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冷秋看到楚沐華臉上無並松動之意，心裏嘆息，嘴上勸道：“你不要忘了，當日邵慕風求娶你做妻，求的是先帝。是先帝的一道聖旨，才免去你做妾侍的命運。邵慕風再怎麽寵愛你，也比不上皇上對你的庇護有加。雖說嫁進宮裏來，與眾多女人分享一個男人，未免有些不盡人意，但是，卻能讓你繼續做喜歡的事情，你不想做順元朝的第一名女神醫嗎？”

她又問了一句：“我問你，可要改變主意？”

楚沐華搖搖頭，臉上並無反悔之色，淡淡地笑道：“沐華愛的是那個男人，無關於他與否有權有勢，哪怕沷天的富貴，也比不得粗茶淡飯來得心安。如果你不愛一個男人，心中無他，卻強硬地將自己捆綁於一生，無異對彼此都不忠誠的。兩顆靠不近的心，再怎麽迎合，終究是癡人說夢，蹉跎一生罷了。”

“可你會為自己招來禍根。”傅冷秋臉容峻冷，帶著警告的語氣道：“這一年來，不是皇帝的愛護，你能順順利利地幹自己喜歡的事？一個女子家家，能在眾權貴眼皮底下行醫術，更是做是風生水起，你以為是什麽庇護你的周全。人們認得是元敏郡主，並不是楚家的三小姐。”

楚沐華眼皮突突地跳了兩下，似有懷疑，傅冷秋嘴中的禍根，難道樂文弘會對自己做出什麽行為嗎？憑什麽能行醫術，憑的是她的真材實料。

內心升起一股挫敗還有失落感，更多的是無力回天的薄涼感。當初，若不是她反應及時，樂文弘根本不能登基做帝。果然天家的人最是無情，良弓藏盡，便要禦磨殺驢。

眼中睫毛一閃，將深深的情緒掩入眼底，她清了清嗓子道：“太後，沐華對皇上只有敬仰之意，並無男女之情。如果僅憑這一點，就將沐華與邵慕風的命運定數了，沐華不服。”她的話影射著樂文弘不夠大度。而她知道，傅冷秋是懂的。

傅冷秋在孝澤帝身患絕癥的前一刻，告知了樂文弘他們兩人之間的母子之情，樂文弘雖是感動傅冷秋為他所做的一切，卻礙於感情隔閡，並沒有太多的實質性的感情。相反地，他對太皇太後是打心底裏敬愛，才會立赤明納氏家族的女子為皇後。

傅冷秋想勸說楚沐華屈服於樂文弘，明面上是對楚沐華的好。更多是為自己著想。

赤明納氏家族的紫娟身居中宮之位，心裏卻是向著太皇太後的。傅冷秋心裏著急，一方面想修補自己與樂文弘的母子之情，另一方面也想扶起傅氏一族，正大光明地在朝廷爭得一席之位。

楚沐華是個不錯的人選。她身後的楚家背景清白，身份不高不低的，容易被拉攏。如果她能投入樂文弘的懷裏，憑著樂文弘對她的寵愛，不難位列四大妃位之一，傅冷秋與樂文弘的母子關系也因她而緩和不少。

可是，楚沐華卻幹脆拒絕了她。

傅冷秋覺得自己的好意被辜負了，臉色隱有不快。

這時候，蜜意走進來匯報道:“表小姐來了。”

傅惠娘穿著一身素淡的粉白色的窄腰長裙，邁著小碎步走進來。她的儀態端莊，臉上帶著一如的平易近人。

看到楚沐華，傅惠娘略感意外，先是對著她側目示意，對著傅冷秋恭敬地福了福道：“惠娘見過太姑母。”

傅惠娘只是那麽一站，越發得楚沐華的姿容出色。

傅惠娘今年十九歲了，年紀雖大了點，看起來卻更加的溫婉從容。她是那種乍看不是那麽驚艷，細細交往後，是個極其耐看的江南女子。

因傅冷秋無端被打入冷宮，傅氏一族常年躲避世俗的眼光，傅惠娘年紀大了，卻不曾擇得婚配。她今日深夜進宮，有什麽目的嗎？

楚沐華一向對傅惠娘視為知己，卻隱有憂慮，難道傅惠娘將要成為傅冷秋拉攏樂文弘的一枚棋子。可她已經過了選秀的年齡了。

想到這些，她關切地望向傅惠娘，目光帶著些許的心疼。

傅冷秋看著傅惠娘端端正正的樣子，微微蹙眉，旋即又笑得親切平和：“惠娘，姑母找你進宮，是想讓你陪陪沐華。明日，沐華便要出宮了。而你，以後輕易不得離開。”

