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外頭天色依舊是那麽黑，但是憑感覺而言，現在應該是真的入夜了。

奔波了一天的兩人，倍感疲憊，在篝火邊各自睡下。

一直安靜了良久，才聽到顏承煜的聲音：“珂婕，睡了沒？”

“還醒著。”萬俟珂婕回答。

兩人背對而言。

“哦，呃，我，好像睡不著了。”

“我雖然術法厲害，但是，我不會醫術，不會治失眠。”

“不是啦，我是想，你能和我說說話麽？”

“呵，當然啦。”

“珂婕，‘白日’裏的那個什麽‘劫雷之靈’是什麽？”

“劫雷之靈啊。那不是妖，不是精，是靈。劫雷之靈可以說是靈之中術法修為較高的了，這次於煞可是下了血本的。”

“劫雷之靈，有很多只？”

“當然啊。這麽好的名字，怎麽會只是為了一只靈？當然是對一個種類的稱呼啦。劫雷之靈呢，都能夠幻化為其它動物的模樣，多數的劫雷之靈都喜歡幻作人形，但今天的那只，卻是變為了碩鼠。”

“那為什麽都喜歡幻作人形？”

萬俟珂婕很想答：你問對了！但是，她不能這麽說。

“呃，因為人可以說是萬物中情感最為豐富的，呃，生物吧。妖啊，靈啊，精啊什麽的，都最喜歡化作人形。因為，或許這樣，它們的感情世界才能夠豐富一些。”

“珂婕，你知道的還挺多。”顏承煜露出一抹輕笑。

萬俟珂婕怎麽聽，怎麽覺得別有深意。

“珂婕啊，這次咱麽可要說好了，你可不許再玩失蹤。”

“呃……嗯。”她將一句恐怕恕難從命咽了回去。

“也不許如之前一樣趕我走。”

“嗯。”

“以後有什麽，我們可以一起面對。”

萬俟珂婕心頭湧上一小股幸福感，但是，更多的是訴不清的難受。

兩人就這樣背對背躺著，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同樣的是，他們都在等睡意來襲。

不同的是，一人滿臉洋溢幸福的微笑，整個人如同浸在蜜罐裏一般。而另一人，則是幾乎以淚洗面。

其實，她也不想如此，她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次日清晨，萬俟珂婕早早便醒來。

本來，她昨晚都想直接就不睡了，以防今早起晚，但是一想到一會兒的惡戰，她也不得不補充滿自己的所有精力。還好，她在昨晚已經將一切準備妥當的情況下，早上還能夠起個大早，應該不會誤了什麽事的。

萬俟珂婕越看顏承煜的睡顏，心中越不是個滋味兒。

她輕嘆一口氣，擡步向外走去。

詭異的黑霧消散了，露出了格外藍的碧空。

其實，靈境山的春景真的十分迷人。

入眼便是一副綠亂紅追的場景，任誰來看，都會心曠神怡吧。

萬俟珂婕的確感覺到心中的難過感消散了不少。又回到洞中。

顏承煜已經醒了過來，看到了萬俟珂婕，心頭的擔憂才放下，低聲抱怨道：“我還以為啊，你又要離我而去。”

又要離我而去！！

這句話在萬俟珂婕內心不斷回蕩，不斷回蕩。

她很像留下來，陪著身邊之人，一起看盡山河風光，一起聽盡鳥語鵲歌，一起嘗遍天下美食……

可是，那樣的話，她對得起艷雲府麽？對得起這一趟來的汗水麽？……

如果，帶上了他，一起去，難保他不會受到傷害。

不知不覺中，萬俟珂婕已經步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

萬俟珂婕握緊了拳頭，咬咬牙，指出如電，飛快地封住了顏承煜的穴道。

然後，她不管對方訝異的眼神，施上了烈焰鎖鏈。

萬俟珂婕把一切布置完畢，才柔聲道：“穴道在半個時辰後會解開，畢竟被封著很不舒服，烈焰鎖鏈是個陣法，你可以有一丈的活動空間，它會在半日後解開。原諒我，我得走了，此行危險重重，不能讓你跟來，我，十分抱歉。”

