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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夜色出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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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懿歡伸出手, 將那毽子拿了起來,心中有幾分好奇,這是誰送得毽子, 不是送給她, 就是送給春桃的。

花懿歡自覺在潛夜門中沒什麽人緣,還是春桃認識的人多一些, 她這樣想著,喚了春桃一聲, 春桃很快應了,“姑娘, 怎麽了?”

“這忽然多了個毽子,你瞧是送給你的嗎?”

春桃一怔,隨即上前, “怎麽會呢,放在姑娘的窗前, 定是給姑娘的。”

真是給她的嗎?

“我在門中認識的人不多, 怎麽會有人知道咱們毽子壞了?”

春桃將那毽子拿起,“哎呀”一聲,“這毛色,有些像是少主獵來的錦雞呀。”

裴暮予?

花懿歡隨即想起, 他下午確實是撞見她們幾個姑娘聚在一起玩毽子, 花懿歡當然不會覺得這是裴暮予做來送給她的,她忍不住道,“誰這麽大的膽子, 竟敢在裴暮予身上拔毛!”

春桃被她逗得有些忍俊不禁,“今兒和咱們一起玩的姑娘裏,有幾位是在膳廚幫忙的, 許是她們其中的誰拿來做的。”

花懿歡覺得很有可能,遂將毽子收好,回頭再問問。

只是一連幾日,裴暮予都沒有出門,他在的時候,花懿歡就盡量忍住不出門,免得同他碰上,這日,天氣十分好,在春桃的攛掇下,花懿歡終於忍不住出了門。

潛夜門中一向都十分安靜,且門中下屬們穿的顏色,都死氣沈沈地,大致只有黑灰二色,連侍女們穿的也大抵是素色的衣裳。

所以當瞧見那幾抹亮色的時候,花懿歡沒忍住多看了幾眼,這一看不要緊,越看越熟悉,她險些以為自己眼花了,不然她怎麽能瞧見自家宗門的袍子呢?

她無意識地攥緊了袖子,一眼不眨地望著那些人,“那是怎麽回事?”

春桃整日同她在一起,自然是不知道的,她看花懿歡情緒不對,當即道,“姑娘,你在此處稍等等,春桃前去打聽打聽。”

她家其實叫玄火宗,所以袍子的顏色用了銀朱色,其上點了火鳳的紋路,她身為宗主之女,更是有一件銀朱火鳳十二破留仙長裙,她曾穿著那件裙子,在五大宗門之宴中獻上一段劍舞,也算名動一時。

但也就是那支舞,讓她未婚夫婿死後,父親昏迷不醒時,被不少宗門中的紈絝子爭相搶奪。

她那貪得無厭的嬸嬸,不知收了那老宗主多少好處,才答應將她嫁過去。

但她逃出來了,這樣她收下的那些好處,就全部得吐出來,說不定還要賠進去一些,這樣想著,花懿歡心中終於生出了幾絲快慰。

春桃打聽完很快就回來了,“姑娘,春桃方才去問了,那些是玄火宗的人,好像說是,說是……”

春桃的嗓音忽然有些支吾。

花懿歡不懂她在支吾些什麽,遂問道,“說了什麽?”

春桃飛快擡眼瞧了她一下,繼續道,“據說是玄火宗中的人,來請咱們少主前去玄火宗赴宴。”

春桃頓了頓又道,“我還聽咱們門中相熟的人說,是因為玄火宗中的那位小姐,如今到了適齡的年紀,赴宴只是表面托詞,實則,玄火宗是想同咱們少宗主定親……”

花懿歡聽得想冷笑,玄火宗只有她一位名正言順的小姐,如今她們把她擠走,什麽阿貓阿狗,都能自稱是玄火宗的主子了。

她呼出一口氣,所以,裴暮予他會去嗎?

