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月緊捏著拳頭，抿唇不吭聲。鄧霞也不再逼問，轉頭求著道長能幫忙化解。

山頂上的氣溫並不算熱，鄧霞卻滿頭大汗，蘇月雖面不改色，但後背早已經被汗水浸濕。

慧光明揮動著手裏的拂塵，半響沒有開口，他也不是故意要營造這種緊張的氣氛。

主要是真的不知道如何化解，這可是得罪了仙子，還是將來要帶給隱溪觀前途光明的仙子。

慧光明心一橫，“鄧施主，讓她去派出所自首吧，否則時間一長，你們家也會遭受波及。”

鄧霞嚇得直接癱坐在地上，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的女兒，“不可能！道長，你是不是算錯了。”

蘇月瞪大著雙眼，渾身戰栗地看著慧光明，心臟快要從嘴裏跳出來，他怎麽會知道的！

鄧霞再遲鈍，也知道女兒這樣的表現，應該是被道長說中了。

她也不逼問，若真的犯了法，那他們家要怎麽辦，工作、房子、名聲，會瞬間崩塌。

鄧霞不敢想，如果蘇建國知道後，會怎麽樣，她痛哭流涕地跪在地上祈求道長。

慧光明不理，許七星湊到他耳邊說了幾句。

慧光明小小的眼睛亮了起來，他假咳了一聲，“這件事，也不是沒有辦法化解。”

“道長，什麽辦法？”鄧霞猛地站了起來，提高音量。

“只不過這法事需要冒很大風險，要消耗我很多功力，這法酬--”

“沒關系，道長，只要能化解，多少錢我都願意出。”鄧霞急切地打斷慧光明的話。

慧光明伸出一根手指，鄧霞猜測一百塊，慧光明搖頭，“一千。”

“不可能！”蘇月咬著唇，指著慧光明說：“媽，你別信他，他就是個騙子！”

話音剛落，空中掉下一坨鳥屎，不偏不倚地砸中她的額頭。

停落地屋頂的小麻雀，累得伸著舌頭，今天的任務完成得晚了些。

蘇月整個人像被雷劈過一般，剎那間，她感覺身上的汗毛都炸了起來，血液快速地在體內奔跑。

“出，我出。”鄧霞嘴唇發紫，連忙從包裏拿錢，不過她並沒有那麽多現金出門。

哆哆嗦嗦才從包裏掏出200塊錢，“道長，剩下的錢，我明天一定補過來。”

慧光明接過錢，數了數，將錢塞進了胸口錢袋裏，“行，你們先等著。”

他回屋凈身，換了一身黃色長袍，戴著道士帽，手持道尺。

這一裝扮，倒是有幾道士的威嚴，一旁的凈空提著破舊的收音機。

慧光明領頭向正殿走去，鄧霞拉著精神恍惚的蘇月，急忙跟了上去。

開壇做法的本事，慧光明是不會的，當年他在道觀打雜，一直渾渾噩噩過日子。

也就站在一邊看師傅們做過，十分學會三分。也就這三分像，也夠唬住啥也不懂的人了。

他手持道尺，叮囑：“你們一定要虔誠懺悔，才能化解。”

鄧霞頭點如搗蒜，蘇月此刻世界觀都崩塌了，淚流滿面地緊閉著唇。

慧光明給了凈空一個眼神，凈空點頭，按了錄音機。

剛出來的音樂有點刺耳聲，慧光明剛準備開始走步，凈空就按了暫停鍵，拿出磁帶，扯出打結部分，小小的手指頭在磁帶中間轉了幾圈，將磁帶放入錄音機。

這回聲音正常，大殿氣氛立馬變得嚴肅起來，慧光明拿著道尺，嘴裏嘰裏咕嚕地念經，在殿裏走來走去，像是在走什麽陣法。

雖然不精通，慧光明的花架子做得十足像，又念又唱，又走又蹦，一番折騰了半個小時才停下來。

鄧霞和蘇月膝蓋都跪麻了，癱坐在地上，鄧霞忐忑地問：“道長，請問已經化解了嗎？”

慧光明故作高深地搖頭，從懷裏掏了幾下，掏出一張黃符，隨手折成一個三角，手法相當熟練，“這張黃符戴在身上一個月，這件事就徹底化解了。”

鄧霞慌忙起身去接，慧光明卻收了手，“一張符五十塊，這個不算在法酬裏，今天就先回去吧。”

