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梳沈默片刻，他覺得聶決已經醉了，縱使他不喝酒，也是有幾分醉意的。

“聶決，你說的是我的妻子。”

“沒錯，我說的正是你的妻子，我這是在誇讚你的妻子，你的妻子實在是厲害。”

“你這誇讚帶著怨氣，”他不敢承，良玉也不敢承，“無論是公主也好，還是鳳姑娘也罷，皆是她們自己的選擇，或許她們想成為像良玉這樣的人，那是因為她們不曾經歷過良玉所經歷的，那並不容易，若是她們當真一心一意想要走良玉走過的這條路，身為旁觀者，亦無話語權，或許，她們也覺得自己的處境，到了需要像良玉的階段。”

那是讓人痛心的，女人需要安全感，需要有人保護她們，讓她們衣食無憂，安全無憂，女人天生就該被男人守護在羽翼之下，年少時是父兄，嫁人之後自該由丈夫守護著。

鳳清止的處境並不難理解，雖沒有走到良玉當初的窮途末路，生死交關，可她也的確缺乏足以依賴的人，至於公主，心思多變，自有她的考量，旁人不必多過問。

“清止的確是缺乏安全感，縱使皇上允諾要替她尋一個如意狼君，她也不認為自己的後半生從此就可以無憂無慮的過下去，她在為自己打算。”鳳清止所做所為並沒有錯，反倒是值得讚賞的。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借酒澆仇，仇更仇。”

“我沒有借酒澆仇，”聶決反駁，“怎麽，喝你幾杯酒，倒是心疼起來了。”

嚴梳的確是心疼他的酒，外頭是沒得賣的，他留著是為了慢慢品嘗，像聶決適才如牛飲水般的灌，就算世上最美的佳釀擺在他的面前，也同樣是被他給糟蹋了。

“酒你想多喝幾杯，國師府還是拿得出來的，但是鳳姑娘的事，沒有幾個人能幫她，縱使皇上替她擇一婿，也未必如她的心意，皇恩浩蕩，她還不能拒絕。”

沒錯，這又是讓聶決無法痛痛快快的原由之一，皇上選定的那幾個人選，他早就知道了，他並不認為哪一個真正適合鳳清止。

聶決神情有些扭曲。

嚴梳端起杯，輕酌一口。

又溫雅的放下手中杯。

擡頭，望天，天上一輪明月，星光點點。

“既然無法放手讓旁人看顧，何不自己看顧個徹底，也免心生遺憾。”

聶決自知嚴梳說得沒錯，他是想要照顧鳳清止，窮其一生也不會讓她再受苦的，可，她似乎並不想依賴他，“我今天與她提過，讓她安安心心的，往後生活還有我，我會照顧她，可她並不想依賴旁人。”

嚴梳搖頭，平日裏練兵打仗，聶決著實是個聰明的男人，到了感情的面前也顯得這般茫目，完全尋不到正確的道路。

“此時的你，對鳳姑娘而言只是有些交情的故人罷了，除止之外，你們之間並沒有其他關系，鳳老將軍甚至不曾向你托孤。”聶決也沒有好理由可以理所當然的照顧鳳姑娘一生一世，“唯一的辦法，便是成為她的夫婿，如此才可明正言順的照顧她一輩子，不假他人之手。”

夫婿——

一輩子。

這些聶決倒是想過，自上回從國師府匆匆離開，回去之後，他的確細細思想過，他是個大男人，且未娶，想要明正言順的照顧鳳清止，也唯有將她留在身邊，以兄妹之名，他們終歸是沒有血緣關系的，少不是被人說三道四，別的關系就更加扯不清了。

且，別的關系極有可能在她嫁人之後終止。

“她現在似乎無意婚嫁。”聶決道。

“既然如此，你何不直接請皇上下旨賜婚。”嚴梳回道。

聶決沈默，片刻之後，他搖了搖頭，“不，若是直接請皇上下旨賜婚，她連拒絕的機會都沒有，那對她是不公平的，皇上賜婚，她除了點頭之外，沒有別的選擇，不管皇上賜給她的夫婿是個什麽樣的人，她都必須接受。”只因，皇恩浩蕩，除了千恩萬謝的承下，還能回絕了皇上不成？

“……，”嚴梳淡笑不語，他也不算醉得厲害，有些事，還是看得明白的。

聶決知道，若是當真直接請皇上下旨賜婚，他們的婚事一定會成，但鳳清止與他必定只能過得相敬如賓的日子，不會再有進展，那並不是他需要的。

“那麽，你想如何？”

“就算要娶她，我也要她心甘情願嫁給我，沒有一絲勉強。”久經沙場的男人，終歸是野心勃勃的。

“那就去做，何須等待。”等久了，這到手的肥肉，未必就是姓聶的。

聶決不傻，還能聽不出嚴梳的話中之意，他瞬間清醒了幾分，又灌下一杯，這一杯，不是為了澆仇，是為了決心，“清止暫住國師府，許多事都有賴嚴夫人打點，以嚴夫人的聰慧，相信她一定能夠幫著推波助瀾，到時，還請嚴兄在夫人面前美言幾句，也少得我吃多了變路。”

“這個自然，”嚴梳應下，“良玉與鳳姑娘頗投緣，她也希望鳳姑娘能得到幸福，既然幸福就擺在眼前，她也不會希望鳳姑娘就這麽錯過的。”聶決是個好人選，鳳清止自小生長於軍營之中，嫁給聶決，對她的生活環境不會有任何的改變，她能適應得很好，她的性情，與聶決也算合適，只要兩人有心，這無疑是一樁天作之合，相信事成之日 ，鳳老將軍在天之靈，也能安息了。

聶決放下手中杯，起身。

“今日多謝嚴兄一番言語，浪費了嚴兄幾杯佳釀，他日一定補上，聶某先行回府，明日再來。”既然決定追妻，自然是要有個飽滿的精神狀態。

“好，”嚴梳淺笑點頭。

聶決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跑到嚴梳面前又坐了下來。

“嚴兄明日可要進宮。”

“有事？”

“若見到皇上，請向皇上言明，先別急著替清止賜婚，延些時日。”可不能讓不相幹的人搶了先。

“聶將軍放心，這事，嚴某自然照辦。”

得到嚴梳的允諾，聶決終於是放下心來了，才起身，大步的離開上德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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