花懿歡又搖搖頭,無論他去不去,都不會帶上她的,她關心這些沒有用。

這樣想著,那隊人影漸漸走得遠了些,花懿歡正要收回視線,忽然,隊伍末尾的一個人側首望了過來,花懿歡一怔,那正是之前放走她的送親頭領。

那人瞧見花懿歡,也怔了一下。

只是那一隊人不能停留太久,因此那人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花懿歡的視線之中。

花懿歡看著送親頭領,有一瞬間釋然,他沒有被她連累就好,他們應當會在此停留幾日,如果有機會的話,還能叫他和春桃兄妹相認。

這日夜,花懿歡正吃著東西,忽然一股不適的感覺鋪天蓋,剎那間自她的胸腔之中蔓延開來,但又很快消失不見。

花懿歡微微蹙起眉心,頓住了吃飯的筷子,春桃察覺她的異狀,也停下筷子問道,“姑娘,你怎麽了?”

花懿歡搖搖頭,“我應該沒事。”

春桃有些不放心,“不如請醫士來看看?”

花懿歡想了想道,“先不必。”

春桃見她態度堅決,因此沒有再堅持。

兩人草草用完晚飯,春桃收拾好餐具,囑咐她早些歇息之後,便離開了。

花懿歡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覺,那種難受的感覺忽然又襲來,壓迫著她的胸腔,使得她連呼吸都有些困難,花懿歡躺在床上,如同一條瀕死的魚一樣,張開嘴巴,試圖大口大口地呼吸。

不知過了多久,花懿歡疼得滿頭大汗,那種壓迫的感覺才逐漸消散,花懿歡知道,這應當只是一個開端,她強撐著身子起身,探了探自己的脈。

她娘親走得早,她沒能學到她醫術的千分之一,但她對自己的身體還算了解,因此也能自己給自己把個脈,如果是給別人,不一定可以。

她慢慢伸手探上自己的脈,指尖下那看似有力跳動的脈搏,其實已經透著些漸弱之相,她抿著唇,忽然嘆了口氣,慢慢將指尖移開。

翌日早,用完早飯,花懿歡猶豫著對春桃道,“春桃,你還記得昨日咱們看見的那一行人嗎?”

春桃點點頭,“自然記得的。”

她記得姑娘當時叫她去打聽那一行人過來的意圖。

“那你……你可認識這門中的下屬,要能信得過的那種,幫我,去捎個話。”

花懿歡本想了許多話,比如該怎麽同她解釋,又比如自己要幹什麽,畢竟這樣的行為,聽起來很是可疑,但春桃沒有多問,她仿佛無條件信賴花懿歡,“姑娘,我確實認識一個人,你稍等,我去打聽打聽,看看今日他在不在門中……”

春桃出門之後,花懿歡心中有些不寧靜,玄火宗中的來使,應當不會待上太久,如果春桃信賴的人今日不在,她又該怎麽辦?

沒多久,窗外傳來動靜,隱約夾雜著一聲“姑娘”,花懿歡下意識推開窗子,瞧見站在院中的春桃,她身後,還跟了一個沈默寡言的黑袍下屬。

他和別的黑袍下屬一樣,臉上蒙著詭異面具,但看身形,應當是個和春桃差不多大的青年人。

“姑娘,你要傳什麽話,可以同他說。”

花懿歡想了想,既然她將人帶來,證明是信得過的,即使信不過,她也只能搏一把,她將方才寫好的紙條遞了過去,那人雙手接過,花懿歡道,“煩請,幫我把它交給……”

黑袍下屬很快離開,她那紙條上寫的是約送親頭領出來一敘,她相信他一定會出來的。

黑袍下屬走後,花懿歡想了想,還是對春桃道,“春桃,今天晚上,我要去見一個人,你願意和我一起去嗎?”

春桃已經大致猜到她要出去,但沒想到她願意叫自己和她一起去,花懿歡道,“我今夜要見的人,就是我口中的那個朋友。”

她伸手指了指春桃腰間的香囊,“就是那個錢袋的主人。”

春桃驟然一怔,她的呼吸急促了幾分,“姑娘,你是說……”

花懿歡微微頷首,“我說過要幫你們兄妹相認的,所以晚上,你要和我一起去嗎?”

