

“我好看嗎?”沈暮深盯著她的眼睛。

顧朝朝無言三秒,一臉淡定:“我這人分不清美醜,你問錯人了。”

“既然分不清,就別看了。”沈暮深唇角微揚,眉宇間是不屬於這個年紀的從容,“耽誤我吃飯。”

……找茬呢?被看幾眼罷了,怎麽就耽誤吃飯了?顧朝朝心裏吐槽一句,但還是別開了臉,不看他了。

她不看他了,他卻將視線定在了她的臉上,看著這張自己想了十年的臉,此刻生動地出現在眼前,他心中囚禁的野獸每時每刻都想沖出來,撕碎她,吞下她。

然而他什麽都沒做,只是安靜地吃飯。

桌上的燈燭晃動一下,燭光微微暗了下來。

沈暮深放下筷子,拿了剪刀將燭芯挑開,屋裏才重新亮起。

顧朝朝心裏莫名膠著,聽到動靜看向他,就看到他已經在收食盒了。

“吃好了?”她問一句社交廢話。

沈暮深還她一句:“嗯。”

說完,就已經把食盒都收好了。

顧朝朝伸手去接,抓住提籃時他的指尖無意間從她手背上擦過,她癢得輕顫一下,接過食盒就轉身往外走。

沈暮深看著她急匆匆的背影,在她快到門口時突然開口:“沈留和你那個丫鬟的事,今日在府中傳開了。”

顧朝朝頓了一下,一臉疑惑地回頭:“是你說出去的?”

沈暮深沒有回答她的問題:“流言並未指明是誰與沈留私會,但只要有心,還是能查出來。”

顧朝朝摸了摸鼻子,拎著食盒離開了。

在沈暮深那裏耽擱了片刻,回來時路上人已經多了,她用了去時兩倍的時間,這才回到院裏。把食盒放到小廚房後,她就要回寢房,結果還沒出小廚房的門,就看到紅音從她房中急匆匆地走了出來。

顧朝朝頓了一下,蹙著眉頭回到房間,四處打量一遍後,沒有發現什麽不妥。她沈思片刻,將紅音叫了過來。

“夫人,您找我有事嗎?”還是溫婉的表情。

顧朝朝看向她:“你身子可好些了?”

“回夫人的話,好些了。”紅音福身。

“好了就行,”顧朝朝起身在房中踱步,“我方才一個人出去散步,怪無趣的。”

“可要奴婢現在陪夫人再去走走?”紅音的視線始終追隨她的身影。

顧朝朝將屋裏轉了一圈,最後回到桌前坐下:“不必,明日再同我去就好,你將屋裏收拾一下,我也該歇下了。”

“是。”紅音行了行禮,手腳麻利地收拾之後就低著頭離開了。

顧朝朝看著她的背影消失,許久嘆了聲氣。

一夜無話。

流言的發酵需要時間,但一夜的時間也足夠了。

翌日一早,李茵茵便聽到了消息,直接早膳都沒用就殺了回來,直接奔向沈留寢房。

沈留還沒起床,就被匆匆趕來報信的小廝給叫醒了,他皺了皺眉,不高興地開口:“慌什麽。”

“可是李小姐……”

“我知道了。”沈留沈著臉打斷。流言的事,紅音昨天就跟他說了,他也早就有了應對法子。

果然,他一看到沖進房中的李茵茵,就立即再三保證絕無此事,將哭鬧撒嬌的她一陣好哄,李茵茵看他態度還算可以,這才沒有再鬧。

“你當真沒有別的女人?”她紅著眼眶問。

沈留最喜歡任性的女人,看著肆意撒嬌的她,心裏喜歡得緊,聞言立刻點頭:“絕對沒有。”

李茵茵和他對視許久,最後輕哼一聲:“罷了,信你一次。”

沈留失笑,手指一勾便將她拉到了懷中。

李茵茵捶了一下他的心口,半怒半嗔地抱怨幾句,這件事就算過去了。

兩人廝磨半日,沈留就出門去見好友了。

他一走,李茵茵的表情就冷了下來:“將紅音那賤婢叫過來!”

