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三十一章 。

關燈
應家這輩起初有兩個孩子,一男一女,湊成好字,名字拆了個成語:謹言慎行。

後來應行雲婚內出軌孕有應長樂。

應慎行是個很好的哥哥,因為不滿爺爺對妹妹們的過分嚴苛,所以多年來努力上位,性格沈穩,銳利的像是把尖刀。

顧辭是應慎行除了兩個妹妹外,唯一的例外。

應長樂和應謹言姐妹都非常依賴顧辭,雖然顧辭今年也不過二十歲,半年前剛跟應慎行領了證,

但某種意義上來講,顧辭算是應長樂慰藉的避風港。

她第一次見到這個還不是嫂子的姐姐的時候,剛過完十一歲生日沒幾天,

那天應長樂剛拿到期末考試成績單,因為漏寫‘解’而沒能得到滿分,正握緊卷子,低著頭沮喪和埋怨自己,司機老張去幫她開家長會了,不知道回來跟外公匯報過後,她將要得到怎麽樣的批評。

顧辭娃娃臉鹿眼,人畜無害,摟著個毛絨玩偶站在半米外觀察她,小心翼翼地問,“你可以跟我玩一會兒嗎?”

“”她擡眸看了顧辭很長時間,緩緩點頭。

應長樂第一次見到這樣接近自己的大姐姐,緊接著從顧辭身上得到許多的寬慰。

人在安慰別人的時候最有用的不是言語鼓勵“事情遠沒有那麽糟糕”,而是告訴對方,你來看看我,我比你慘上萬倍,現在還不是好好的?

彼年十八歲的顧辭已經在美院讀到大三,出過繪本,開始接設計類的活賺錢了,履歷非常漂亮,她這次來是負責幫應長樂設計她的屋子的。

顧辭盤腿坐在應長樂對面,柔聲細語的告訴她,“不過是漏寫幾個解而已,沒什麽的,人生不是只看一場考試的,還有很長的路。”

不等應長樂反問她,“你怎麽保證?”

顧辭就坦然的把自己的故事和盤托出,“其實我是個孤兒,被遺棄在孤兒院門口的那種,從我有記憶開始就是生活在孤兒院裏的。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一個地方,叫清流。”

應長樂搖頭,簡直聞所未聞。

顧辭梨渦淺淺,笑著說,“清流在我國西北,是個縣,我就出生在這個縣下屬的鎮上,再往前數個十幾二十年,鎮子上是不會有人花閑錢領養女孩的,我在鎮上長大,一年四季大風卷黃沙,老師有時候會帶著我們去草原放牧,我就在放羊的時候用舊木板支著畫畫。”

那一天應長樂始終無法忘懷,顧辭迎面坐在陽光裏,神色無比溫柔,眼底澄明,“考來帝都後有很多人都誇我優秀,說小小年紀就已經考上央美,前程大好,老師推薦我出繪本的時候,主編說我的畫裏有風。但只有我自己知道,不是這樣的,那些風是我見過的,融在骨血裏的存在。”

她似是無奈的講,“兒童福利院規定收養孤兒到十六歲,十六歲後只有沒有行為能力的會轉入社會福利院,這意味著十六歲是道門檻。我只能瘋狂跳級,基礎打得差,清流的教育水平也很一般,離能考上本科差十萬八千裏,高一發成績單的時候,我覺得我完了。”

應長樂皺著眉頭聽下去,她是含著金鑰匙出生的,得不到足夠的愛,卻錦衣玉食,可頤其形。

哥哥姐姐們都越級競賽讀名校,全帝都最好的師資力量匯集於她身上,人間疾苦離她實在太過遙遠了。

頭一次有人這樣平鋪直敘的把同一片天空下、截然不同的人生講給應長樂聽。

“僥幸有開畫室的老師來我們高中招生,看到我畫的板報,問我要不要學藝術,那樣的話文化課可以少考很多很多分零八年年初,我一個人坐了三天的綠皮火車來帝都,下車以後才知道原來有地方的冬天可以冷成這樣。”

