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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人生如逆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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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問,可以給我一面鏡子嗎?”他雙手有些顫抖地問。

白璧拿來一面鏡子。

鏡子裏,他穿著破舊不堪的盔甲,盔甲布滿了灰塵,斑駁襤褸。

鏡子裏的人,瘦小而蒼老,臉上布滿了褶子。

“我……”

他顫抖著手,雙淚縱橫。

“我今年,不是三十六歲麽?怎麽清醒過來之後,就成這幅樣子了?”

“蒼天吶。”

“到底發生了什麽?”

“啊……”

他蹲下來,抱住頭,嗚嗚地哭了起來。

白璧神情淡然,她將燃盡的七魂香收拾了一下。

“恭喜你,從今天開始重見天日。”

“此後的日子,還請先生一切隨心。”

姜軍楞楞地看著鏡子中的自己,許久許久。

之後,他擦了擦眼淚。

仰天長嘆。

“滄海桑田,不過彈指一揮間。”

“歲月啊。”

他站起來,深深地鞠躬,“謝謝你。”

“雖然我不太記得什麽,但渾渾噩噩這麽多年,我一下子清醒了很多。”

“已經,很久很久沒這麽清醒過了。”

“謝謝你。”

“謝謝你。”

他鞠了三次躬,然後顫顫巍巍地向著門口走去。

白璧抄著手,靜靜地看著步履蹣跚的姜軍走出院子。

“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她瞇起眼睛。

“小白,他身上的味道很不好聞,怕是,已經活不長了吧。”小魚舔了舔爪子,說。

“嗯。他,怕是已經走到了生命的盡頭。”白璧轉了身,慢慢將那本泛黃的本草綱目合上。

長發飄搖,屋子裏依然是從前的暗啞。

有風吹來,秋風淒淒,越是深秋,越是蒼涼。

石桌上,黎霂畫的那張畫被秋風吹散,越過陳舊的大門,招搖著飄到白璧手裏。

白璧隨意瞥了一眼,瞧見那上面寫的蠅頭小字。

“三十年前,我是風流帥。”

原本只是她隨意寫著玩的,現在讀來,竟然有種別樣的感覺。

三十年,不過是虛指。

姜軍的記憶一直停留在三十六歲那年。

如今一下子清醒過來,想來無法接受現在的年紀吧。

光陰對於被病邪纏身的姜軍來說並沒有什麽意義。

但一下子清醒過來之後,大概就是那種到鄉翻似爛柯人的感覺。

萬事萬物,恍若一夢。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生命這種東西啊,總是那麽反覆無常。

“錦鯉先生。”白璧將那幅畫掛好,用細細的釘子固定住。

“這姜軍先生到底有多大?”

黎霂皺著眉頭思考了一下,搖頭。

“算了。”白璧找了個地方坐下來,“人各有命,一切隨緣。”

“那個,錦鯉先生啊,你到底做了些什麽飯?”

“我覺得我快要餓死了。”

才一轉眼時間,天已經有些昏暗了。

剛才還好好的太陽,因為秋風侵襲,也變得有些暗沈起來。

黎霂笑得燦爛。

他雙手輕輕放在身後,“這次的菜很適合你。”

“嗯?”白璧眼睛挑了挑。

她有些興奮,眼睛瞇到一處,“哎呀哎呀,這次是什麽口味的火鍋?”

“除了火鍋,你就沒點別的追求了麽?”

“是呀是呀,我就是這點追求。”白璧雙手交叉,將下巴放在上面,“到底是什麽?”

“乖。”黎霂伸出手,放在白璧的頭上。

“常喝酒不好,我燉了一些溫補的湯。”

“今天就暫時戒酒如何?”

“啊?”白璧一楞,撇嘴,“不要。”

“我已經命小魚將你的酒拿到了別處。”黎霂笑得很燦爛,“乖。”

白璧額角的青筋跳了幾下。

看著黎霂興高采烈端來一鍋大補湯。

“錦鯉先生……”

她臉黑了黑,“我沒記得自己在坐月子……”

一個好好的女青年,喝這麽大補的湯真的好麽?

“是不是,過分了些?”

“那個,這麽大補會流鼻血吧?”

白璧盯著黎霂看了看半晌,又盯著湯看了半晌。

先前還納悶,怎麽那麽多酒說沒就沒了。

原來,竟是小魚這個混蛋藏了起來。

沒有酒,沒有火鍋,還被逼著喝十全大補湯。

總覺得日子有些淒苦。

黎霂依然笑得溫潤,他坐在白璧對面,一只手托著下巴。

就那麽看著白璧。

白璧被看得相當不好意思。

喝了幾口之後,重重地將碗放下,“錦鯉先生你神經病啊。”

“你這麽盯著我吃飯,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

“我連筷子都不會拿了……”

黎霂依然在笑著。

他指了指自己的臉。

因為一直帶著淺笑,那張臉越發絕世無雙。

“你不覺得,我秀色可餐嗎?”

白璧還喝著湯,聽到這句話,差點噴出來。

她強忍住笑。

稍稍緩和了一下,一本正經地看著他,“臉是個好東西,我希望你也有。”

黎霂笑而不語。

聽著他們兩個沒什麽營養,尷尬無比的對話,小魚的身子抖了抖。

這兩人是小學生嗎?

可,這空氣中彌漫著的,這一股子暧昧到發甜的虐狗氣息是怎麽回事?

果然,還是讓這兩個人早早完事比較好麽?

小魚舔著爪子,很認真地思考著這個問題。

白天已經變短。

才下午四五點鐘的樣子,便隱隱有了黑夜降臨的感覺。

不遠處,陸陸續續開了燈。

華燈初上。

白璧喝完了溫補的湯,下意識摸著鼻子。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喝了這十全大補湯之後,會有鼻血流下來。

天又冷了起來,她起身關門,開了燈。

瞧見黎霂還在那坐著,頓了頓,指著門外,“那個,錦鯉先生,天要黑了,你是不是該回家了?”

“可是我家的床塌了。”黎霂盯著她的眼睛,“我,無家可歸。”

果然,人不要臉是不分長得好看不好看的。

白璧的長指甲輕輕叩在桌子上。

“我家只有一張床。”

“我知道。”

“也只有一床被子。”

“我知道。”

“我不太習慣跟別人一起……”白璧這麽說著,擡眼,看到黎霂淺笑的眸子。

她搖了搖頭,覺得這男人簡直無法理喻。

“白璧。”

他伸出手,“我不會做奇怪的事。”

白璧嘴角抽搐了一下,這位先生,其實你已經在做奇怪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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