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甜是有駕照的，上大學的時候就考到手了，但是開車的技術，真的……不太好。

也不能說是不好，怎麽說呢，她上路開車的機會不多，以前在老家和爸媽一起住，開車的幾乎還多點，自從到了江城，已經好多年沒碰過車了。

猛的一開，不熟悉步驟再加上不熟悉跑車，真正開出去的時候就有點左拐右拐，令人擔心。

親眼目睹了她在電話裏給管理員道歉補假，又彎彎曲曲地把車子開走的夜總會服務生不禁露出了擔憂的表情，思索著是否該替對方早早地打好120，但是又想到這樣咒人家有些不太好，最後還是作罷了。

時隔多年再次開車上路，還是在江城這樣的大城市，甘甜是既緊張又興奮，她自然是要回醫院接袁遠的，去醫院那樣人多的地方車就自然更多了，這就非常考驗技術，甘甜一開始在人少車少的地方還可以自如地開得比較平穩，人和車一多，手心就開始冒汗了。

於是乎，等她好不容易到了醫院病房的時候，早就已經過了中午，袁遠不但不吃護士送來的飯，還不肯吃藥，護士站在病房門口攤手無奈地表示自己愛莫能助，順便還表達了一句這年頭帥哥果然都不好伺候的想法，然後就拍拍手走人了。

甘甜看看自己手裏提著的馬卡龍，心道還好我早有準備，知道時間長了要準備道歉禮物，再加上天上飛來意外之財，哦哦不對，是袁遠拿命換來了一大筆錢（車這東西在她眼裏已經只是錢那麽簡單了），她得好好給他慶祝一下，所以在路上特地買了甜點和蛋糕，要不然進去之後肯定又要被興師問罪了。

帶著一種慶幸，甘甜滿頭是汗地打開了病房門，一進去就發現袁遠就站在窗戶邊背對著門口的位置，聽見門響動之後轉過來，由於是逆光站著，甘甜看不清他的表情，無法確定他的情緒，只能硬著頭皮走進來，把門關好，笑著把手裏的蛋糕朝上提一提說：“我買了慶祝的東西，車子也開回來了，不過時間有點久了，你等著急了吧？快來吃點東西。”

她說完話又朝前走了幾步，這幾步讓她看見了袁遠的表情，這一看就不禁打了一個寒顫，有點結巴道：“你那表情是怎麽了，幹嘛陰森森的，怪嚇人的。”

看她害怕，袁遠稍稍緩和了表情，五官柔和下來之後，氣氛也變得好了許多。

他朝前走了幾步，來到甘甜面前，漫不經心道：“也沒什麽，就是以為你拿到車之後和姓顧的私奔了，所以心情不太好。”

甘甜：“……我覺得你是時候去找個工作來做了，你這樣每天閑著是很容易胡思亂想，早晚變成深閨怨夫。”

袁遠似乎笑了一下，不甚在意的樣子，從她手裏提過蛋糕走到椅子上坐下，隨手拆開，看著小小蛋糕上面寫著的“祝賀你”三個字，就知道自己昨晚的努力沒有白費。

“她還挺守信用。”他很輕地說了一句，本來沒打算讓甘甜聽見，但是他們離得那麽近，想聽不見都不行。

“是啊，的確很守信用，而且人家還說，以後你要是不跟我在一起了，她的大門隨時向你敞開。”甘甜陰陽怪氣地說著，一把奪過他手裏的蛋糕，背對著他走到桌子邊把蛋糕放下，插上兩根拉住，低著頭說，“按理說，你以前的生日是春天的時候，但是你現在不是之前那樣了，你現在是人了，我想著就把今天定成你作為人的生日吧，十一月十七號，記住了袁遠，以後這就是你的生日了，過來吹蠟燭吧，二十歲生日快樂。”

她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轉過了頭，臉上的不滿已經蕩然無存，有的只是滿滿的笑意和真誠的模樣，袁遠看著，潛意識裏毫無反應地就走了過來，甘甜見他這副模樣，揶揄地說了一句“真乖”，便把蛋糕往他面前一推，低柔道：“吹蠟燭吧，生日快樂啊，袁遠。”

袁遠失神地將視線緩緩落在蛋糕上，感覺蛋糕雖然好看也美味，卻怎麽都不如甘甜好看、美味。以前真不覺得甘甜那麽好，莫名其妙變成人之後，就覺得和她最熟悉，她人也不錯，那就跟著她，自己不會有事就可以了，可是他現在不但跟著她，還可以為了她做那麽多事，甚至是……不再變回去。

其實不能太理解人與人之間的男歡女愛，那種電視劇裏所一直陳述的愛情是什麽東西，這對袁遠來說過於晦澀覆雜，但是此時此刻，此情此景，他還是要說，如果這就是愛情的話，那他也算是擁有了吧。

於是，袁遠接下來做的事不是吹蠟燭，而是轉頭看著甘甜說：“甘甜，我愛你。”

甘甜整個人如被雷劈中般楞在原地，糾結了千百萬次的“他不懂感情該怎麽辦”的問題好像一下子就迎刃而解了，看著眼前那雙澄澈烏黑的眸子裏坦坦蕩蕩的感情，甘甜瞬間不知所措。

該怎麽辦呢？如果他們只是普通的男人和女人，那這一切都不是問題，她現在會非常高興地抱著他說一句“我也愛你啊”，可是不是的，他們不是普通的人，至少他不是。

他甚至都不能說是一個人。

人和動物，人獸啊，說出去給別人聽，肯定都會大跌眼鏡吧。

甘甜苦笑了一下，擡手摸了摸袁遠的頭，輕聲說：“我知道，先吹蠟燭吧，來慶祝一下你變成人之後的第一筆收入，雖然很多，但是不要有下次了，知道了嗎？”