“是。”伺候的丫鬟急忙答應。

一刻鐘後,紅音匆匆趕來,還未下跪行禮,便捱了李茵茵一巴掌,嚇得她趕緊跪下:“李小姐息怒,不知奴婢犯了什麽錯,惹得小姐如此生氣。”

“不知犯什麽錯?”李茵茵冷笑一聲,“真當我是顧朝朝那蠢貨不成,隨你兩句話就能敷衍的?”

紅音低頭:“奴婢真的不知所犯何事。”

“你還給我裝傻!”李茵茵憤怒,“別人不知,我還不知道嗎?!那流言雖沒有指名道姓,可一聽就是你。”

“小姐說的是世子爺和丫鬟廝混的流言?”紅音蹙了一下眉,“奴婢冤枉啊,奴婢對小姐忠心不二,又豈會跟世子爺牽扯不清。”

“你冤枉?滿府上下,還能找出第二個流言裏纖瘦貌美的丫鬟?”李茵茵瞇起眼眸,雖然還是不信她,可看到她鎮定的樣子,心裏也跟著犯起了嘀咕。

難道不是她?

紅音頓了頓,表情逐漸嚴肅:“小姐,奴婢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你說。”

“那流言說的是昨日晌午,而奴婢清早時丟了一件衣裳,晌午時夫人便說要出門散步,一走就是一個時辰,奴婢本來沒有多想,可見她形跡可疑,便多留心了些,發現她回來後躲在房中,似乎藏了什麽東西。”紅音垂著眼眸道。

李茵茵冷冷地盯著她:“你的意思是?”

紅音頭低得更深:“奴婢在府中多年,侯府上下沒有不認識奴婢的,若流言中的丫鬟是奴婢,他們大可以直接說出奴婢的名字,反倒是夫人深居簡出,即便是被撞見了,怕也極難被人認出。”

她說完停頓一瞬,“再說論纖瘦貌美,誰又及得上夫人呢?”

她說得有理有據,尤其是聽到最後一句時,一向在容貌上略輸一籌的李茵茵登時就怒了,帶上人就直奔顧朝朝院子。

李茵茵到時,顧朝朝正趴在桌子上犯困,聽到動靜立刻掀開旁邊的書,作出一副正在讀書的姿態。

李茵茵直接沖進房中,大手一揮厲聲道:“給我搜!”

來時路上,紅音已經暗示了顧朝朝可能會不承認,所以要先搜證物。

顧朝朝頓了一下:“搜什麽?”

李茵茵冷著臉看向她:“顧朝朝,你好不要臉,連我的男人都敢搶。”

丫鬟們已經開始翻箱倒櫃,顧朝朝蹙了蹙眉:“妹妹你說清楚,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要我說清楚?”李茵茵冷笑,“好,我就跟你說清楚,你是不是勾引沈留了?”

顧朝朝先是一楞,接著紅了眼眶:“你怎能如此胡說,我可是世子的繼母!”

說著話,就過去象征性地阻攔一下,本來就是做做樣子,誰知其中一個丫鬟直接推了她一把,她一時不察差點摔倒,手背也打在了柱子上,發出一陣微痛。

顧朝朝嘴角抽了抽,頓時隨他媽的便,連樣子也不做了。

“是繼母,卻是半點名分都沒有的繼母,”一直沈默的紅音突然開口,“夫人您整日裏沒少擔心侯爺走後,自己會無依無靠吧?”

她這句話用心險惡,李茵茵果然更加憤怒:“你怕無依無靠,就能無視人倫綱常勾引繼子了?!”

“李茵茵!你不要太過分!”顧朝朝聲音都發顫了。

紅音看她一眼,又迅速低下頭去,不動聲色地加入了搜房的隊伍,然而一行人將房間翻了個遍,也沒有找到半點顧朝朝與沈留私通的證據。

李茵茵從一開始的憤怒,到逐漸感到不安,也不過一刻鐘的時間,正思考要不要放棄時,紅音在衣櫃旁的花瓶前走了幾圈,見沒人註意到這邊,便故意撞了一下桌子。

桌子的響聲引來其他人的註意,一個丫鬟大步上前,很快便叫嚷起來:“李小姐!這花瓶裏有東西!”