春桃點點頭。

臨著入了夜,兩人換了兩件深色的衣裳一起出了門,高大樹影之下,果然站著一個瘦長人影。

春桃頓住步子,“姑娘,你先去吧,春桃在此處幫你望風。”

花懿歡點點頭,擡步走上前去,那人察覺動靜,擡眼望了過來。

“多謝你上次的放了我。”

花懿歡率先開口道。

他搖搖頭,“我後來才聽說潛夜門在那一帶抓人,原以為你能逃過的……”

如果知道是這樣,那他不會在那個地方放走這只蝴蝶,他會找一個安全的地方,將她放走。

花懿歡搖搖頭,沒有接上這段沈重話題,她低聲問,“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衛嶺。”

“衛嶺,我這次找你來,是有件事情想請你幫忙……”

花懿歡頓了頓,她從身上取出一個東西,“這是玄火宗的令符,拿著它,玄火宗的一眾人,都會聽命於你。”

衛嶺一怔,“姑娘,你……”

這塊令符,在她身上,仔細藏著,是誰也不知道的,也就因為找不到這塊令符,她的父親才暫時安全,那對母女才不會對她的父親下手。

如今能扳倒她們的,怕是只有這個令符,她其實之前不太知道這是什麽,爹將此物交給自己,只說是非常重要的東西,要她務必要保管好。

自從上次,裴暮予說她偷出來的那枚令符,可以叫潛夜門中的所有人聽命,她才終於明白,爹交給她的,是怎樣重要的東西。

可惜她如今沒有別的辦法。

花懿歡嘆了一口氣,見衛嶺不肯接下這令符,她只得拉過他的手,將那令符放於他的掌心,男人的手比她大些,花懿歡兩只手交錯包裹著他的手背,讓他五指緊緊握住那枚令符。

“此事就……拜托你了。”她鄭重其事道。

衛嶺道,“姑娘,不如逃出去。”

花懿歡搖搖頭,“我怕是,走不掉了。”

衛嶺的眼神很平和,“如您所說,宗主他,怕是還需要您的照顧,他醒來,也一定是希望可以見到您的……”

衛嶺的這句話,一直縈繞在她的耳畔,是啊,爹爹昏迷不醒,已經在那對母女手下吃盡苦頭,她身為她的女兒,卻不能在他膝下盡孝……

春桃顯然也知道她的糾結,“姑娘,不如隨我們一起逃走吧,少主他如今,也並沒有註意過您這邊,等他發現,您已經到了安全的地方了,他即便是知道,又能耐您何?”

是啊,只要事成,她回了玄火宗,裴暮予權力再大,難不成,還能再將她從她的地盤上擄回去嗎?

裴暮予已經答應去玄火宗赴宴,他途中少不得要帶些侍候的人去,到時候,花懿歡和春桃兩人,一起混在隊伍之中,在途中找個機會,換衛嶺的人頂上,裴暮予也斷然不會發現。

這樣想著,花懿歡終於答應下來,她已經想好,如果萬一被發現,她一口咬定是自己偷混進來的,裴暮予再怎麽聰明,也不會想到她和衛嶺是裏應外合。

因為心中藏著事,花懿歡一整夜都沒睡著,翌日,一大早她就起了身,春桃找來一套侍女的衣裳,花懿歡試了試,正合身,潛夜門侍女的衣裳是素色的,可花懿歡穿上,卻別有一番天然去雕飾的感覺。

春桃看她有些緊張,忍不住道,“姑娘一上身,春桃忽然覺得這衣裳變得好看了些。”

花懿歡瞧著春桃,她總覺得春桃似乎有些悶悶不樂,要離開這裏,她不開心嗎?她瞧她眉間,總帶著些獨屬於少女都,淡淡的愁。

花懿歡忽然福至心靈,“這次走,就咱們兩個人嗎?”

