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哎，客人別走啊...”

“這位夫人留步，別走啊...”

“......”

幾個夥計和掌櫃的瞬間垂喪了臉，心道沒聽說這平豐縣哪家的大小姐架子這麽大呀，進個綢緞莊還要帶著足足六個練家子看護，這哪裏是來看布的，分明就是來砸場子的啊！

“這位姑娘，小店有剛到貨的蜀錦和上好的杭錦，還有獨特的荊錦，不知姑娘中意哪一種？不如，請您移步二樓看看？”

掌櫃的被擋在五步之外的地方，臉上掛著艱難的笑容，客氣的問道。

沈魚雙眼拂過貨架上形形色色的布料，多是以普通人家的棉布料為主，還有些中等或下等的綢緞，花紋雖然精致，卻是京城前兩年的花樣，想來上好的布匹應該是放在二樓，供有錢人專門分開看的。

沈魚微擡袖口揮了揮手，示意身前的護衛退下，寬大的水袖滑落至手腕處，露出一只水潤碧綠、通體瑩亮的玉鐲子。

掌櫃的立時睜大了眼，心裏剛才的那一絲流失客人的怨懟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態度也變得更加真誠恭敬了。

他做了十多年掌櫃，見過形形色色不少的人，誰是真有錢誰是暴發戶，只需一眼便能分辨真偽，那般水頭極好的玉鐲子，只怕是能買下一間徐記綢緞莊了，而且還是有價無市。

“姑娘您請！”

掌櫃恭敬的請沈魚眾人上了樓，隨即吩咐身旁的夥計，“快去準備茶水點心，都用最好的！”

“是！”

待到夥計去了後堂，掌櫃的才趕忙跟著上了樓，身後還帶著兩名夥計一起幫忙招呼貴客。

沈魚轉過樓梯的轉彎處，緩緩上了二樓，才發現二樓也有客人在，大堂中坐在椅子上的兩名妙齡少女似乎在歇息。

似是聽到她的腳步聲，一起看了過來，左邊的少女身著一身水綠色高領束胸長裙，外披一件薄紗外衫，朦朦朧朧的淺綠色襯的一張尖尖的瓜子臉春意十足，又帶著幾分媚態，倒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

只可惜被那雙眸中的輕蔑之意，足足將通體的氣質削去了五六分，倒有些像個穿上龍袍的醜小鴨，迫切的希望奪取眾人的視線，嘩眾取寵般惹人笑話。

右邊的紫衣姑娘模樣雖不出彩，卻也端莊有餘，穿著一身規規矩矩的襦裙，腰身直挺，雙腿緊挨，一手端茶盞，一手隔著帕子捏起茶蓋輕輕抿著，一下又一下，不快不慢不輕不重，一舉一動皆是透著大家閨秀的氣息。

見沈魚看過來，便微微點頭示意，隨即轉身對旁邊的綠衣姑娘輕聲道：“依依，出來的時間不短了，咱們回吧！”

沈魚挑了二人對面的空座坐下，便有夥計來奉了點心茶水，糕點是天香樓獨有的桃花水信玄餅和近些年改良的梨花糕、桂花蒸栗粉糕，再配上一壺清甜驅膩的淩波水仙八寶茶，足足讓對面的綠衣姑娘一個勁兒的給她使眼色，當然，是白眼和怒瞪...

有夥計端了精致的托盤過來，上面擱著一塊塊上好的錦緞，身旁的小丫鬟接過，一樣樣遞到沈魚面前過目，色彩艷麗、格調高雅的雲錦、結構覆雜、圖案絢麗的荊錦、最受歡迎的蜀錦......

沈魚一一看過，最後指著丫鬟手中的一匹紫紅色荊錦緩聲道：“這個...”

“嘁！”

沈魚話未說完，便聽對面傳來一聲不屑的聲音。

她緩緩擡眸，就見對面一直盯著她的綠衣姑娘翻了個大大的白眼，那眸中赤裸裸的鄙視毫不掩飾的傾洩而出，出言諷刺道：“還以為是個什麽了不得的人物，原來是只大尾巴狼，看了這麽半天居然只挑了一匹又老又難看的荊錦，怕是都對不起掌櫃的巴巴給你送上來的點心錢！”

林依依話說出口，終於覺得出了口悶氣，她聽說元鈞哥哥要來店裏查賬，已經連著來了三天了，掌櫃和夥計倒是每次都對她彬彬有禮，卻也並不熱絡，每次都是一盤糕點一壺清茶伺候著。她每次來也都不空手回去，哪怕自己家就是開布莊的也不例外。

眸光掃過對面小桌上那幾盤精致可口的吃食，險些咬碎了一口銀牙，她才是徐家未來的二少奶奶，這店裏的下人難道不應該將最好的拿出來奉著自己嗎？！

而不是給對面這個外表光鮮、兜裏空虛、沒臉見人的女子！

“這個...不要，剩下的，每樣花色要一匹，都送去天香樓。”

沈魚扭過頭，涼涼的道。

話音一落，二樓的雅間只剩下她輕抿茶水的細微聲響，掌櫃的楞了下，心道：自己這是大白天碰上財神了不成？

嘴上連忙應道：“是是是，您放心，小店一定給您辦好！”

“這便是天蠶錦？”

沈魚架勢十足的抿著茶水，聲線柔和又不失威嚴，跟著夜重華的這幾年，她早已學會了如何不動聲色的威懾人。

此刻更是面上不懂分毫，心裏暗暗思量著錦繡閣被徐記綢緞莊壓制的問題所在，恐怕就出在這傳言一匹千金的天蠶錦上。

頭上珠釵輕聲晃動間，眸光定格在最後一名捧著紅綢覆蓋托盤的小廝身上。

“回姑娘的話，這便是一匹千金、有價無市的天蠶錦，店內僅剩的這匹天蠶錦染成了大紅色，用天蠶絲與金線紡織而成，請姑娘過目！”

掌櫃的揭掉上層蓋著的紅綢，精致的托盤上，華光流彩的大紅綢緞入手如水般絲滑柔順，面料柔和，貼身且不起褶皺，輕薄的如同一片雲朵圍繞在身邊。

沈魚細細觀摩了片刻，眉頭輕擰間總覺得這面料、這質感好生熟悉，想了半天恍然大悟，這不是當年她還在上沈村住著時，君邵玹給她送來的衣服中，好像就有好幾套這樣的。

當時她還喜歡的不得了，這布料看著輕薄沒有重量，但卻極為堅韌，且沾水不濕，普通男子的力道絕對扯不壞它。

且這塊布料顏色為正紅，正中夾金絲線，一看便知是為嫁娶所準備的，她正好可以給衛十買下備嫁妝用。

“我都要了！”

沈魚擲地有聲，倒讓在場的眾人倒吸一口冷氣，尤其是對面的林依依，若不是兜裏沒錢，眼眸中噴出的妒火估計都要把沈魚燃燒殆盡。

話音剛落，身後的小丫鬟蓮步輕移，從袖口中掏出厚厚一疊的銀票，說道：“掌櫃的，結賬！”

“是是是！”掌櫃的喜得眼睛幾乎瞇成一條縫，接過身旁夥計遞過來的算盤劈裏啪啦的打了起來，幾口茶的功夫便已清算了出來，道：“各式錦緞共兩千三百八十兩，天蠶錦八千兩，一共一萬零三百八十兩白銀，給您抹去零頭再優惠一百兩，您付一萬零二百兩便可！”

沈魚微微點頭，輕聲道：“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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