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沐華默默地站著，看著青靈與夏日的肩膀顫抖得厲害，眼睛裏蒙著委屈而擔驚失怕的目光。

她嘆息一聲：“你們又是何苦呢，這個地方，進來容易，出去卻是難了。”說著扶起兩個丫頭。

旁邊站著一名青衣婦人，原來她是諸名青喊來助威的。看到她們主仆幾人說著貼心的話，婦人頗為感動道：“楚大夫有情有義，老天爺一定會開眼的，邪不能勝正。”

青靈抹著淚，心有餘悸道：“今日來的老百姓，有一半是徐思敏收賣過來的，諸大哥都打探清楚了，徐家父子狼狽為奸，明暗裏都想著將小姐屈打起招，偏偏皇上又坐視不理，該如何是好？”

夏日也憂心道：“我哥連日來一直前往將軍府打探消息，據雷進大叔說了，皇上不僅派人監視將軍的行蹤，就連和平公主、張兵大人等人都被宣進宮裏，至今沒有放出來，劉禦史更是調任在外。皇上，是想著斷小姐的後路，逼小姐就範啊。雷進大叔擔心小姐會胡思亂想，讓奴婢進來給小姐捎幾句話，說將軍一定會想辦法救小姐出去的。”

提到邵慕風，楚沐華微微變臉色，眼眸一沈，嘴角不由地彎起來，露出苦澀的表情。

青靈知道她在想什麽，強忍著眼淚，安慰道：“小姐放心，將軍不是那種人，他相信小姐是清白無辜的。”

失去清白的女子，又怎麽去談婚論嫁呢？

青靈的眼淚一滴一滴地掉下來，嘴裏卻不得不安慰楚沐華。

楚沐華將她與夏日攬入懷裏，眼睛裏閃著淚光，輕笑道：“別哭，你們跟著我，什麽風浪沒見過，小姐我行事光明磊落，一定會吉人自有天相的。”

“等一下，諸名青會派人來贖你們回去。走了，就不要回來了。”她又小聲勸道。

青靈緊緊地摟著她，泣聲道：“小姐，木寧不知去向，就讓奴婢們留在你的身邊吧。”

木寧去了哪裏？楚沐華卻是知道的，一個沒忍住，眼淚又滑落下來，心裏默念著：也許，那傻丫頭也天真地以為，只有邵慕風能救她，傻傻地去搬救兵了。

附在青靈與夏日的耳邊，她小聲地說了幾句話。

青靈昂起頭，急急地望著她，問道：“小姐，辦法可行嗎？”

楚沐華冷笑道：“幾十號人一夜之間鋃鐺入獄，順天府是擔不起責任，傳到那些史官的耳邊，徐京耀想撇得幹凈卻是不能，估計他現在早就後悔了。”

夏日出了一口惡氣道：“如此，他想趕我還不走了。”

青靈點點頭。

楚沐華笑道：“走，怎麽不走，這趟混水就要徹底搞渾了才好。你們出去後，正好給大夥們宣傳宣傳。我在裏面再添一把火。”

她的目光閃著聰慧而狡黠的光芒。

夏日興奮地點點頭，青靈卻感到一絲不安，對楚沐華所要添的“那把火”感到疑慮。

夜已深，身邊傳來那個婦人均勻的呼嚕聲，夏日偎在楚沐華的身旁沈沈地睡了過去。楚沐華睜開眼睛，轉望向另一邊的青靈，原來，她也沒有睡著。

“青靈，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嗎？”楚沐華看著她，溫聲道。

青靈心裏無端升起一股緊張，聲音有些忐忑道：“小姐，你說吧，奴婢聽著。”

楚沐華擡頭看了看頭上空空的天花頂，眼神定了定，在外面微弱的燈光的照耀下，她的臉容閃著一種柔潤的光芒。

她的聲音很輕，很輕。

“青靈，若是哪天我不在了，你記得照顧好自己，還有，多看顧一下夏日。她還是個孩子。”