帝都的冬日幹冷,北風如刀,直挺挺的從衣物的縫隙往身體裏鉆,出門時必備圍巾擋臉。

顧辭說得雲淡風輕,應長樂試圖從她臉上窺到幾分難過,可沒能找到,她手忙腳亂的想要安慰,摸邊身上所有口袋,都沒能找到半塊糖,只能瞪大眼睛無措的聽下去。

“哪陣我住在十五塊錢一天的地下室裏,提供的熱水不燙,泡面總是硬得,我囫圇吃完後就繼續畫畫,沒有暖氣,凍得牙齒打顫,就硬畫。我只報了央美的校考,因為沒有錢可以留在帝都很久。來帝都的錢是福利院老師和畫室老師一起硬湊的,大家都不富裕,補貼這個、補貼那個的,我沒有辦法心安理得的花著她們的血汗錢消磨。”

“央美校考結束停筆的時候,我也覺得我完了,我的人生在那一刻就徹底停下來了。”顧辭低頭,把毛絨玩具摟緊,緩慢地吐出一口氣,“可我現在坐在你面前,每年給福利院寄錢,拿出繪本賺到的所有版權費給我的畫室老師兒子交了擇校費,讓他能夠去市裏的重點高中讀書,大多數見到我的人都會誇我優秀,我的人生並沒有完蛋,而你的人生也絕不會因為少寫了幾個解字而完蛋。”

應長樂怔楞的看著她,顧辭紮著雙馬尾,頭繩的小草莓是毛線織得手工品,精致可愛,她燦然笑著提議,“要不這樣吧,今晚我去跟陸爺爺說,我租的房子漏水,想在你家借住幾天,有外人在的話,你就不會挨批評了呀。”

顧辭當天真的借宿在陸宅,夜裏跑過來陪應長樂拼那幅五千塊的拼圖,親昵的和她貼臉道“晚安”。

人能拿到什麽樣的牌全憑緣分,顧辭拿自己十幾年的努力和她保證一件事:發牌在上帝,怎麽打牌在我。

應長樂喜歡這個姐姐——現在應該叫嫂子。

“應應吃草莓味的好不好呀?言言替你選了巧克力的,我吃抹茶的,這樣我們就可以all三個口味了。”顧辭軟糯的問。

應長樂回神,她站在姐姐應謹言的傘下,正位於日本大阪的環球影城裏。

來這兒是應長樂提議的,應謹言和顧辭欣然同意。

“好。”應長樂點頭答,她自覺最近變了不少,開始熱衷於游樂場,在學著跟親近的人說出訴求來。

女孩子們聚會永遠可可愛愛,顧辭把貓耳箍戴到應長樂腦袋上,拉著她去合拍大頭照。

應謹言手動把熊耳摘下來去換顧辭頭頂的米奇耳朵,又掏出梳子給應長樂重新順過頭發才撩簾開拍。

應長樂唇角上揚,特效相機定格下三人的容顏,片刻後吐出帶著黏性的貼紙相片。

她特地多打了一張,可能會拿去送給曲楚,也可能不會。

“曲楚就還真的挺會照顧人的呢。”顧辭咬著草莓可麗餅,含混不清的誇,“應應比之前看起來要開朗多了,阿行沒說錯,曲楚真不錯。”

應長樂正歪頭咬姐姐手裏的巧克力可麗餅,聞言快速吞下去,戲謔道,“你天天聽相聲,你也開朗。”

“噗”顧辭沒忍住,笑得噴了出來,應謹言眼疾手快的給她遞紙,又腕骨微沈把可麗餅的凸角傾給妹妹,為了這兩個人操碎了心。

顧辭抹著嘴,沖應長樂豎大拇指,“你冷笑話越講越好笑了。”