袁遠似乎不太高興，清雋的臉上掛著一點失望，慢聲說：“你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是因為你不愛我嗎？不過沒關系，我知道你們女人需要時間，比較含蓄，電視上不都是這樣演的麽。我可以等的，等到你願意也跟我說的時候，現在我要吹蠟燭了。”

他說著話，那樣坦蕩無愧於心，說完就吹了蠟燭，嘴角輕抿地微笑著，那種活得特別真實、直接的模樣，看得甘甜羨慕又慚愧，她想，三字經裏第一句就說得很對啊，人之初，性本善，人在最初的時候，都是這樣的性格吧，但是經過歲月和社會的打磨，到了最後，都會變得有些覆雜。

值得慶幸的是，袁遠初初成人，還沒有經歷過哪些，但悲哀的卻是，如果他要作為一個人來生存下去，那些事情，他早晚都要去經歷的。

算了，早晚都得面對的事，總不能捆著他一輩子啊，她都這麽過來了，他也可以的。

想通了之後的甘甜也跟著笑了，倆人切了蛋糕吃，甜甜蜜蜜的，當真是羨煞旁人，出院的時候護士大夫都說他們小兩口感情好，還讓袁遠好好珍惜甘甜這麽好的媳婦兒，又漂亮又體貼，甘甜被誇得臉紅紅，袁遠居然還一本正經地點頭應下來，搞得她怪不自在的。

兩人一下樓，到了停車場就有點犯難，因為車子四周圍都停了車，要把車倒出來離開，如果是剛考駕照的時候，甘甜應該可以辦到的，但是現在……

“說實話，我開車技術真的不太好，所以回來得才那麽遲。”甘甜清了清嗓子說，“要我說啊，還是電動車最安全和簡單了……”

袁遠盯著那輛車慢慢說道：“一個是肉包鐵，另一個是鐵包肉，你跟我說肉包鐵安全？”

甘甜噎住，不說話了，袁遠拿過她手裏面的車鑰匙，研究了一下，很快就把車門打開了。

甘甜驚訝道：“你真聰明啊。”

袁遠回眸睨了她一眼說：“該謝謝你那些電視劇，裏面每個人類都在開車，這個東西就算不想會用，看看也會用了。”

甘甜聽完，不知道是該說自己給他找電視劇學習的事是聰明還是傻了，總之雖然袁遠很聰明，這倒車的事還是得看甘甜，畢竟前者對此是一點都沒接觸過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袁遠在看，甘甜這次倒車原本以為要一會，但沒想到三兩下就倒出來了，激動得不能自己，等袁遠上了副駕駛之後，她就手舞足蹈道：“嘿，你看我開車技術還是不錯的吧？我就跟你說我不是一個簡單的角色，開車這種小事情……”

“你再不給後面的車讓路，他就要按喇叭罵你了。”

在甘甜說得興致勃勃的時候，袁遠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話，把她凍得夠嗆，甘甜扁扁嘴，看了看後視鏡，果然有一輛車正在等待，從車玻璃往裏看，車主已經有點不耐煩了。

於是甘甜立馬開車離開，兩個一窮二白的人就這麽駕駛著一輛昂貴的寶馬加入了行車大隊，一路上還算是有說有笑，可到了單元樓下面，兩人就有點笑不出來了。

你說怎麽就那麽巧呢，偏偏顧雅禮就在她家樓下等著，手裏正拿著手機要打電話的樣子，不到三秒鐘甘甜的手機就響了起來，袁遠冷不丁地笑了一聲，那張臉，就算是討厭他的人也不得不承認，絕對是難得一見的美男子，連陰測測地笑都好像一張畫一樣無可挑剔。

“我可沒讓他來啊。”甘甜趕緊撇開責任說，“我和他一點聯系都沒有，我估計他來是說你身份證戶口那件事的，這件事辦成了車子過戶的時候才可以過戶到你名下，所以是很重要的。”

甘甜妄圖用戶口的重要性來說服袁遠，只是很可惜，袁遠並不上鉤。

“那就不要過戶，把車子賣掉，把錢給你，我不要。”他非常大方地說完，直接拉開車門下了車，吸引了前面顧雅禮的註意，顧雅禮瞥了一眼昂貴的寶馬車，看見了駕駛座的甘甜，眉峰一挑，似乎有了些猜測。

甘甜生怕袁遠和顧雅禮說話時露出什麽馬腳，把到手的鴨子弄飛了，於是急急忙忙地跟了下去，但是等她到的時候已經為時已晚，兩個男人已經進行了歷史性的會晤。

“看起來，袁先生挺有錢的。”顧雅禮意有所指地說道。

袁遠的驕傲得到了滿足，但是他很謙虛地說：“不是我的錢，是她的錢，我沒有錢。”

他這是實話實說，因為他下車的時候已經跟甘甜說過了，把車賣掉，錢歸她，他的確是沒錢，甘甜當時沒想到這一層，只是沒料到袁遠也懂得隱瞞疑點，不由露出欣慰的笑容，哪料下一秒袁遠的一句話就把顧雅禮和甘甜都給說尷尬了。

“現在你看見了，甘甜特別有錢，你那輛車一定不怎麽值錢吧，你追求一個比你有錢的女孩，不會擔心別人說你吃軟飯嗎？還是算了吧，顧警官。”

袁遠說完話一笑，標準地露出八顆牙的職業微笑，那麽得令人信服和賞心悅目，可是落在顧雅禮眼中，怎麽看都覺得，啊，真想打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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