“那……”鄧霞欲言又止，還在擔心陰魂不散的鳥屎。

“放心，今天不會再發生了。”慧光明回答。

事已至此，鄧霞只好先帶著蘇月回去，路上又氣又心疼，到現在也不知道女兒犯了什麽錯，怎麽問她，都一言不發，整個人像抽了魂一般。

慧光明第一次這麽多錢，高興極了，他將手裏的兩百塊，來回數了好幾遍，凈空也跟著後面數，兩人邊數邊笑。

許七星也羨慕，她還沒有掙過這麽多錢，不過她是仙女，在崇拜自己的人面前，也要擺出泰然自若的架勢。

慧光明對仙子是一通感激，果然上仙說的沒錯，仙女就是道觀的救星啊。

剛來道觀就帶來這麽大一筆收入，許七星倒沒有那麽樂觀，這次是誤打誤撞。

她雖有仙法，也不能隨意害人，這道觀的後續發展，還是得靠好的名聲。

可就光明道長這個水平，許七星皺眉，完全是坑人呀。

慧光明見仙女的表情，也知她想，生怕她放棄道觀，趕緊保證，“之前都糊塗度日，從今天起，我一定努力學習，做個合格的法師。”

最起碼要翻翻師父留下來的書籍，把道觀文化學透，有香客來，也好做個宣傳。

許七星這才松眉，承諾每個月會來道觀一次，至於如何發展道觀，她腦袋裏壓根沒有計劃，只說會好好考慮。

最讓她擔憂的還是凈空，他正是學習交友的年紀，不可能一直呆在山中。

她問了光明道長的打算，慧光明也是一臉惆悵，當年他撿到凈空的時候，凈空有四歲了。

他對自己的父母和斷臂這件事情都是有記憶的。

剛開始很長一段時間，凈空都將自己封閉起來，不肯說話，只是默默地跟著慧光明學文識字，接觸道教知識。

漸漸地人才變得平和、開朗起來，慢慢地長大了，對自己父母的記憶也就變得更加模糊了。

慧光也曾問過凈空，是否想去找他們，凈空搖頭，對他來說，道觀才是他現在的家。

“凈空，你想去學校讀書嗎？”許七星小心翼翼地問。

凈空捏紙幣的手一頓，臉上笑容還未來得及收起，整個人懵住了。

上學，他當然想去，可是哪裏來的錢呢，他若去上學，師父肯定要陪著，那道觀怎麽辦呢。

他違心地搖頭，“不想。”

八歲的孩子再怎麽裝深沈，在大人眼裏也是破綻百出。

許七星上前，輕輕地撫摸著他斷臂，“不必為你師父擔心，你只有自己強大起來，才有能力去保護你師父。也不必為錢擔心，我會幫你。”

雖然她目前也欠著錢呢，但依舊不妨礙說大話。

凈空咬著唇，他知道仙女說的都是對的，他若不努力，拿什麽去還師父的恩情呢。

想了許久，他下定決心，鼓起勇氣說：“我願意去讀書。”

一定會好好讀書，長大了掙很多錢，讓師父住上最好的道觀，凈空捏著小拳心裏暗暗發誓。

許七星和慧光明聽到後，都松了口氣，就怕這孩子顧慮太多，自己想不通。

本來問好學校情況再帶凈空離開，可想著他連鎮上都沒去過，更別提縣城了。

許七星想著讓他先提前適應，就讓他收拾好行李，先帶他回去，反正她住的屋子有兩間，剛好夠住。

凈空得知今天就要走，心下不舍，他慢騰騰地將僅有的幾套衣服放進布袋，眼睛不住打量著住了四年的道觀，還有一直疼愛他的師父。

淚水再也控制不住地流了下來，從無聲地嗚咽到嚎啕大哭。

這麽多年壓抑的情感，徹底爆發了。

慧光明依舊一副笑瞇瞇的樣子，能夠提前解決凈空的未來，他整個人都輕松不少。

他慈愛地摸著凈空的腦袋，“傻孩子，別哭了，師父有空就會去看你，你也可以回來看師父，能跟著仙女，是你的福分，一定要好好努力，知道嗎？”

凈空擦著眼淚用力地點頭。

許七星牽著凈空，也沒有下山坐車，耗時不說，路真的太顛簸了。

她直接施法瞬間回到自己房子裏。

凈空癱軟地坐在沙發上，內心狂跳不止，好半天才消化掉自己瞬間轉換空間這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許七星直接揮手，一杯涼水飛到凈空手中，“先喝口水壓壓驚，我先去洗個澡。”

凈空握著水杯，緩緩地喝了兩口水，打量著屋子，白色的墻，整齊的家具。

伸手觸摸柔軟的沙發，還調皮地跳了兩下。

這些都和他在道觀看到的不一樣，和他在村裏看到的也不一樣。

他放下水杯，站起來，走向廚房，整齊幹凈的臺面，和燒火的竈臺也不一樣，凈空心生好奇，這個竈臺怎麽生火。

他試著扭動開關，只聽到滋滋的聲音，沒有火星冒出來。

“別動！”許七星驚呼，立馬將他拉到一邊，“這東西很危險，處理不好，會爆炸的。”

凈空被她嚇得往後退了幾步，好奇地問：“那平時，七星仙、啊、七星姑姑，你怎麽吃飯？”

他一時還不太能適應這個身份的轉變，他現在是仙女的遠房侄子。

“在外面吃。”許七星說完有些不太好意思看著凈空，“我還沒學會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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