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大夫聽出一個重要的信息，就是眼前這個外表柔軟，行為霸道的女子，居然也是個身患絕癥的人。

真是瘋了，京城裏到底有多少個絕癥患者，謝大夫感到無比驚悚。

他走到李小婉面前，賠著笑道：“小姐，可否讓老夫把把脈象？”

李小婉逡巡在老頭面上，冷冷笑道：“老頭，你瘋了不成，本小姐也是你能使喚的？”

謝大夫厚著臉皮道：“老夫對你所說的病癥感到好奇，純粹是想請小姐滿足一下老夫的學問之心。”

李小婉心想著這老頭是不是有病啊，不過，自己的病也沒啥掩飾的，擡起頭，將手遞給他道：“那你快點！”蔣致中分給她一些藥吃，也不知道是好是壞，她一直沒有再找大夫診治過自己的病情。

內心既渴望，又擔憂地望向謝大夫，看到他的眉頭舒展開來，以為自己的病情是不是緩解了，小心翼翼道：“大夫，我的病是不是好了？”

不想，謝大夫笑吟吟道：“不曾。”

敢情別人得了絕癥，你就高興是吧？李小婉隱有發作的跡象。

謝大夫的目光瞥向床上的楚沐林，小聲對李小婉道：“這位小姐，老夫告訴你一個秘密，眼前那個娘子，也得了與你一樣的病癥。”

這話如晴天霹靂，炸在李小婉的腦海裏。

楚沐林，也得了花柳之癥？

良久，李小婉才緩緩問道：“此話當真？”

謝大夫像是擺弄自己的能耐道：“還有假的嗎，我探你的脈息與她的如出一轍。不過，她的病發作得突然，已經病入骨隨，你也許是服了藥，病情平穩幾分。”

“她竟然也得了花柳之癥……”李小婉楞了楞，突然仰頭大笑：“報應，真的是報應啊！”

騰龍安驚醒了，眼中的神色已不能用驚訝來形容。

李小婉款步走來，扶了扶頭上的發髻，沖著騰龍安道：“騰大人，我想你也讓大夫把把脈吧，畢竟你與楚沐林行為密切，她得了花柳之癥，你也劫數難逃。”

騰龍安的臉變得蒼白，眼睛閃過一絲陰沈。

楚沐林，你這個賤人。

他猛地回首，瞪著床上奄奄一息的女子。

驀地，楚沐林似是聽到他內心的想法，幽幽睜開眼睛，望著他，眼睛裏卻是一片死色。

“龍安，我不是-”她張了張嘴唇，發出幾個字。

騰龍安冷冷地看著她，相比失去孩子，花柳病更讓他嚇破膽。這是世間絕癥，一旦沾染上了，何嘗是毀了前程，連性命也不能保全。

他絕然轉身，大步走向謝大夫，伸出手道：“快看看。”

謝大夫臉上微有不忍，愧疚地看了一眼楚沐林的方向，他耷拉著腦袋，默默地將手搭在騰龍安的手上，註目良久，才發出一聲感嘆道：“騰大人，節哀順便，老朽已是無能為力。”

騰龍安感到背脊上像是被人拿釘子，一下，一下地敲擊在上面，那種痛，令他一度呼吸不了。

發出仰天咆哮，一個箭步沖向外面，那些大漢沒有想到變故如此突然，攔都沒有攔下。

李小婉黯然靠在椅子上，一副了無生氣的樣子。

“哈，哈，哈，”她一邊笑一邊咳嗽，嘴角滲出一道血漬。

“活該，這都是天意啊！”她捂住胸口，憤憤然罵道：“徐思敏那個死鬼，他給我們每個人都下了詛咒，他要讓我們不安生，一個人在黃泉路上太孤單，要我們都給他賠葬啊！”

“咳咳咳……”她空洞地望著天花頂，茫然道：“誰來救救我，我還不想死。”

謝大夫想安撫她，卻註意到床上的楚沐林病得更重了，忙走過來，打開藥箱，從藥箱裏拿出看家的救命丹藥，塞到楚沐林的嘴裏，勸道：“娘子，事已至此，你要想開一點啊！”

