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奶奶與吳嬸走遠後，車內只剩下秦墨北與小磊兩個人了。

車內很靜，是一種刻意地安靜，小磊睜著那雙空洞的雙眼，靜靜地看著前面的男人，曾經一度，這個人對於他來說，是恩賜和奢侈，卻沒想到，現在他離自己這麽近。

而這些，全是托他那個失散多年的姐姐的福氣。

秦墨北從後視鏡子瞥了後座的人一眼，接著他掏出一根煙含在嘴裏，低下頭，不緊不慢地把它點燃。

很快，狒紅的小點勿明勿暗地在他手指頭裏閃爍著……

小磊坐在後座，聞見了淡淡地煙草味，這味道一如他的人一般，不管對誰都是淡淡地。

倏然，他開口道：“給我一根吧。”

前座的秦墨北挑了挑眉，接著麻利地從煙盒裏抽出一根，動作瀟灑地從前面拋到後面。

小磊接過煙，又找到剛才被秦墨北丟在一旁的打火機，動作熟練地點起了火。

尼古丁醉人的味道很快浸入他的舌頭，小磊瞇上眼睛，慢悠悠地吐出一口煙霧。

這些時候沒抽煙了，舌頭都快要淡出個鳥味來了。

秦墨北冷眼看著後座的小磊，抽煙的小磊完全似變了一個人一般，沒有那份木訥與空洞，仿佛如一個容器，裏面註滿了化不開的暗晦。

“這些時日過得怎麽樣？”秦墨北主動開口問著。

小磊從嘴裏撥下煙頭，聲音低低地：“不怎麽樣。”

離開他之後，他還能好到哪裏去？

秦墨北回頭望向他：“跟自己的親人在一起，不用在外面顛沛流離，不好麽？”

小弟嘴角扯出一絲大大的嘲諷道：“你明知道，她們並不是我的……”

“我說過多少遍了，這種話我不想聽到，從我接濟你的那一天起，我認為誰是你的親人，誰就是你的親人。”

秦墨北話裏的寒意，任誰聽了都不由得一顫，小磊也是，他擡眸看向眼前的男人。

那是他的側顏，就算僅僅只是側顏，他的完美的如同天神一般俊逸。

小磊突然笑了：“這麽在乎她？在乎到要找一個假的弟弟來照顧到她的情緒。“

秦墨北黑眸裏閃過一絲冰冷：“你本就是小磊，何來的假弟弟之說。”

“你明明知道，我根本不是她的親生弟弟，我雖然姓顧，但是那是你讓我姓的，我跟顧家有半毛錢的關系沒有？”

小磊的聲音帶著歇斯揭底，他的臉上有著大大的憤慨，這些年，從他懂事起，他便知道了，原來他的父母真是張三角與鄭月容，什麽狗屁養父養母，根本就是親生的，這兩人一個無能一個無用，狠心把剛生下來的兒子賣給了秦遠山。

在顧家出事後，秦遠山把他送回去，張三角甚至嫌棄家裏多了一口人吃飯，甚至還多次強調他為什麽不是一個女孩，如果是一個女孩的話，就算出去賣也能賣不少錢。

他當時不懂，後來慢慢長大了，漸漸知道男女之間的區別，有時跟著張三角去了那些聲色場合，知道那些女人們輕松地賺錢方法，原來做男孩端端盤子冼冼碗一個月都比不上那些女人一晚上所賺的錢。