李茵茵頓時眼睛一亮。

花瓶直接被丫鬟摔在地上,隨著一聲脆響,裏面的東西也徹底暴露。

隨著一聲脆響,所有人都看了過來,當看到一地碎片中夾著部分金銀後,李茵茵眉頭皺了起來,紅音則是臉色一變:“怎麽會……”

顧朝朝見李茵茵眼神更動搖了,立刻悲憤欲絕地拿起了剪刀,直接指向自己的脖子。

李茵茵嚇了一跳:“你幹什麽?”

“李茵茵,我不知你究竟聽了哪個奸佞小人的鬼話,竟如此汙蔑於我,如今我被你欺辱至此,還有什麽臉面活下去?”顧朝朝眼中噙著熱淚,“我如今以死證明清白,你滿意了?”

“你別沖動!一切好說……”李茵茵忙阻止。顧朝朝雖然不是正經迎進來的侯夫人,可也是沈留名義上的繼母,要是今天在她毫無證據的情況下死了,她怕是要擔一輩子的惡名,到時候別說嫁給沈留做世子夫人,就是尋常百姓家怕也不會娶她。

“我同你還有什麽好說的!那些銀錢你也看到了,都是我自己攢的傍身錢,我確實擔心將來沒有依仗,可也不至於勾引繼子!”顧朝朝越說越激動,剪刀幾次都險些戳到喉嚨。

李茵茵嚇得都快說不出話了,冷靜之後愈發覺得,以顧朝朝的性子根本做不出這種離經叛道的事。想到這裏,她不由得恨恨看向紅音。

紅音在看到花瓶裏只有幾塊金銀時,就意識到自己可能被顧朝朝將計就計了,一時間臉色蒼白腳步虛浮,在對上李茵茵的視線後只能強作鎮定:“小姐你聽奴婢解釋……”

“還有什麽可解釋的?紅音你好大的膽子,連我表姐都敢汙蔑!”李茵茵怒斥。

紅音急忙跪下:“奴婢沒有,奴婢親眼看到她將奴婢的衣裳塞進花瓶中,奴婢真的冤枉……”

“什麽衣裳?”顧朝朝及時提問。

李茵茵忙將前因後果說了,說完難得對她軟了態度:“姐姐,好姐姐,都怪我聽信小人,你可千萬別想不開。”

顧朝朝死不死她根本不在乎,但不能死在今天,否則她還要不要做人了?

顧朝朝聽著她求和的話,眨了眨眼睛後幽幽開口:“紅音無故,為何要汙蔑我?”

李茵茵頓了一下。

“怕不是自己房中有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吧。”顧朝朝又說了一句。

李茵茵頓時明白了什麽,黑著臉看向其他丫鬟:“去這個賤蹄子房裏,給本小姐好好搜。”

“是!”

“不要!奴婢房中什麽都沒有,求小姐饒命!”紅音房中確實沒什麽東西,可聽到顧朝朝這麽說,便明白了即便先前沒有,現在也會有的,一旦被發現點什麽,就什麽都說不清了。

沈留出門了,少說也得幾個時辰才回來,沒人給她撐腰,她終於慌了陣腳。

紅音這副樣子落在李茵茵眼中,李茵茵還有什麽不明白的,踹了她一腳後趕緊對顧朝朝說好話,半哄半勸地將剪刀奪了過來,又是端茶又是遞水的好不殷勤。

顧朝朝難得享受黃鼠狼拜年,幹脆在桌邊款款坐下,一會兒說肩疼一會兒說腿酸,李茵茵怕自己落下把柄,被使喚得團團轉也不敢有脾氣。

片刻之後,搜房的丫鬟回來了。

“小姐,紅音房中搜出了世子爺的玉佩、字畫,還有一匹上好的綢緞。”丫鬟報說。

顧朝朝聞言,心中閃過一絲疑惑——

她先前去紅音房裏,可是什麽都沒找到,最後只能塞一匹綢緞假裝是沈留送的,這會兒怎麽搜出這麽多東西?

