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季節樹上的落葉已經去掉大半，樹木雕零，給人一種蕭瑟的感覺，趙紅軍就是在這樣一個清晨回到家。

林曉玲半夢半醒間聽到聲音，但是昨天工作到太晚的她困的實在起不來，打起精神聽到趙紅軍的聲音之後，又沈沈睡去。趙紅軍看了一眼鬧鐘，才五點半，他洗完澡精神十足，睡不著的他幹脆給家人準備早餐。

很少下廚的趙紅軍手藝不見生疏，只是風格還是一如既往的粗獷，切的蔥都不叫蔥末該叫蔥段，面條也煮太多，雞蛋煎太老，肉絲切的手指粗，油放太多。

林曉玲吃著現成的早餐還要對趙紅軍的廚藝各種挑剔，小七樂呵呵的吃著親爹做的面條，很賞臉的說好吃。林曉玲氣樂了，平時吃著她精心準備的飯菜，小七是和種挑剔，顏色不對、冷熱不對都有意見提，稍微難吃一點就不愛吃飯。為了讓小七多吃點飯菜，她是費盡心力，廚藝都跟著大漲，不說色相味俱全，至少賣相上有進步，因為小七就是個看顏值的孩子。吃飯要擺盤漂亮，吃個水果也要長得漂亮的果子，長得醜的一律不吃，林曉玲說過無數次，但是他這個壞習慣總是改不掉。

林曉玲看著他們父子同樂，還在想怎麽把老爺子的病情說給趙紅軍聽。她考慮一番決定還是吃完早餐再說，現在說這飯也沒法吃，小七還要上學，這麽長時間都過去，晚個十來分鐘也沒有什麽影響。

趙嘉紅也坐在餐桌邊吃早餐，她見到趙紅軍也很高興，想把趙大海的病情說給他聽，但是林曉玲沒開口，她搶著說多少有幾分告狀的嫌疑。她看了看林曉玲，想提醒她趕緊把這件事說出來，可惜林曉玲沒有接收到她發現的信號。

趙嘉紅上班前還依依不舍的看了眼林曉玲，希望她早點把事情告訴趙紅軍，她知道爺爺還是很掂記長年在外的三叔。她已經打聽過這種病，都說治不好沒有希望，能活多久完全看運氣，她現在只希望爺爺能活的越久越好。

林曉玲根本就沒註意到趙嘉紅的眼神，她一直在思考怎樣開口才更好，她真不想做那個傳遞壞消息的人。最後趙紅軍主動要送小七上學，林曉玲攔住他，把老爺子的病情如實轉告，讓他先回老家去看看，小七上學她去送。

“你怎麽不早說？”趙紅軍不滿的質問。

“我起床你早餐已經做好，剛吃完我就告訴你，還要怎麽早。”林曉玲也很委屈。

“那你回去一趟就帶著爸去醫院，還給了錢，你也沒有考慮帶著爸上大醫院檢查。”趙紅軍繼續提出不滿的意見。

“還要上哪家醫院檢查？”林曉玲是真沒往這方向想，這種病醫生都說了治不好，上再大的醫院又有什麽用，又不是小地方醫生能力有限，大醫院的醫生一定能治好病。

“還能去哪，當然是帶到省城來再做一次檢查。”趙紅軍對林曉玲辦事的結果不滿意，聲音越說越大。

小七在邊上還等著趙紅軍送他上學，聽到他大聲說話有點嚇著，壯著膽子在邊上小聲提醒：“爸爸，我上學要遲到啦！”

“小七，你等等，媽媽送你上學，爸爸還有事要辦。”林曉玲先安撫好小七才繼續和趙紅軍說話。“你讓我怎麽帶，又不是我說了算，家裏還有大哥二哥，我能做主？要怪你就怪你自己不在家。”林曉玲說完這話也沒管趙紅軍是什麽反應，直接牽著小七送他去學校。

趙紅軍氣得胸悶，他回來見到家人正高興著，結果林曉玲馬上送上這麽一個大消息，他現在是心情覆雜，各種情緒交替出現，後悔、擔心、難過，傷心還有憤怒。心裏再焦慮，他也只得先回去老家才能了解實際情況，林曉玲這邊他暫時是顧不上，生氣就生氣吧，她應該會理解他剛知道這種壞消息，第一時間有些情緒失控也是難免。