才十幾歲懵懂的他開始自我責怪起來，做女孩子賺錢那麽輕松，不像他似的這般辛苦，還在父親賭錢輸了後發愁，在母親生病時發愁，在任何需要用錢的場合裏發愁……

甚至有一次在張三角的逼迫之下，他脫去男裝穿上女裝，坐在那些老男人身邊，由著他們摸摸手腳就能輕松地賺取不少小費時，他的心裏那種想要成為女孩的願望更加強烈了。

他沒有任何一絲不情願，在現實面前，他沒有不情願的機會，從第一次得到了這種甜頭後，他就愛上了這種感覺，開始一次又一次的打扮起自己來。

就如同他是一個真正的女孩般打扮自己。

直至一個人的出現，徹底地喚醒了他，那個人……小磊擡眸，望向前面的他，那個人多年前也是這般，一身深色的西服，質料光滑紋理特殊，站在人身邊時，令人不由得為之一顫。

他太優秀了，渾身沒有一處不透露著矜貴之氣，只是簡簡單單地站在那裏，筆直的身線已然有著王者之氣。

那時的他怎麽對自己說的？

他說你要錢，我可以給，但是你這個人我要了！

小磊笑了笑，當時的自己天真的以為自己遇見了貴人，以為他相中了自己，在那種場合裏混多了，小磊也不在糾結男女身份了，是女人又如何，是男人以如何，只要他姿色上佳，照樣有男人大把大把地送錢。

他不是不知道，男人與男人之間也有那種可能，那時他就想到了這種可能。

從心底來講，他有些排斥這種驚於世俗的感情的，但如果對方是他，他……是願意的。

可惜，當時的自己被秦墨北活活地鄙視了，到現在，小磊還能想起那雙如深潭一般的黑眸，看向自己時所透露出的深深地厭惡。

是的，厭惡，就連現在，小磊都不敢保證，秦墨北看見他時，有沒有厭惡的情緒，畢竟，這些年過去，他的整個人也變得更加深沈，讓人琢磨不透了。

“你的病情恢覆的怎麽樣了？”

正在小磊回想著以前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時，秦墨北終於開腔，淡淡地問起了他的事。

小磊嘲諷的笑笑，現在的他可不是多年前那個傻小子了，他關心自己無非就是為了他的那個所謂的姐姐罷了。

“還行。”小磊吸進最後一口煙，模樣吊而郎當地。

秦墨北蹙眉：“這些年也給你找過不少醫生了，你這病卻仍然不見起色，總是時不時犯一會，你就一點也不想改善嗎？”

小磊掐滅煙頭，無所謂道：“隨便吧，能改善當然不錯，但是不能改善的話強求也沒意思，再說現在這樣不也挺好的嗎？正常時還能與你聊聊天，不正常時，你就找個地方把我鎖起來得了。”

他說的隨意，臉上也一派輕松，但秦墨北今天留下他，顯然是另有安排的。

“你現在也大了，再這樣下去肯定是不行的，我已經安排好了國外的一個醫生，他專門冶這個病的……”

“你要把我送走？”

小磊的語氣裏帶著不可置信，他以為這些年，他不停的接濟著自己，多少念著一點舊情，卻沒想到，他的眼裏心裏至始至終還是惦記著他那個姐姐。

“我不要，你把我送走，無非是想給顧惜惜一顆定心丸罷了，你怕她知道了以前的事情，怕她接受不住……”

說著，小磊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獰笑，他的手緊緊攥緊，繼續說著：“你怕她知道了你父親以前做的那些齷蹉事，你怕這些事情浮出水面之後你們的關系就不會似今天這般甜蜜了……”

原來他也為會了某一個人而這麽用心，可惜那個人，卻不是他。

秦墨北看著後座接近發狂的小磊，嘴角邊露出了一絲涼薄地笑，他的聲音裏的寒意讓人聽之一顫。

“行了，我的話是命令，不是商量，不管你想不想去國外，最終的結果都會如我所安排的那樣，如果你不信的話……那麽我們走著瞧？”

他的聲音並不大，但是足以震撼小磊。

小磊目光怔怔地看著他，對了，他差點忘記這個男人的可怕了，他是什麽人，動一動腳，整個A市的商界都為之一顫的人物，小小的他能拿什麽來與之抗衡。

他能怎麽辦，在秦墨北的手中，他不得不聽話。

把他送去國外，他這一身毛病如果冶不好，到何時他才能回來，他怎麽會這麽無情，也對，他對待他，從來都是厭惡的，如果不是顧惜惜，自己又如何能入秦墨北的眼。

如果……如果自己是她便好了，有他護著周全，這一生足已。

只可惜，他不是她。

半響，小磊終於意識到自己的處境，他淒涼一笑，整個人陷入一種無聲地沈默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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