她買了一大袋子的伴手禮,回去送給同學,為洛今挑手賬本,給郝萌買文具盒挑到重頭戲給曲楚帶的時候反倒怎麽都選不出。

應長樂站在琳瑯滿目的貨架前,思忖著要選什麽給他好。

帝都兩個客流量最大的游樂場是曲楚家產業,他該是不差這些東西的,應長樂垂眸剛準備放棄,就看到自己腕上的手鏈。

禮物選品和對方缺不缺似乎沒有關系,她也並不缺首飾,可曲楚送得就會開心,可以戴的時候總會有意無意的拿來裝飾。

應長樂轉身,全身鏡裏映出她現在的裝扮,黑色吊帶蓬蓬裙,頭頂黑白貓耳,胸前別著只庫洛米小惡魔胸針,被姐姐們打扮的可可愛愛。

等她回過神來,手裏已經拿著白色為主調的貓耳和同系列的胸針和袖扣。

私心想要曲楚身上有自己存在的痕跡。

應謹言是忠實的過山車愛好者,往常都是她一個人坐,今天應長樂主動提出作陪。

這是她人生裏第一次坐過山車,算不上多緊張。

可鬼使神差地給曲楚發了條消息報備。

大小姐:[我給你買了禮物,現在要和姐姐去坐過山車了,在排隊。]

曲楚:[是小長樂自己想坐的對嗎?]

大小姐:[嗯。]

曲楚:[那玩得開心,過山車最刺激的地方就在於到最高點可以放肆的大叫,聲音會散在雲霄裏,周圍的人也在喊,沒人會聽見你在叫些什麽,所有的不如意都會隨風消散。]

大小姐:[好。]

曲楚:[圖片]

曲楚:[對了,你的剪報我給你做好了,難看也沒辦法,我從小在畫畫上就只有藝術細菌,所以圖都是顯示屏開到最亮,用紙蒙著描的,湊合交吧,字你要自己寫嗎?我仿你筆記也可以,就怕你們老師看出來。]

應長樂點開來,實在談不上“湊合”。

八開的紙面填的滿滿當當,左下是巍峨壯闊長城,右上是鮮艷的五星紅旗,邊框都是雙色,中間是金線,兩側包了正紅色。

分割的框線是山水波紋,正中直接畫了個中國地圖,色都是按照真實色彩填的,倒也難為曲楚能弄到這些顏色。

她聽見自己的心在撲通的跳,今天才是國慶假期的第二天,昨天曲楚去陪老爺子看閱兵吃飯,他要熬大夜或者起很早才能在這個時間點就趕出圖來。

得到了這樣深情厚誼的眷顧,應長樂做不到無動於衷。

過山車的隊伍長,但每輪能夠承載的人非常多,隊伍開始動就會前挪很大一截。

為安全期間是不許帶手機上去的,應長樂在下輪快排到自己前回曲楚。

她有許多話想說,落在屏幕裏就只剩下短句。

大小姐:[辛苦了,我來寫。]

****

工作人員仔細的把每位乘客的安全設施全部檢查完畢,應謹言坐在她旁邊,輕柔的覆上她的手安撫,車子緩緩滑出站臺,十幾秒後倏然加速開始爬升。

應長樂面無表情的看著前方,才升到中端時已經有人開始尖叫。

一個加速至最高點,沖力帶動著心跳加速,耳畔風聲轟鳴,尖叫聲振得鼓膜嗡明。

離心力和失重感伴隨左右,應長樂努力定神,算準在高空翻轉時,尖叫最為鼎沸。

她在下一出翻轉時候大聲喊,用的是日語,即便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也不敢加上稱為,不敢使用母語。

高頻的喊叫根本分不清來源方向,應長樂這聲歇斯底裏的“君のことが好きです”隱在其中。

遠隔重洋,雲霄之上。

視線在被顛倒,誰都不知道我喜歡你這件事。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