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氏問他要回楚沐華？

邵慕風愕然地擡起頭，嘴角微微勾起，目光冷冽，聲音輕似無道：“你敢。”

短短的兩個字，說不盡的陰森冷然，滔天氣勢，令人悚然一驚。

金氏不甘輸遜，頂著嘴道：“我就是敢，怎麽了？論身份，我還是你的未來丈母娘呢，你敢打我不是？”特意朝邵慕風走前兩步，叉著腰。

這個女人，臨到最後還想著逞強好勝，半點不步吃虧。

邵慕風昂起頭，眼睛瞇了瞇，如獵豹般的目光鎖定金氏，突然揚起手，對著金氏虛空點了兩下。

金氏定在原地，本以為邵慕風裝神弄鬼時，卻感到周圍的人不對勁。

楚府的下人一看太太的臉，嚇呆了。

楚覆明更是臉容抽搐，露出慘不忍睹的目光。

只見金氏的臉上被劃過一道血痕，儼然成了個“十”字。這不是流放的犯人才有的標志嗎？

金氏感到臉上一陣刺痛，周嬤嬤瞪著眼睛，捂著臉走過來，戰戰兢兢道：“太太，你的臉-”

金氏往臉上摸了一馬，立馬尖叫起來。

“啊，我的臉！”

她步步後退，捂著臉，慌張又痛苦難耐地指著邵慕風道：“邵慕風殺人了！”“快快，給我拿藥啊！”她對著柞在一旁的周嬤嬤喝道。

楚覆明走過來，不情願地扶住她，望向邵慕風道：“邵慕風，你故意傷人，意欲何為？”話說著，卻擔心邵慕風的“一陽指”把自己給傷著了。

邵慕風將手垂下來，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道：“尊夫人對本將軍不尊重，意欲做出傷害本將軍的行為，本將軍也是防範於未然而已。我可是聽說了，尊夫人得了不治之癥，這種病很容易傳染給別人的。我不得不慎重行事。”

他的目光故意掠過金氏血色的臉，看到她眼睛瞪得比銅鈴還要大，而且，他的話擊中她的心事，她的目光恐懼，開始躲閃著，全沒有了剛才的威風。

府裏的下人們都聽說了，老爺太太出外求醫無望，才迫不得及回來的。

聽到邵慕風特地提起來，誰都多了個心眼，哪怕是金氏的得力助手周嬤嬤，也不動聲色地抽回手，生怕太太的病過到自己身上。

金氏氣得當場暈厥過去。

楚覆明心裏有鬼，裝作振振有詞道：“邵慕風，你的話是無中生有。我原諒你是因為沐華的死而亂了心神，就不與你追究了。你走吧，別再讓我看到你！哼！”

他對著周嬤嬤罵道：“還楞著做什麽，趕緊扶太太回房啊！”

周嬤嬤如夢初醒，百般不願，一只手半托著金氏，與另一個嬤嬤將她扶走了。

雪蕪院暫時安靜下來。

楚覆明內心不甘，又怕被邵慕風曝露他身患花柳病的事，一時糾結不已。

邵慕風解開青靈身上的綁繩，看到青靈露出解氣的表情，淡然道：“走吧。”

青靈的目光直瞅著楚覆明，還想從他身上尋找有沒有楚沐華研制的新藥。

邵慕風唏噓道：“不用找了，我已經找過了，沒有你想要的東西。不過是一些日常保健的藥丸，還有銀票罷了。”

青靈眼眸裏燃起的亮光黯了幾分。

“走吧，我聽聞夏日與木離已經找到一些藥。趕緊回去。”邵慕風心裏空空蕩蕩的，眺望一下身後的雪蕪院，徑直地向外走去。

楚覆明聽到他們低咕著，一時聽不清楚，眼看著邵慕風又要走了，心裏著急，對著邵慕風喊道：“邵將軍，請留步。”

他又想打什麽主意？

邵慕風掃了他一眼，陰著臉道：“何事？”

楚覆明醞釀一下情緒，故意露出傷心的表情道：“沐華真的走了嗎？可否讓我看她一面？”

邵慕風臉色一沈，冷笑道：“人都死了，見不見，又有何妨。”