萬俟珂婕拿出一封信，擺在他腳下，說：“等穴道解開後，你看看吧。”

萬俟珂婕不敢直視對方的眼睛，低頭喃喃道：“你對我知之甚少，或許看了以後，便會，明白些許我的苦衷了。”

最後，她轉身離去，留下一句：“有緣再會。”

出洞後，萬俟珂婕忍了半天的淚水，終於從眼眶中滴落。

半個時辰後，顏承煜穴道剛解開，他便去撿信封。

可惜，他修煉的是術法，所以內力遠遠不足，光靠靈力和真氣是沖不開穴道的，不然也不至於等到此刻。

信裏是工整的楷書。筆法蒼勁有力。

和當時靈境山的威脅信上的字體簡直是一模一樣。

承煜：

這是我第一次這樣叫你，或許以後也再沒有這樣的機會了吧？相信你第一眼便認出這個字體了吧？別急，我把我的計劃慢慢說與你聽。靈境山上的妖怪，我不可能坐視不管，但是，若是我出兵與之對抗，必定兩敗俱傷，畢竟艷雲府實力不算雄厚，經不住這樣的征戰。我害怕望天府落井下石，所以，將你們也牽入其中。之前的案情，多數都是假的。包括那個張李氏也是我扮的，還有那個喪心病狂的捕頭，也是中了妖術，至於唐坤，的確是我殺的。本來，將你們引入元煞寨，一切便都有了個了結，但是誰料會如此呢？我在這裏，也把話全說明白了，其實，我並不是人，而是妖，一只狐妖。唉，常言皆道，人妖殊途，我想還是有道理的。等烈焰鎖鏈解開之後，你便啟程回你的望天府吧，如果我能夠凱旋而歸，或許我們還可再見。

婕

這個山洞其實離元煞寨不遠，至於它是怎麽來的，那當然是二十年前，艷雲府開鑿的了。

萬俟珂婕遠遠便認出昨日大戰過的地方，因為遍地殘騎裂甲，慘不忍睹。

昨日裏的場景湧上心頭。

暗陽殘夜黑山紅，碎瓣折枝晝林空。

屍血橫流恐溢履，餘肢縱躺驚天龍。

斷槍緋纓人無影，破羽敗刃心穿通。

灼光血色遍野彤，腥嗅澀味卷地風。

天又暗，敵又近，誰人餘力控滿弓？

元煞寨內，看似戒備森嚴，實際上，大部分守衛都是虛影。

萬俟珂婕化為原型——一只金銀毛色相間的小狐貍，在元煞寨中竄來竄去。

沒行多遠，果然見到了一方巨大的三足鼎，立在元煞寨中央。

隨後，萬俟珂婕張嘴便噴出靈火，直接把鼎給燒了。

元煞寨內的虛影頓時全然消失。只留下極少數的幾個守衛。

那鼎應當就是呼雲召影鼎，之前籠罩日光的黑霧，現在又在寨內擺出迷惑外敵的虛影，應當都是這鼎的傑作。

正當萬俟珂婕心滿意足地化為人形之時，聽見了一連串的腳步聲。

“呵，多年不見，萬俟府主仍是未變啊。容貌依舊絕世傾城，性情依舊那麽，調皮。”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不就是毀了你的呼雲召影鼎麽？”萬俟珂婕對著出現在視線之內的風流男子道。

“‘不就’？你以為我富可敵國？我的不少部下，在白日中，行動不便，若不是有了它，又怎能抵擋住你們呢？”

萬俟珂婕回答：“這就說明，你手下的飯桶真多。”

她頓了頓，又問：“於煞，我一直想不通，你為何就賴上了南域這塊地方了呢？”

“難道就允許你在這裏做生意富得流油，不允許我來分一杯羹嗎？”於煞語中已經略露不滿。

萬俟珂婕笑著答道：“當然是……不允許！”

