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留下了陳笑看堂口，收拾了一些必要的東西就跟那姑娘走了，路上那姑娘告訴我她叫陳歡，今年剛大學畢業，算起來年紀跟我差不多大呢。

她這名字跟陳笑的名字倒是很搭，一個陳歡一個陳笑，歡笑，特像兩姐妹的名字。

路上陳歡跟我說了很多她家裏的事，她爺爺都九十高齡了，據說年輕的時候還打過仗。她說她叔叔嬸嬸對她爺爺特別好，她嬸嬸在她爺爺生病的時候一直是衣不解帶的在床前守著。老人家渾身都是毛病，肺部也有病，呼出來的氣味特別難聞，她嬸嬸也不嫌棄，把老人家照顧得很好。

我聽著覺得老人家是幸福的，至少子孫孝順，都說久病床前無孝子，到這裏不光兒子孝順，兒媳也孝順，挺好的了，就是想不通為什麽老人家就是不咽氣，難道是到死的時候貪生不想死了麽？這可不是自己能決定的，閻王要你三更死，你也活不過五更。

到了陳歡家住的小區，我看著她們家條件應該還不錯，爺爺是退伍老兵，每個月肯定還有一筆收入，看陳歡的穿著打扮，也不像是貧窮家的孩子，這小區價位不算便宜，在哈爾濱算是中上等的小區了。

到了她們家住的那層樓，一出電梯，碰上了陳歡她們家的鄰居，是個五十來歲的大媽，燙著一頭小卷發，懷裏還抱著只棕色的泰迪犬。

陳歡跟那大媽打招呼，完了那大媽多看了我幾眼：“你是那邊堂口的譚仙姑吧？”

我點點頭：“是。”

大媽看似是要下樓遛狗，但是卻沒進電梯，等陳歡走到了前面，大媽突然把我拽到了一邊：“歡歡家那叔叔嬸嬸啊，不是個東西，歡歡不知道，我是他們家鄰居，我是知道的。經常沖老人家吼，還罵，不知道打沒有，反正老人家也說不出話出不了聲了。她叔叔嬸嬸也不跟周圍的人往來，脾氣都不好，也沒人敢去管他們家閑事。現在老人這個樣子，之前她嬸嬸找了道士去瞧，都是她嬸嬸花錢跟人竄通好的，為的是老人家手裏的錢。我看不下去了，才讓歡歡去找的你。你們年紀差不多大，找你看過事兒的都說你人好，你可得幫幫她！”

剛才在來的路上陳歡還跟我說她叔叔嬸嬸怎麽怎麽好，在鄰居嘴裏就變得不一樣了。遠親不如近鄰，陳歡在外地念書幾年，肯定不如鄰居知道得多。

我問道：“您還知道些什麽嗎？”

大媽撇撇嘴：“你是不知道啊，陳歡的叔叔嬸嬸兩口子都愛賭，打麻將，成天不務正業的，就指著老人每個月那點補貼過日子，這房子還是前幾年用陳歡爸媽事故死的時候的賠償款買的，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麽從老爺子手裏把錢拿出來的。口口聲聲是為了陳歡以後嫁人不被人看不起，被人說娘家連房子都沒有，其實打的什麽主意？房本上寫的可是他們倆的名字，說怕陳歡年輕，到嫁人房子被人騙了去，說他們就是陳歡的娘家人，把她當親閨女，屁！這兩口子還有個娃，是兒子，都念高中了，這房子以後要是不給他們兒子弄了去，我名字倒過來寫！”

“不是我愛說人家閑話，人在做天在看，有的人不怕遭天打雷劈的，我都看不過眼了，欺負老人欺負沒爸媽的小姑娘，還是親侄女，這種人就該遭天打雷劈的！”

見我遲遲沒跟上去，陳歡停下腳步叫我：“譚仙姑？”

鄰居大媽示意我快去，完了她就乘電梯往樓下走了，我心情有些沈重，也感覺到了肩上的責任，這件事情我得辦好，世上垃圾人太多，簡直是浪費資源。

進了陳歡家裏，陳歡的叔叔嬸嬸都在，很熱情的招呼我，看起來真的是一副好人做派。多虧我學了看相，一眼就能看出這人行不行，看到陳歡的叔叔嬸嬸，我腦子裏就只有兩個字：偽善。

他們現在會對我這麽熱情是因為他們看我年輕，根本就不覺得我能掀起什麽浪花來，我問老爺子住哪間屋子，陳歡的嬸嬸指了指角落裏一個小門：“那裏。”

這房子的格局在那個位置根本不可能還有一個房間，就像是利用多餘的空間自己隔斷出來的一樣，裏面的空間有多大也就不用我說了，人站著能轉身就不錯了。

我皺了皺眉，陳歡的嬸嬸急忙說道：“不是我們要讓老人家住那小屋子裏，是當裝修的的時候他自己說的，說自己年歲大了，怕哪天死了，讓家裏沾了晦氣，說給他隨便隔個小屋子出來就行了，到時候他死了，這小屋子就拿來放雜物，不住人。老爺子性子倔，我們也拗不過他，那小屋子除了窄了點，別的都齊全，連燈都是給他裝的好的。你要進去看看嗎？不是我說啊，老爺子病得厲害，味道也不好聞，你一年輕小姑娘，怕你受不了。我當然是伺候慣了覺得無所謂的……”

我淡淡一笑：“我做這行見過的人和事兒都不少，爛了的死人都見過，不忌諱這個，我去見見老人家。”

陳歡的嬸嬸打開小屋子的門把我讓了進去，這個房間采光不好，燈一直是開著的，裏面的味道的確不好聞，中藥味混著一股難以形容的味道，一般人受不了。

之前我聞到異味都會受不了想吐，不知道這次為什麽沒吐，陳歡的爺爺瘦得已經沒人形了，雙手手指彎曲著看起來有些僵硬，長滿皺紋和老年斑的臉上一點生氣都沒有，認真看才能看見隨著微弱呼吸一起一伏的胸口，呼吸很緩慢很緩慢，真的已經到了盡頭了。

老爺子睡的床是單人床，不，說是兒童床比較貼切，老爺子是屬於人高馬大的那種，即便老了瘦了，骨架子還在，他腳後跟都是懸空的，床根本沒那麽長。屋子裏真的很窄，只能放下一張床，連床頭櫃都沒有。老人的衣物什麽的用一個大蛇皮袋子裝著隨意的扔在床尾的地板上，旁邊還放著一個裝排洩物的小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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