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魚將無憂放在地上，自己向著方老夫人躬身行了一個大禮，敬道：“孫女沈魚，見過外婆。”

方老夫人瞬間睜大了眼睛，似是不敢置信的捂著自己的嘴巴，任由眼裏的淚水滑落在自己幹皺的面上，顫抖著聲音問道：“你...你是茹兒的女兒？...”

方澤攙扶著老母親的胳膊，清晰的感受到老人內心的震動，眼眶濕潤的道：“娘，真的是姐姐的孩子，是姐姐告訴她，我們在平豐縣的。”

方老夫人聞言，更是喜極而泣，拉過沈魚的手上下仔細打量著，連說了好幾個“好”字，視線觸及沈魚身旁的無憂，更是喜得合不攏嘴，“這丫頭一看就不一般，瞧這通體的富貴氣，擋都擋不住！”

無憂被誇的美滋滋的，回道：“老婆婆，您也很有氣。”

“噗嗤！”

在場的幾個大人都被孩子的童聲逗笑了，氣氛一下子緩和了不少，方老夫人拉著沈魚的手親切的問道：“你娘她還好嗎？她怎麽沒有回來看我啊？”

這個問題，沈魚早在進門前就想好了對策，此時自然對答如流：“京城不太平，娘她有太多顧慮，來接舅舅和您的事情，自然就交到了我的手中，外婆您不是嫌棄我面子微薄吧？”

方老夫人拍拍沈魚的手嗔怪道：“你的面子都小了，誰的面子還能稱大？”

“對了，方才你說京城不太平，可是出了什麽大事？”

沈魚思索片刻，便決定說個半真半假的謊話：“平南侯府遭受滅門慘案，其嫡子因公外出，幾日後頭顱卻被掛在了城門外，嫡女則至今下落不明，有傳言稱，是昔日淮南王舊部所做。

而且宮中傳出密報，今上身子不大爽利，太子私自開礦囤積鐵器，各大世家蠢蠢欲動......”

“好了！不必再說了！”

方老夫人出聲打斷沈魚的話，不放心的囑咐道：“此事需慎言，小心隔墻有耳。”

沈魚頷首應道：“您說的是，水...娘她不放心您和舅舅，所以才讓我帶著孩子出京來躲躲風頭的，而且她和您這麽多年沒見，也是十分想念的。

不過咱們暫時是不能回京了，需要等娘她派人來接我們才可。”

方老夫人深信不疑，長嘆了一口氣，“這麽多年都過去了，也不差現在這一時半會兒的，何況還有你和無憂這孩子陪著我這個老婆子，我就是死了，也能瞑目啦！”

“娘！”

“外婆！”

方澤和沈魚紛紛不讚同的出聲，“外婆你怎麽能這麽想，我還指望您幫我看孩子呢，舅舅還沒娶媳婦還沒生孩子呢，你忍心就這麽走了嗎？

您放心，過兩日我尋到合適的院子，咱們一家人就搬過去，舅舅的親事，也該提上日程了。”

“魚丫頭說的對，我老婆子還沒見著孫子出生呢，還沒看夠我這重外孫女呢，哪裏能這麽死了哇！”

方老夫人摟著懷裏的無憂，親昵的說道。

方澤黝黑的臉浮上一抹微不可見的紅暈，假意斥道：“你這丫頭才多大歲數，就想著給自己舅舅張羅媳婦了，知不知羞？”

沈魚不厚道的笑了，“舅舅，我這孩子今年可都三歲了，敢問我這小表弟現在在哪裏呢？”

無憂聽見也跟著起哄：“娘親，小弟弟在哪裏呢，我要小弟弟跟我玩兒！”

倒是方澤一張臉羞的通紅了，撂下一句“我去送衣服”，就忙不疊的跑了出去，剩下屋裏傳來方老夫人和沈魚爽朗的笑聲。

等到方澤送衣服回來，由方老夫人和沈魚聯手烹制的一桌豐盛的酒菜已經上桌了，事實上，方家現在家境窘迫，罐子裏的油都只剩一點渣渣，所有的菜肉等東西都是夜音重新買回來的。

之所以不直接去酒樓裏吃，就是怕方老夫人和方澤局促，覺得她把他們當成了外人，自家親人都進了家門，哪裏還有出去吃的道理，擺明了是嫌棄人家。

方老夫人看著沈魚身上被濺了許多油點子也不在乎，炒菜炒的不亦樂乎，她在下面看著竈裏的火，一老一少一邊做飯一邊談心。

“魚丫頭，無憂的爹呢，沒跟你一起來嗎？”

“他......”

沈魚猶豫片刻，終是說了實話：“他是皇家中人，一舉一動都有人看著，許是為了沒有後顧之憂，才把我和無憂送出京城的。”

方老夫人心裏一震，皇室子弟？

當今聖上已經年過半百，先皇當年的子嗣也是死的死傷的傷，如今除了龜縮在涼州一帶的梁王，竟無一人活在這世上。

這麽說，無憂的父親，竟然是今上的某位皇子了？！

那魚丫頭，豈不就是王妃了？

方老夫人想到這，剛想站起身就被沈魚制止了，苦笑道：“外婆，您可別折煞我了，我和他的關系頗為覆雜，如果您感興趣，我就慢慢說給您聽。”

方老夫人往竈裏填了幾塊劈好的柴火，沈魚往鍋裏添了水，蓋上鍋蓋，半鍋的燉豬腳用火煨著，祖孫倆一人坐著一只小板凳，就在廚房門口說了起來。

半晌後，鍋裏的豬腳散發出誘人的香氣，方老夫人握住沈魚的手，語重心長的道：“魚丫頭，你該知足哇，在你眼裏他是個不顧親情、殘害親女的冷酷人兒，可聽在我這個外人耳中，卻只有他不顧一切，只想留住你的一片癡心吶！

正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聽外婆的話，等他平安回來時，好好的坐下來談談，他固然有他的錯，可他的出發點是因為這個孩子會拖垮你的身體，所以才不顧你的心情讓你喝下那湯藥的，你再怒，再惱，也要給他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哇！

更何況他終究是無憂的親生父親，你不原諒他，疏遠他，可曾問過無憂的意思？說到底，你傷的是心，真正受傷害的，可是無憂這孩子，她若是松口答應原諒她親生父親，你這當娘的也不能總是擰一輩子啊？

孩子，你好好想想，人這一輩子說長也長，說短也短，指不定哪天睡著了就再也醒不過來了，所以啊，莫要辜負了真心待自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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