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承煜孤身一人在夜色下的荒山野嶺之中摸黑前進，他覺得自己像是喝醉了酒一般，眼前視線忽暗忽明，時而模糊時而清晰。若說模糊起來，或許是夜太深太黑，他都幾乎難以辨清腳下的路，一切像是隔了一層紗。但若是清晰起來，四周又似乎都被光所照亮了，比太陽還要亮，一絲陰影都不肯留下。

漸漸的，似乎傳來了淡淡的若有若無的詭異聲音——一會兒是風吹樹擺的沙沙聲，一會兒又似乎有打更聲，一會兒夾雜著野獸的咆哮聲，甚至不時還有啼哭聲、慘叫聲傳到顏承煜耳中。

朦朦朧朧的四周似乎下著雨，雖然聽不到淅淅瀝瀝的雨聲，但他身上濕了。他繼續往前走著，毫無目的的摸索著。

忽然，一個血淋淋人頭懸在他面前，不知打哪來的慘烈的叫聲快將他耳膜震穿。

突然間，視線一晃，一切都比原先清楚多了，帳篷內的黑暗被幾盞油燈給驅散了，在面前的人還有一個人——“莫婕”。

原來，是個噩夢。若不是他定力較好，說不定真要將“莫婕”與先前夢境中的人頭聯想到一起。還好自己除了一身冷汗，並無什麽大礙。

顏承煜看著“莫婕”，覺得有些莫名其妙，開口問道：“你怎會在此處？”

萬俟珂婕不知他是否從驚嚇的陰影中走了出來，便開口安慰道：“山中多精怪，剛才是只夢魘，被婕兒驅跑了。你，不要緊吧？”之所以如此來安慰他呢，完全是因為害怕萬一偉大的知府大人受驚嚴重，被嚇成個失心瘋怎麽辦？雖然這樣的可能性極小，但不代表沒有，萬俟珂婕為了完成她的計劃，必須得排除一切幹擾。

至於先前所說什麽找塊風水好的地方，純屬騙人的，她只是為了催促顏承煜快些行軍。

“沒事。”顏承煜便為自己安神邊道。

“沒事便好。”若是她費力把夢魘趕走，結果顏承煜還是被嚇傻了，那她豈不是虧大發了？

顏承煜看了一眼帳外的茫茫星空，目光又回到與自己近在咫尺的人的臉上，許久才道：“多謝了。時候不早了，趕緊去歇息吧，明日還有得忙的呢。”

“嗯。夢魘已被婕兒驅走了，”她又重覆了一遍，“大人可以安心入睡了，婕兒告退。”

因為她的轉身，而錯過了一雙仍然盯住她不放的雙眸。

眸光中似乎含有一絲令人捉摸不透的神秘。

次日，萬俟珂婕看顏承煜精神狀態不錯，就好像昨晚什麽也沒發生似的，心裏十分欣慰，還好那極小的可能性沒有出現。

不過，在行進途中，萬俟珂婕終於還是沒忍住——顏承煜那雙純黑明亮的眸子一直在盯著她看。

莫非因為過了一夜，或是驅趕夢魘的過程中，她的易容裝花了？還是，因為別的什麽東西。總之，不管是誰，被別人一直這麽盯著都會不自在吧。所以，她決定自己去尋找答案。

“大人，為何一直盯著婕兒看？莫不是婕兒臉上有什麽東西？”萬俟珂婕靠近顏承煜問。

但是，顏承煜不答反問道：“你不看我怎知我在看你？”

萬俟珂婕咬了咬牙，強忍住將他一把火燒成灰的沖動，道：“不一定非要回視，你看著我，我有感覺的。”

“……什麽感覺？”

“非常怪異。就像老鼠被貓盯著一樣。”

“老鼠？貓？莫非是你有虧心事？”

“不是比喻老鼠虧心，而是比喻貓太貪婪。”

他很貪婪？這個形容詞好像與他從來不著邊吧！顏承煜反思。

萬俟珂婕接著道：“就差沒流口水了，還不叫貪婪。”

一定是他一點官架子也沒有，加之對方又幫過自己多次，所以才會敢和他這樣開玩笑。顏承煜繼續反思。不過，仍是沒忍住溢出嘴角的笑顏。

“大人，昨晚的夢，呃，那啥，你真沒事吧？”萬俟珂婕轉移話題，其實她還是為了不得不再次確認一下，事情有沒有荒唐化的可能性。

顏承煜很快給了她答案：“放心，夢裏的都是假的。怎麽會對我有影響呢？對了，你怎麽知道夢魘在附近？”

“我感覺到了它的氣息啊。然後才發現原來是入了你的夢境搗亂。”

“莫總管果然道法高強。”顏承煜邊說邊向她投去讚賞的眼光。

萬俟珂婕也只有內心不耐煩表面恭敬地拱拱手：“不敢當不敢當。”說完又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之後的路，便不是很順利，路旁樹林裏經常會冒出些不幹凈的東西。不過好在之後顏承煜都沒一直盯著萬俟珂婕了，反倒是萬俟珂婕反過來看他——顏承煜舞毫斬妖的能力有些超乎她的想象，她不得不重新關註起他來。