轉身，帶著青靈走入夜色中。

楚覆明寒著臉，兩只手捏得緊緊的，似有不甘。

看到底下的人還站在一旁，大氣不敢喘一下，惱火道：“站在這裏做什麽，趕緊滾！”

那些人頓時作如鳥獸散。

楚覆明回過頭，遙遙看了一眼屹立在身後的雪蕪院，如沈睡的巨獸，幽幽的燭光，忽暗忽明，讓人不寒而顫。

他莫名打了個抖，縮了縮兩只手，甩著袖子走開了。

待所有的人走光了，才從雪蕪院旁的角落裏走出來一個人，頭戴帷帽，身形纖細。她將帷紗撥開，露出楚沐林那潔白的臉蛋。

她抿了抿粉潤的嘴唇，眸光冷寂，轉身走進一條甬道裏。

她的身影走到一處沈寂的院子面前停下來。前面的大門打開，露出楚老太太身邊侍服的蔡嬤嬤的身影。

蔡嬤嬤朝楚沐林招了招手，楚沐林快步地跟了進去。

慈心院的大門吱地一聲合上了。

暖閣裏，淡淡的檀香薰得人神清氣明，楚沐林繃著的神經松了松，擡眼，便看到坐在前首的花甲老人。一身石松色壓皺長裙，銀色的頭發梳得一絲不茍，斜插著一根翡翠簪子，額頭上的天青色繡額還是楚沐林親手繡的。

楚沐林眼睛一酸，飛快地將頭上的帷帽摘掉，直直跪倒在地上。

“孫女給老太太請安，老太太吉祥如意，壽比長松。”她嗚咽著磕頭道。

楚老太太從上首站起來，神情激動恍惚，蔡嬤嬤扶著她走向楚沐林。

她憐愛又痛恨的目光，刺得楚沐林心裏一陣痛。

老太太張出手，泣聲道：“林兒，你，你回來了。”

楚沐林向她撲過去，畏在老人的懷裏，哭泣道：“老太太，是林兒的不好，你打我罵我都行，可千萬別不認林兒。林兒就只有老太太可以依靠了。”

這話說到老人家的心尖上，老太太顫抖著撫摸她黑緞的發絲，嘆息道：“林兒，你怎麽這般的傻啊，大丫頭是你的姐妹，你是糊塗啊！連你爹與你娘都-”沒有再說下去，因為心窩都是痛楚。

楚沐林顫抖著，如孤苦無依的孩子，畏懼道：“老太太，林兒知錯了。我真的知錯了。我改行嗎，求老太太原諒林兒吧。”

這個孫女，打小就養成身邊，楚老太太對她傾註了一輩子的教導，就不心疼是假的，仔細地拉著她察看了一番，除了瘦了一點，眼睛顯得更大了，卻平添了一股少婦的成熟與韻味。老太太是過來人，語聲一喜道：“林兒，你，嫁人了？”

楚沐林眼睛一紅，帶著幾分嬌羞，垂下頭，微微唔了一聲，蚊細如無。

老太太讓蔡嬤嬤到外面看守，細細地撫著楚沐林的手，看到小手嬌嫩並不像幹過粗活的樣子，頓感安心，低聲道：“男家是何人？”

楚沐林期期艾艾，本想向老太太訴苦，說及自己被徐思敏包養的事，突想到那都是不光彩的，而且，她現在打定主意要嫁給騰龍安做妾侍，就不能再提往事。

她湊到老太太耳邊，小聲說了三個字。

老太太眼睛一亮，臉色帶喜道：“竟然是他？”

騰龍安是朝廷的新秀，年輕有魄力，老太太竟然比楚沐林要嫁給太子做側妃還要高興。

雖然是做妾侍，難得騰龍安慧眼識遺珠，有眼光，楚沐林也像是找到一門好歸宿。

再想到離逝的楚沐華，老太太的心又被紮了一針。

老太太的目光落到孫女嬌媚的臉上，遲疑道：“林兒，你老實告訴祖母，你深夜回府，打得什麽主意，你讓蔡嬤嬤派人通知你大伯趕往雪蕪院，圖的是什麽？”

她的目光越來越冷靜，突然道：“你是想著對付大伯，想著要報覆他們一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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