……難道是她沒搜仔細?

顧朝朝正思索時,紅音跪在地上哭了:“奴婢冤枉,奴婢真的冤枉,奴婢房中從來沒有這些東西……”

“死到臨頭還敢撒謊?”李茵茵氣笑了,“來人,先給我拖出去,扒了褲子打三十棍再說,我倒要看看她的嘴有多硬。”

古代背景,不論男女被扒褲子都是奇恥大辱。紅音一聽頓時驚恐,再看有婆子進門要拖她,頓時崩潰不已:“我是世子爺的人,你們誰敢動我!”

“你終於承認了!”李茵茵憤怒拍桌。

顧朝朝捂著心口,虛弱受驚。

“我是世子爺的人,你若敢動我,他定不會饒你,”到了這地步,紅音已經不能瞞下去了,只能擡出沈留壓人,“你還沒進門,便想因為善妒被世子爺厭棄嗎?”

“你!”李茵茵恨不得撕爛她的嘴,卻也因為她的話生出幾分猶豫。

沈留雖然喜歡潑辣性子的女人,卻不喜歡女人太不聽話,她若真動了他的人,他即便不與她計較,怕也會生出嫌隙。

紅音見她猶豫,立刻道:“小姐,奴婢委身世子爺實屬無奈,小姐只要願意將賣身契還給奴婢,再給奴婢幾十兩銀子做路費,奴婢願意一輩子遠離侯府,再不回來半步。”

李茵茵一聽,便有些心動了。

顧朝朝喝一口清茶,心想這次怕是不能斬草除根了,不過紅音真能滾蛋也不錯。

果然,李茵茵問:“你當真會走?”

“奴婢發誓,絕對會走。”紅音忙道。她是個聰明人,與其留下被磋磨至死,不如遠走高飛。

李茵茵面露猶豫,想放走她又不甘心,想打死又怕影響自己和沈留的感情。

正糾結時,一個婆子突然走了進來:“小姐,奴婢搜到幾包沒喝完的藥,您可要瞧一眼?”

什麽藥?在場所有人都生出同一個疑惑,包括紅音自己。

李茵茵蹙眉:“呈上來。”

“是。”婆子說著,將藥拿了過來。

李茵茵打量一眼,問:“可知是什麽藥?”

“回小姐的話,是避子湯,每一份都是三倍藥量,長久喝下去,不僅終身無子,還會短命。”婆子回答。

顧朝朝聞言看向紅音,見她一臉的迷茫不安,心中便有了計較。

李茵茵得意地勾起唇角:“好你個紅音,到現在都在騙我,說得好像你在世子心中多重要一般,若真是重要,他何至於讓你吃這種藥?”

“……這些不是奴婢的。”紅音猛地回神。

李茵茵卻不再聽她廢話,直接叫人拖她出去行刑。紅音拼命掙紮,聲嘶力竭地說那些藥不是她的,然而李茵茵半點都不信她,帶著丫鬟婆子揚長而去。

院子裏響起紅音的厲聲尖叫,很快聲音逐漸減小,再到消失不見。顧朝朝作為一個現代人,雖然心裏止不住地膈應,可也對她沒有太多同情。

從她試圖將這件事嫁禍給自己的那一刻,她就失去了被同情的資格。

顧朝朝在房中呆坐許久,想到什麽後當即沈下臉,咬牙切齒地往外走去。她越想越氣,一路上連人都沒避,就徑直走到了沈暮深所住的偏院。

她到時,沈暮深正在房中坐著喝茶,似乎在等她。

“紅音房中那些東西是你放的?”顧朝朝一進門就問。

沈暮深撩起眼皮看向她,本是不經意的一眼,卻在看到什麽後氣壓猛地低了下來:“誰弄的?”

“……什麽?”顧朝朝一時沒反應過來,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就看到自己手背上青了指甲大小的一塊,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到。

是剛才不小心甩在柱子上磕的吧,她戳了一下不覺得疼,正要繼續質問,就看到沈暮深從衣櫃裏拿出了藥膏。

顧朝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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