春桃不知道她是什麽意思,但還是點點頭。

花懿歡猶豫道,“上次拜托送信給你哥哥的那個人……”

春桃聞言,果然一頓,她囁嚅道,“姑娘是怎麽看出來的……”

花懿歡不語,如果不是喜歡,那小青年,如何這樣願意幫春桃的忙呢?

春桃的臉上閃過一瞬間的迷茫,“人總是要做些選擇的,他也……也能理解我。”

她總不能,呆在潛夜門中一輩子,只當個做雜事的小丫鬟吧。

花懿歡知道她是想要有個好前程,當即點點頭,不再多問。

她換好衣裳後,春桃拿來一個輕紗要給她蒙上。

花懿歡搖搖頭,顧慮道,“我戴著這個,怕不是明晃晃的寫給旁人,說我有問題嗎?”

春桃一怔,隨即道,“不是的姑娘,咱們每個人出門都有戴的。”

花懿歡聞言接過,她想著潛夜門中男子出門帶著那面具,女孩子出去可能也要遮面,許是潛夜門什麽奇怪的癖好,不過倒是方便她了。

花懿歡帶上那輕紗,薄薄的輕紗覆面,蓋住了她下半張臉,只留了那雙勾人的眼,更添幾分遐想。

春桃瞧著嘆了口氣,“姑娘生得實在是招眼,不如梳個劉海再遮一下。”

花懿歡聞言點頭。

春桃手巧,很快給她梳了一個薄薄的劉海,遮住些許眉毛,終於看著有些不大像她的樣子。

兩人十分順利地混進了隊伍之中,其實算是多慮,裴暮予的車駕走在最前頭,她們這些小侍女在後頭,人頭攢動,只能依稀瞧見一個車頂蓋子。

繞是如此,花懿歡的情緒一路上還是緊繃著。

不知這樣走了多久,終於到了山腳,花懿歡已經快累得不行,她後知後覺地想,如果是自己單槍匹馬地朝外面逃,可能還沒被他追上,自己已經累得動不了了。

隊伍終於在一個長亭外停下,花懿歡心中松了一口氣,這約莫算是要歇息一下。

她乖巧躲在人堆裏,這樣既不突兀,也不會被人發現,春桃領了些吃食遞給她,花懿歡沒什麽胃口,但還是接了過來,她吃不下,但不吃就沒有力氣,只得一口一口艱難地吃著。

第一次歇腳真的只是歇腳,她們沒有跑,因為此處離潛夜門還不夠遠,衛嶺的接應人不大方便行事。

花懿歡這樣想著,忽然裴暮予從轎子上下來,黑袍下屬已經在亭子中弄好火鼎,他視線掃過來那一瞬,花懿歡頭皮一麻,慌忙垂下頭,再擡起時,他不知何時已經收回視線。

沒註意到自己這邊。

且再忍一忍,再忍一忍,等到下次停下休整時候,她就可以跑路了。

這樣又走了半路的光景,此時暮色降臨,離潛夜門也已經足夠遠,隊伍停下時候,春桃小聲道,“姑娘,咱們該準備準備了。”

花懿歡點點頭,她們二人一起走目標太大,需要分開走。

春桃走後不久,花懿歡淡定起身,夜晚是行動最好的保護色,遠離人群之後,花懿歡按照春桃說的,果然瞧見馬車停在那裏,車夫等候在車前。

直到這時,花懿歡一直覺得,這宛如夢境一樣的假象,忽然變得真實起來,她真的逃出來了。

她長長呼出一口氣,忍不住感嘆一聲,擡手掀開簾子,車廂內,端坐著一個玄色人影,花懿歡看清之後,動作怔了一瞬。

男人的視線,無聲掠過她那微微勾起的菱唇之上。

幾乎是電閃雷鳴之間,花懿歡下意識地反應就是逃,趕快逃,只是她連轉身都未能做到,男人已經伸手鉗住她的腕子。

力氣懸殊之下,她很快被男人拖進車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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