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兒走過來抓著我的手說道：“姐姐你先別難過，我覺得孩子肯定是從小跟雲離一起生活慣了，還沒有接受自己有父母的事實，雲離那種人，不至於跟一個孩子說你們的壞話吧？他肯把你們是她父母的事情說出來就代表他給了孩子做選擇的機會，現在孩子還小，一定會覺得你們要讓她離開雲離，她會覺得害怕，所以才會對你們產生敵意。沒關系的，等她大點懂事了肯定就不會這樣了，沒準兒自己就會來找你們。你們從來沒有在一起生活過，肯定沒有感情基礎，雲離對她來說意義不一樣。”

我看了看他們，深吸了一口氣：“沒事……沒事了……慢慢來。陳笑，不是接了生意嗎？把信息都告訴我，我準備一下。”

我不能老是這樣，讓所有人都擔心，我得學會控制自己的情緒……

陳笑把地址和辦白事那戶人家的信息都告訴了我，我準備了一些辦白事需要的東西，陳笑包攬了白事上需要的亡人用品，我幫著她忙到下午五點多才開始往辦白事的那家人家裏趕。

這家人住在城區，辦白事是在鄉下辦的，城區不方便辦白事。

我們到地方的時候都已經晚上快八點了，車是直接開到村口的，大老遠就聽見鑼鼓聲了，那白事特有的調調一聽就知道哪裏死人了。

說好了今天會來，早就有人在村口等著我們了，這戶人當家的叫邱三兒，別人都管他叫邱老三，五十多歲，一副樸實的形象。死的是他丈母娘，八十八了，這歲數算是喜喪了。

邱老三是倒插門到這邊的，說起來他跟我還是老鄉，都是四川那邊的，所以辦白事他也是按照四川那邊的習俗在操辦，他老婆不是個會當家做主的人，從頭到尾都是邱老三在忙活。

陳笑把給亡人準備的紙房子什麽的都拿出來擺在了靈堂前，初來乍到，按規矩該先給亡人上香。我走到靈堂前點了香鞠了三下躬，然後把香插進了香爐裏。

長蟲和陳笑也走了過來上香，我站在一旁算下葬的日子，無意中看了眼擺放在棺材前的遺照，老太太看起來可不是啥面善的人，生前肯定是個會作妖的，這大晚上的看一眼黑白遺照，感覺背後有些涼颼颼的……

棺材還沒封，蓋子都沒上，只是在老太太臉上蓋了塊白色的帕子。

我心裏有些不踏實，把邱老三叫道一邊問道：“老太太咽氣多久了？”

邱老三這幾天肯定沒少忙活，人都有點迷糊了，琢磨了一陣兒才說道：“前天晚上咽氣的吧……我應該沒記錯，這幾天我都沒合過眼，有點記不清了……”

我想了想說道：“盡早下葬，明早六點整出殯，墓井打好了吧？讓人快點弄。”

邱老三一聽有些擔心：“咋了這是？有啥不對勁嗎？”

我搖了搖頭：“沒啥不對勁，今晚我把法事辦了，明早忙完你也能睡個好覺了，老人早點入土為安不挺好麽？別難過，這把歲數了，不容易啊，喜喪，老人家上輩子做的好事兒多，這輩子才能這麽命長。”

邱老三咧著嘴笑了笑：“好嘞，那就麻煩譚仙姑了。”

我點了點頭搭了把椅子坐在靈堂外烤火，這晚上凍得我鼻涕泡都出來了，沒轍，吃這碗飯就是這樣，那些敲鑼打鼓的不比我們好過。

敲鑼打鼓的人一直到晚上十點多才停下，我耳朵都快聾了，停下的那一瞬間我頓時覺得耳根子清凈了，長蟲早就被吵得不耐煩了，腳邊一地煙灰。

等敲鑼的人去休息之後我就開始準備做法事了，普通的法事就只是幫亡人指路而已，現在一般下葬都不會等到頭七之後，據說地府的陰差是要在頭七之後來收魂魄，也會在帶魂魄去地府的時候讓魂魄再回家看一眼。從咽氣到頭七之間的七天，亡人的魂魄不知道會飄去哪裏，因為一開始魂魄離體意識是模糊的，

指路的作用就在於引導魂魄先去地府報道，省得走彎路，一個不小心成了游魂野鬼就不好玩兒了，等到頭七的時候地府還是會批準魂魄再回家一趟的，不過那時候是有陰差陪同的，不會出現意外。

陳笑在那看起來還挺豪華的紙房子門檻上放了許多捆好的紙錢，說是下葬的時候要隨紙房子一起燒掉。我問她這方便有什麽講究沒有，陳笑打開了話匣子：“當然有，這房子我紮了好久呢，我爸說這房子下葬的時候燒掉就會出現在陰間成為真的房子，供亡人的魂魄居住，直到投胎轉世，房子就會消失不見。你看，這房子裏還有幾個紙人丫鬟，死人都比活人過得好。這些紙錢是用來給陰間管地的陰差的，給的紙錢多了，房子的地段兒就好，要是不給錢，有的陰差就不讓這房子建在陰間，亡人就沒地兒住。這些都是我爸以前告訴我的，細節很多，一個都不能漏掉。”

這還真是挺講究的，我對陳笑說的話深信不疑，棺材說白了就是人死後肉身的容器，這紙房子才是魂魄在陰間的歸屬，是得講究一點，畢竟不是剛死了就可以轉世投胎的，得在陰間住很久呢。

我剛盤膝坐下準備誦經就聽到了一聲嘆息，是一個老婦的聲音，我頭皮都快炸開了，這裏現在就我跟陳笑和長蟲三個人，這聲音出自誰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了。

我往棺材裏瞅了一眼，老太太的魂魄已經不在體內了，不知道她躲在哪個犄角旮旯在嘆氣。我開口說道：“老太太嘆什麽氣呢？你女婿這麽孝順，你該高興才是，啥都給你弄的最好的，聽說連白事宴都是好幾百一桌的。”

在鄉下辦的酒席一兩百一桌是常規，邱老三給辦的好像是四百多一桌的，這算是挺好的了，不知道這老太太嘆啥氣。

“孝順個屁！我就這麽一個女兒啊，跟了這邱老三一輩子沒出息，雖說沒有吃不飽穿不暖，也不如別人家過得好。我早些年就瞧不上他，他再孝順我也不領情，他要是真孝順，就不該讓我一個人孤孤單單的走！”

聽聲音好像是在棺材後面，我站起身往棺材後面看了一眼，那老太太正踮著腳尖往棺材裏瞧呢，棺材放得並不高，是老太太太矮了，也佝僂得厲害，她眉心凝聚著一團青色的霧氣，一臉嫌棄，盡是對邱老三的不滿。

（大家端午快樂，今天早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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