傅惠娘的爹因為立了大功，被封為傅國公。太後一語道明了傅惠娘要進宮為妃的身份。

傅惠娘的目光有些惶恐，臉紅不安道：“回姑母的話，惠娘已經十九歲了，怕是不合適。”她不是個善於反駁的女子，語略帶笨拙，又顯得小心翼翼。

傅冷秋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這樣的傅惠娘，顯得小家子氣了，與楚沐華相比，氣質孰高孰低，立馬分高下了。

若不是傅家再無撥尖的女子，而且，傅冷秋懷疑她們的忠誠的話，她也不會被迫選擇傅惠娘進宮了。

要說傅冷秋懷的是私心，楚沐華倒是真心為傅惠娘著想，憂心地望向傅冷秋勸諫道：“太後娘娘，以惠娘的性子，實在不適合在後宮生活。”

傅惠娘朝楚沐華投來感激的一瞥。

兩個人的默契惹惱了傅冷秋，她冷笑道：“哀家瞧著你倒是合適，可惜了你瞧不上這裏。惠娘性子淡泊無爭，更是秀外慧中，識大體。皇上曾經當著哀家面前誇過惠娘的性子好呢。只要沒有什麽大錯，又怎知不能適應後宮生活呢。惠娘，難道你不想進宮來陪姑母嗎？”

她將難題拋給了傅惠娘。她知道惠娘不懂得拒絕。

傅惠娘聽到皇上問及自己，臉紅得像熟蝦似的，吶吶道：“惠娘不是那個意思，若是姑母要惠娘進宮作伴，惠娘自是願意的。”

少女芳心暗許，當今皇上年少英俊，是天下少女傾慕的對象。傅惠娘一直養在深閨裏，對皇上只聞其名，不見其聲。難怪會被迷倒了。

只有楚沐華才會整日將邵慕風掛在心裏。

楚沐華暗暗失望，傅惠娘性子綿軟無力，不善於出風頭。傅冷秋把她攬進宮來，居心叵測，不過是個聽話的傀儡而已。楚沐華才拂了傅冷秋的好意，她自然不會聽自己的話了。

傅冷秋看到楚沐華露出傷神的樣子，心裏有些得意，眼角挑了挑，便露出倦色讓她回去了。

楚沐華悶悶不樂地走出儲明宮，後面傳來了傅惠娘追上來的聲音。

“沐華妹妹，”傅惠娘清柔的聲音響起來，人已經趕到前面，認真地打量著她道：“我瞧著你可是不高興的樣子，難道姑母為難你了？”

她走過來，笑吟吟地拉著楚沐華。

楚沐華皺起眉頭，苦著臉道：“我在生你的氣，你明明不適合進宮，怎麽就聽信太後的話呢？”

原來她是為自己擔心，傅惠娘不說話，兩只手握著她的手，眼睛裏閃著平靜溫和的笑意：“原諒你是為我擔心。你說得對，我並不適合後宮的生活。當初，姑母失寵也就罷了，我們傅氏一族不得已隱姓埋名，退隱於京城。如今，姑母是為了振興我們族裏的昌盛，族裏必須有女子挑進宮來延續這個使命。我進宮，是唯一的出路。”

楚沐華正欲反駁她，不料，她又說道：“我知道，我年紀大了，夠不上選秀的資格。皇上體恤太後傅氏一脈，決定破格冊封我為婕妤。”

傅惠娘說起這些話的時候，眼神裏流露出淡淡的哀傷，對命運的未知與惶恐，令她看不到未來。

婕妤嗎？楚沐華嘴角露出嘲弄的神色。

青靈對傅惠娘也是老熟人，立在身後，有些傷感地說道：“傅小姐，你當真不能進宮，依你那樣溫柔的性子，怎麽爭得過那些女的。”

傅惠娘臉一白，嘴唇哆嗦了一下。

她身後的貼身婢女木蕪茜略為不屑道：“我家小姐有太後的愛護，怎能與後宮那些女人相提並論的。”

這個婢女是剛才傅冷秋賜給傅惠娘的，聽到楚沐華跟前的丫頭目無尊卑，一時看不過眼，就斥嗔了兩句。

楚沐華笑了笑，讓青靈不要再爭下去了。

人情冷暖，尤其是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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