楚沐林睜著一雙狹促的細長眼睛，曾幾時，這雙迷倒京城一半才子的眼睛，是那麽的靈動。此時，一片死色。她了無生機，只求速速死去。

她有罪，一生機關算盡，到頭來，落得一身病痛，還要經歷無盡的折磨。

眼睛已經幹涸，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淚。

今日，本是她大喜的日子。

她以為找到了值得倚靠終身的男子，為他生兒育女，為他拋棄以往的一切，和和美美過好相夫教子的生活。

她從來不知道，自由是那麽難能可貴。

她從來不知道，身體健康是那麽重要。

虧得她前世怨天沖天，以為被貶於封地是那麽難以忍受的一件事，她以為，老天爺讓她重來，是為了讓她重新選擇，活得更好。

可她錯了。

老天爺是公平的，在她重生的時候，所以的一切就已成定局。

沒有楚沐華，她也會輸得一敗塗地。

如果。

如果。

她用力地轉過頭，拼命地朝門外看去，只見門外沖進來一群人，其中一個便是她日思夜暮的男人。

她笑了。

龍安，你回來了嗎？

緊接著，她兩眼一閉，溘然垂下雙手。

李小婉驚得從椅上跳起來，撲向楚沐林，大聲問謝大夫道：“快說，她死了嗎？”

知道楚沐林要比她先一步死去，李小婉慌了。

謝大夫覺得自己捅了大漏子，踱著腳步走到床前，伸手朝楚沐林的鼻子探了探，還好，有氣。

李小婉松了一口氣，拍手大笑：“楚沐林，別想先走，你要看著你最深愛的男人，落得什麽下場。”她坐到床上，撫平楚沐林的頭發，語聲輕柔，如親密的姐妹。

謝大夫看得驚心動魄，覺得這個女子不會得失心瘋吧？一會哭，一會笑，一會又好得不得了的樣子。

“楚沐林，你看看，騰龍安被蔣致中捉進來了。你是個紅顏禍水，害得他身敗名裂，一無所有。還有楚沐華，聽說今日也是她大婚的日子，可她卻是半個廢人，下場比你好不到哪裏去。哈哈，一個都逃不掉啊。可憐。”李小婉仔細地為她掖好夏被，冷笑兩聲，緩緩走向庭院。

門外，騰龍安與幾個家丁被人捆著走進來。

騰龍安臉上的表情很精彩，有不甘，有頹喪，還有無力改變的絕望。

看到李小婉走出來，他的眼神變得仇恨起來。

蔣致中從門外揚著扇子走進來，一襲玉色長袍，端得是玉樹臨風，風度翩翩。

他問李小婉道：“事情都辦妥了，為何愁眉苦臉的樣子？”

李小婉垂著頭，心力交瘁。

騰龍安吼道：“蔣致中，你私闖民宅，等我面聖皇上，一定將你論法處置！”

從最初的絕望中恢覆過來，騰龍安是個多疑的，他不相信眼前的一切，懷疑是蔣致中與李小婉暗中籌劃的，神情變得激動亢奮。

蔣致中擡起扇子，對著他的臉就是啪啪扇去，把他打得臉青腫，才解恨道：“再嚷嚷，我將你拉出去餵狗！”

騰龍安罵道：“你無權處置我，這一切都是你陷害我的。我不服，就算是見了皇上，我也有話說。”

蔣致中樂了：“你還真是口舌生蓮啊，楚沐林是你娶進門做妾侍的，你竟然說小爺陷害你。人證物證俱在，豈容你在這裏叫冤的。”

騰龍安不服氣道：“什麽楚沐林，我娶的妾侍叫洛林兒，整個騰府都知道的。蔣致中，我知道你不服氣我，無時不刻想著落井下石，朗朗乾坤，天子腳下，絕不容你顛倒黑白。”

蔣致中撇著嘴，心想著騰龍安還真是詭計多謀，這樣都想顛倒過來，將他一局。

李小婉默默地回過頭，朝房裏看了一眼。

就在前一刻，騰龍安還維持楚沐林的安危，置自己的懷命不顧。聽到楚沐林孩子沒了，身懷絕癥，竟翻臉比翻書還快。

男人，能靠得住嗎？

她不經意地看了一眼旁邊惱火的蔣致中，陷入沈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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