楚沐華的聲音如一道魔咒，深深地烙在青靈的心裏。她的眼睛一紅，淚光湧出來，緊緊地往楚沐華的方向挪了挪。

“小姐，別離開奴婢好嗎？求你了。”青靈的身體抖索起來，想起了夏菊，一股不祥之兆充斥在她的心裏，如影如隨。

楚沐華將她摟入懷裏，輕輕地摩挲著她的頭發，如至親的姐妹。

她笑了笑：“青靈，對我而言，離開也是一種解脫。我已經累了。再也走不動了。”

青靈死死地攥著她的衣裙，啞聲道：“小姐是恨將軍不來救你嗎？”

楚沐華沒有回答。

連她也說不出是恨，還是痛。或者說，她已經痛到恨不起來了。

她註定就是個棋子，前世一樣，今世也如此。

邵慕風有自己的難處，她是懂的。

晶瑩的淚珠滴落在手背上，落在青靈頭上的手頓了頓，她長長地嘆息一聲。

青靈望著她，心疼道：“依奴婢對將軍的了解，將軍是喜歡小姐的，那種喜歡，早就超越了愛，不管他有什麽來不了的理由，小姐，你一定要原諒他。因為，小姐也是喜歡將軍的。”

楚沐華重重地靠在墻壁上，眼睛空洞無神，心如死灰道：“他的來與不來，都不重要了。”

青靈扯著她的衣袖道：“不對，邵將軍不是那樣的人。他一定是被什麽耽誤了，或者，他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了。”

楚沐華反倒冷靜地叮囑道：“皇上時刻派人監視他，他怎麽來，來了也是送死。我倒寧願他不來。青靈，你聽我說了，若是我發生了不測，你帶我離開京城好嗎？我害怕一個人呆在黑漆漆的地方。”

小姐是在交待身後事嗎？青靈紅著眼，嘴唇蠕動，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邵將軍，你在哪裏，你可知道小姐受了多少的苦頭，你再不來，小姐就不好了。

青靈咬著嘴唇，死死不讓自己哭出來，用力地承諾道：“小姐，奴婢與諸大哥一定會盡全力救你出去的。若是哪一天，小姐真的-，奴婢以性命擔保，一定護送小姐離開京城。我們找一個四季花開的地方，好好過日子。”

次日，楚沐華說得沒有錯，不用諸名青前來贖人，徐京耀下命令把關押的老百姓統統釋放了。

說起來，徐京耀也是夠倒黴的，關押老百姓不過是一時氣話，根本沒想走到這一步，做了才後悔，思前想後，一大早就讓沈陽把人放了。

沈陽看徐京耀的臉色鐵青，眼底全是一圈圈的黑影。

“啪！”

待沈陽剛離開，徐京耀喚來一個衙役道：“你派人去打聽打聽，少爺去了哪裏，這兩天夜不歸宿的，他兩口子想造反不成！”

那個衙役不明所以，卻飛快地跑了出去。

臨走到門口，他被沈陽攔住問及原因，那衙役郁悶道：“徐少爺還能去哪裏，一定是在煙花之地鬼混了。我趕緊去看看，不然，大人又要發火了。”

沈陽咧著嘴，神秘一笑道：“兄弟，大哥知道李太太去了哪裏，找到李太太，自然能問清楚徐少爺的蹤影了。”

衙役來了精神道：“此話當真？”

沈陽笑道：“大哥還能騙你不成，我剛來順天府之時，就看到李太太與人在寶齋樓喝茶呢，你去問問。”

衙役重重道了謝就離開，沈陽的眼神一沈，冷笑道：“好戲才剛剛開場。”

寶齋樓，暖煙閣。

李小婉神不守舍地坐在梨花木凳上，一時站起來朝窗口外看一眼，又憂心不已地坐回來。

待房門外傳來腳步聲，她的臉色一喜，急急地站起來，迎上去。

蔣致中一臉沮喪地走進來。

看到李小婉愁雲淡霧地走上來，他悶聲道：“你又約我出來做什麽？”

最近幾日，蔣致中可謂吃苦頭，終日奔波尋訪名醫，聽說自己患上花柳之癥，他茶飯不思，連女人也不碰了，只知道讓人探訪名醫。可尋了幾日，不是被那些大夫嚇個半死，就是把自個兒嚇個半死。

最壞的打算，只能求楚沐華救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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