顏承煜雖然沒有註意到自己被反過來盯著，但章煌則是看在眼裏。午時，眾人休息時，章煌找到了“莫婕”，問道：“你究竟作何目的？一路上都盯著大人做什麽？”

“我能有什麽目的，這不盯緊點，以防你家大人一個不小心給妖怪傷著麽？”萬俟珂婕淺笑著回答。

“還要繼續編麽？何必自欺欺人？”章煌冷冷道。

“我編什麽了？欺騙誰了？”萬俟珂婕裝出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反問道。

“艷雲府此行不曾出任何兵力，就你跟了來。”

“那又怎麽了？”

“像是來監察的。你該不會是和靈境山妖怪一夥的吧？”

“當然不是。”她萬俟珂婕雖然說過很多謊，但這句確實不是謊言，她還不屑去和於煞合作呢，要不是因為望天府虎視眈眈地望著南疆這塊肥肉，她也不想這樣做。說實話，左右周旋和前後忍耐比直接出兵剿了元煞寨要費心費力得多。

“如何證明？”

“我又為何要證明？當時靈境山也向我投下了‘請帖’，若是你們不願我與你們同行，到時候元煞寨前會面也是一樣的。”對於顏承煜，她得好言好語地說話，生怕自己一個不留意，惹得他最後下令退兵就不好了。可對於這個章煌，她沒什麽好感，說話是也帶槍帶刺。

“我只是覺得，身邊有人圖謀不軌的感覺，很不爽。”

“你可以放一百二十個心，你身邊絕對沒有人圖謀不軌。”那是當然，她萬俟珂婕是人麽？

“最好如此，哼。”張皇冷哼一聲，走開了。

看來，這個章煌此番的意思怕是警告自己，但是她又沒有露出什麽馬腳。她不得不把重心從顏承煜身上，轉移一部分到章煌身上了。

因為一路上時不時會跳出個什麽猴妖猿精蛇斥候之類的妖怪，所以，行軍速度遠不如昨日。雖說萬俟珂婕恨不得馬上就看到兩軍交戰的激烈場面，但又無可奈何。

今日行軍路程遠不如昨日，但眾人因為經過了數次“小打小鬧”後，遠比昨日累的多，便都早早歇下。

顏承煜今夜倒未被夢魘如夢打擾，可萬俟珂婕卻難以入睡。她腦海裏開始不斷回想著章煌的言行，他看似是對顏承煜忠心耿耿，但萬俟珂婕有種感覺，事情的真相不似表面那麽簡單。不過，任憑她再怎麽回想，與章煌有關的畫面翻來覆去也就屈指可數的幾個。

好不容易，萬俟珂婕做了個明日繼續觀察的打算，正準備墜入夢鄉，哪不知顏承煜的容顏又闖入了她的腦海中。莫非是白天觀察他太久了？其實，根據萬俟珂婕記憶的搜索，顏承煜甚至還不如章煌那麽城府極深，別看章煌現在一副愚忠的樣子，估計他若真的出手的時候，便不覆如今模樣了。

不過，她相信不管是顏承煜，還是章煌，都不會阻攔到她的，因為，迄今為止，艷雲府還沒出任何一絲力。

但是，不管萬俟珂婕怎麽安慰，都還是難以入睡。果然是說累到極點還反而睡不著麽？

萬俟珂婕踏出帳篷，在營地周圍漫步。

四周靜悄悄的，近處的篝火照出一席明亮之地，但遠處則是仍在黑暗的籠罩之中。是啊，篝火怎麽比太陽呢？

雖然今夜周圍暫時沒有什麽夢魘之類的妖物，但萬俟珂婕不知怎地想起顏承煜來，擔心他會不會因為昨晚的噩夢而留下後遺，今夜夢裏又不得安寧。

涼風呼呼撲在臉上，雖然已經是初春已過，但是夜晚山林中，還是少不了寒意的。萬俟珂婕又開始擔心，他會不會著涼。

她翻遍記憶，發現許多角落都被顏承煜那張文弱中不失風流的樣貌所占據。雖然說她也在觀察著章煌，但是，目光還是時不時會不受控制般瞥向顏承煜。

這一刻，她當真迷茫了。自己究竟怎麽了？

活了這麽多年的她，應當還是頭一次有這種感受，心頭似乎有一根弦正被撥動。

情何物？惘前路。

果決難言不，

回神殘風白骨。

憶別枝鵜鶘，嘆醍醐。

不知是疲憊的作用，還是因為她心裏塞滿了心事的原因，她只是很模糊地聽到了輕微的腳步聲。

萬俟珂婕下意識地朝那個方向看去。

黑暗中，只有一個模糊的輪廓，映入萬俟珂婕的眼裏。

會是他嗎？

作者有話要說： 有感小吟一首，原創滴，不喜勿噴。

外在這裏請一個假，近幾天都沒有更新啦，嚶嚶嚶，說好的兩日一更沒了，十分抱歉啊，求大大們見諒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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