趙紅軍用最快的速度踏上回家的列車，沒有座位他直接買了站票上車，從省城到柳城，一路站了三個多小時，換乘公交之後折騰到午飯時間才到家。進門的那一刻正好趕上趙大海老倆口在家裏吃飯，張金鳳看到他回來，驚訝的連筷子都忘記放下，一直舉著筷子和他說話。

“紅軍，你還沒吃飯吧？家裏菜不夠，我去給你炒個雞蛋。”張金鳳說完就要起身，別的菜家沒有，家裏雞蛋一直不缺，有雞蛋再去菜園裏割一把韭菜，韭菜炒雞蛋也能吃一大碗飯。

“媽，你別買，我隨便吃點什麽都可以。”趙紅軍攔著張金鳳不讓她去忙，張金鳳哪裏肯聽他的，哪有什麽隨便吃，隨便吃就米飯都不夠，她還得去趙國富家端一點過來。

“爸，你這段時間還好吧？我回來遲啦！”趙紅軍頗為羞愧，父母生病他不在身邊，為人子女太失敗。

“回來就好，我又沒有什麽事，你們不用一個個都過來看我。”趙大海還是不肯服老，沒有覺得身體有多大毛病。

趙紅軍見趙大海身體還好，能吃能喝能動，除了身體會有些疼痛不為外人所知，看上去和正常人並無兩樣，他這顆心也就放下一大半，剩下的自然還是要問過醫生才知道。

知道趙紅軍回來，趙家三兄弟聚在一起開會商量如何給老爺子治療。趙紅軍從趙國富嘴裏知道這段時間的情況，知道林曉玲接到電話用最快的速度趕回來，能做的事情都做了，他心裏也有幾分後悔早上出門前態度不好。不過眼下卻顧不上，他想把老爺子帶省城再做個檢查，當然還要想找好理由說服老爺子願意去省城，反倒是趙國富和趙民強的意見並不重要，他開口說了相信沒人會反對。

趙紅軍不是迷之自信，而是在這個家裏有這樣說話的底氣，三兄弟他幹的最好，這種事他願意盡孝，誰還出口反駁，傳出去還要不要做人。三兄弟意見統一後，趙紅軍才出面和趙大海談話。父子倆關起來不知道說了些什麽，總之一向固執的老爺子也同意去省城住幾天，和趙紅軍一起走，張金鳳也跟著去。

趙國富和趙民強也不知道趙紅軍是怎麽說服趙大海，他們只看到趙大海和趙紅軍從房間裏走出來都是面帶笑容，父子倆的心情顯然都不壞。既然決定要去省城，接下來張金鳳已經在開始收拾行李。

要出遠門，還不是一天兩天，趙大海人還沒走就開始放心不下家裏，他把趙國富叫到家裏，把家裏養的雞鴨等都托付給他。除此之後還要他幫著看房子順便餵家裏養的各種牲口，晚上還一定要睡在家裏，以防半夜有小偷要進來。趙國富答應之後還不放心的想多說幾句，還是趙紅軍勸他說家裏沒有什麽值錢的貴重物品，小偷也不會來光顧，要去他們也是去那些房子建的漂亮有錢人家，他才停下來不再嗦。

村子裏這兩年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建二層小樓房，趙家兄弟倆也都換了新房子只是沒有裝修，這也是蔡德美和高芳都不願意出錢給趙大海看病的原因之一。辛苦這麽多年，攢的一點全用來建房子，家裏多少還欠了一些債，房子還只是建個毛坯，裝修都沒有動工，這邊老爺子又得這麽嚴重的病，送去醫院治療進去一次就是一大筆錢，家裏肯定得留下一屁股債。

蔡德美和高芳是不想欠一堆的債過年都不安生，原本對老爺子去醫院治療就有意見，現在趙紅軍還要把老爺子帶去省城看病，她們心裏更不滿，只是這種不滿不敢直接對趙紅軍說。趙紅軍這麽多年還能不知道家裏兩個嫂子的性子，他也沒有多說，只是表示這次老爺子去省城的費用他全部負擔，不會給大家添麻煩，只是希望以後他們照顧老爺子的時候更用心。