“早知如此。”於煞嘆息。

“你的心血可以說玩完了。聽唐坤說，你之所以能夠死而覆生，全是賴在有玉鳶，把玉鳶交出來，我可以考慮放你的部下一馬，否則，我今日便屠光元煞寨！”

“是啊，玉鳶靈氣沖天，我的確是依仗它才活到今日，你拿走它，豈不等於拿走我的命？”

“哼，一條賤命，安敢浪費靈氣？若是不想你辛苦多年的成果全都付諸東海，最後就連個給你收屍的小妖都沒有，我勸你，還是交出玉鳶吧。”

“我若說不呢？”

話音剛落，他便飛出一把利刃，但萬俟珂婕又怎會毫無戒備呢？她當下身形一閃，便輕松躲了開去。

萬俟珂婕看他那三腳貓的功夫，自己閃躲攻勢也越發游刃有餘，開口嘲諷道：“唉，你沒有勝算的。放棄吧。”

言畢，於煞果然又飛來一腳，但是被萬俟珂婕閃開的同時，還被她用暗器赤血針擊中。

畢竟於煞已經死了，不能算是妖了，所以赤血針對於他來說，威力自然不俗。

“唉，這又是何苦呢？”萬俟珂婕勸道。

於煞咬牙道：“你以為我還剩下多少兵力？先前那戰，我元煞寨幾乎可以算是傾巢而出，如今剩餘守衛不足一百，這一切，都是拜你所賜！”攻勢愈發淩厲起來。

但是，不到十個回合下來，於煞身上便掛滿了彩。

看來，必須得使用些手段了。於煞在心中默念。

於煞輕輕吟唱一句，便見萬俟珂婕身後走來一個與顏承煜一模一樣的身影。

萬俟珂婕自然也註意到了，心下驚訝不已，連帶著身法也慢了下來。

於煞趁此機會，偷偷接近萬俟珂婕。

但是，渾身掛彩的他行動越發不靈活，還沒接近對方，他便已經被察覺到了。

結果於煞偷雞不成蝕把米，被萬俟珂婕的火球燒個正著。

“噗！”於煞噴出一口黑血。

他跌至一邊，仍不死心地以玉鳶靈力幻出又一個顏承煜。

幻影開口道：“珂婕，停下吧！跟我……”

言未盡，影已滅。

於煞冷笑道：“真是絕情，這都下得去手。”

萬俟珂婕不語，只是冷冷地看著他。

“好吧，我投降。唉，這一天終於還是來了。”於煞輕嘆。隨後不舍地拿出玉鳶。

萬俟珂婕接過，正想著去切斷於煞附在玉鳶上的魂魄，就忽然感受到一股巨大的沖力，緊隨而來的是鉆心的疼痛。

於煞竟借著玉鳶，分出自己的一魂一魄，將其作為靈力球，打在了萬俟珂婕身上。

以魂魄為力的攻擊，威力自然不俗。

萬俟珂婕咬牙，將自己被魂魄沖散的靈力，重新聚在一起，接著將其朝玉鳶上猛然一震，瞬間，於煞剩餘的二魂六魄盡數消散與天地之間。

玉鳶，也被靈力震得支離破碎，不覆靈器的原樣。

萬俟珂婕栽倒在地，化為原型。

若是沒有動情，她無需親自出手，直接讓顏承煜解決就好。

現在，雖然滅了元煞寨，但自己也受損不小。

她的如意算盤終是落空，卻收獲了意外的一份感情。

遠方似乎傳來了腳步聲，會是誰呢？

她已經無力再想，困倦將她的眼皮拉上。

作者有話要說： 終於，歷經一個多月，偶滴第一部短篇完結了。

至於顏承煜和萬俟珂婕以後的事，如果有時間，我會另開番外來寫的。

還有，章煌小盆友的秘密，要等到以後的系列文了。

接下來的一個坑，我已經挖好了，但是還沒開始填呢，下一個坑的更新會慢很多，畢竟開學了嘛，有興趣關註我下一個坑的大大呢，就一個月來我專欄看一次就好了。

最後，感謝大家一路以來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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