趙紅軍願意獨自承擔全部費用，蔡德美和高芳也安靜下來，連趙國富和趙民強都不好說什麽，兄弟願意負責所有費用，他們倒是想硬氣點表示願意承擔一部分費用，但是蔡德美和高芳根本沒給他們機會開口，再想到家裏還有玻璃都沒裝的窗戶，倆人都沒有底氣充大頭，只能舔著臉占趙紅軍便宜。

趙紅軍潛識裏也是相信老爺子這病難治療，但是他還抱著萬一的想法，這省城大醫院裏的權威專家，說不定水平就是比小地方醫生的水平要高，萬一能出現什麽奇跡治好。帶著這種僥幸心理，趙紅軍帶著父母一起踏上返回省城的車。

林曉玲帶著小七在家裏還不知道公婆即將到來，她都沒想過趙紅軍會馬上回來，她以為這趟回老家他至少要在家裏呆上個把星期。當她開門見到趙紅軍和公婆的時候，心裏驚訝的不行，面上還得熱情的公婆打招呼。

小七看到爺爺奶奶不用大人教也知道要開口喊人，趙大海和張金鳳聽到小七能主動叫他們，心裏倒是很高興，孫子和他們雖然不算太親熱，但是教的還是很好。

林曉玲不知道趙紅軍帶著公婆來省城，是想過來玩還是要長住，但是不管哪種都沒有她說話的機會，人都來了她還能有什麽不同意見，只能好好伺候好老人，讓他們開心點。

家裏冰箱什麽都有，林曉玲趕著做好一桌豐盛的飯菜，趙大海的飯菜更是單獨做的病人餐，當然醫生的交待她還記在心頭。做成不同花樣的營養餐，方便單獨給公公開餐，也更方便的把他和大家的飲食隔開，雖然現在知道不會傳染，但是家裏有小孩子，她還是覺得多註意幾分沒有壞處。

林曉玲話說的漂亮，趙大海見到單獨為他準備的營養餐倒是沒有什麽意見，他生病本來就給兒女添麻煩，現在兒媳婦態度好還願意做這做那，哪裏還會雞蛋裏挑骨頭。張金鳳倒是對林曉玲有意見，覺得她對小七太嚴厲，這麽小的孩子就和種規矩，但是有趙大海壓著，這裏又不是她的主場，她有不滿也只能壓在心底。

趙紅軍先收拾房間讓父母去休息，他把主臥室讓出來，他和林曉玲暫時稱到小七的房間去睡覺，小七被趕到書房和趙嘉紅擠一擠。趙嘉紅下班回來見到爺爺奶奶，高興的真叫，她在林曉玲這裏住著再好，總是無法融入環境，永遠都覺得是外人，趙紅軍在家還好一點，他一走家裏只剩下林曉玲和小七母子，對她也好，可就是太好讓她住著更不安。

趙嘉紅還沒法把這種感覺說給其他人聽，任何人聽了她的情況後都說一聲她命好，叔叔嬸嬸對她好，不僅給她找工作，還讓她住家裏，吃喝又不收她錢，她的工作可以全部存起來。再好不是自己家，趙嘉紅一直住的都不安心，現在見到爺爺奶奶，她最熟悉的親人，這顆心也安穩很多，感覺像回家一樣。她知道趙大海生病的實情，但是現在看到趙大海坐在沙發上和常人無異，她這顆心也就放下不少，醫生說的不知道還能活多久，也許還能活很多年，只要積極配合醫生治療就好。

趙大海和張金鳳坐了大半天的車，倆人都累了，趙紅軍讓他們先去休息，明天再帶他們去外面轉轉，順便去大醫院找權威專家再看看。省城的醫院畢竟比柳城的醫院要好，這裏的專家更多，說不定會有不同的意見。林曉玲這才知道公婆來省城是為了治療，她沒想趙紅軍會不死心，不過趙紅軍願意再去醫院求個心安，去看看也好。這個什麽時候她什麽都不會說，免得以後趙紅軍想起來還要怪她，去一次醫院也花不了多少錢，她就當花錢買個清靜。

趙嘉紅聽說爺爺要去醫院看病，她自告奮勇的表示要跟著一起去，請長假請不到，但是她明天調休一天還是可以，每個月的兩天休息她還一天都沒休。趙紅軍對帶上她也沒有意見，多一個人少一個人問題不大，又不是去多遠的地方，省城的腫瘤醫院坐公交站也就幾站路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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