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人稍安勿燥，我給老祖宗打的是封閉針，直接把藥物註射到椎管內或神經根周圍，局部麻醉以達到止痛效果。”楚沐華拱著手，微笑著解釋道。

什麽封閉針，什麽神經根什麽的，張忠聽不懂，但是苗禦醫卻是懂了，他神采煥煥地走過來，一臉熱切地望著楚沐華，大聲問道：“此辦法可行，與使用麻沸散效果差不多，卻直接達到病源根部。姑娘可否將那針管給我看看。”

張忠聽懂了，原來這丫頭用的辦法更實效，直接伸出大手將苗禦醫拎起來，扔到一旁，目光柔和了幾分，急急問楚沐華道：“你是說，老祖宗的病有治？”

楚沐華雙手作揖道：“這針的止痛效果因人而異，但是，對老祖宗第一次使用來說，卻能從根本上緩解痛癥，再輔予中藥調整身體，能慢慢地改善發病的次數，從而增強身體體質，達到治療病痛的目的。風濕病痛是一個長期累積的過程，我說一劑藥見效，想必張大人也會認為我是空口說大話。”

“這裏有幾張風濕藥貼，可讓人貼在老祖宗平日常犯痛癥的部位，十張為一療程，我再開一副藥方，配合藥貼使用，效果更是療著。”

她又變法似的從布包裏掏出十張由木色紙張包裹的藥貼，藥貼散發出一種濃烈的藥味，令眾人一陣皺鼻。

張忠還想說什麽，卻看到躺在床上的姚老太太嘴巴張開，卻是能說話了。

“老祖宗，你還好吧？”他與張國撲上前去，激動地說道。

姚老太長嘆一聲道：“老大老二，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們了！”她一陣傷心落淚。

張忠急切問道：“老祖宗可感到身體哪裏不舒服？”

姚老太才意識到自己身體不痛不癢的，裂嘴一笑道：“為娘怎麽覺得身體不痛也不癢了。咦，那小大夫可神了。”她朝著楚沐華友好地點點頭。

張忠心裏有數，忙安慰她道：“娘，你剛好一些，還是歇一會吧，我讓人給你熬藥去。”

“好好，兒啊，娘拖累了你們。哎……”姚老太幽幽嘆息一聲，又躺了下來。

張忠領著楚沐華與劉陶鈞走向外面，那個苗禦醫像個小尾巴似的跟在楚沐華的身後，欲言又止的樣子。

“我說，你要跟到什麽時候！”張忠喝止苗禦醫道。

苗禦醫註視著楚沐華，深深地躬拱道：“敢問你的封閉針出自何處，裏面的藥方用何方法制成的。你是如何想到這個辦法的?”這老頭一副打破沙鍋問到底的倔強。

楚沐華走上來，從布包裏掏出一張紙，遞給他道：“這裏面就是封閉針的藥方，不過，使用者要根據患者的病癥，酌減分量，這是最難的。”

苗禦醫只是隨口問問，不想她竟真的將藥方給了自己，吱吱吾吾道：“這藥方是你的研制成果，我豈可奪人所得？”

“這是一位前輩傳給我的，學無止境，又何必分你我呢，大家只需將醫學發揚光大，老百姓能因此受益，這才是醫者的初心。”楚沐華溫婉地笑了。

苗禦醫激動地無與倫比，眼望著她，問道：“請問姑娘可是楚三小姐？”

楚沐華點點頭，便跟著劉陶鈞離開了。

前面的張忠回過頭，悶聲問道：“你將藥方給了他，以後他超越你怎麽辦？”

“那是好事，我就能安心做我的將軍夫人了，在家相夫教子不是很好嗎？”楚沐華笑問道。

“你真的不在乎？若他會治病，我選他而不是你，又如何？”他又問道。

楚沐華與他對視道：“苗禦醫學醫多年，他的經驗比我豐富，而且，有許多病癥，先靠我一個人是完成不了的。與人方便，便是給自己方便。”

她只是半路出家的半吊子醫生，遠不如這些有傳承衣缽的大夫，沒有這個神奇的把脈金手指，她壓根什麽都不是。

張忠轉過頭，繼續大步向前走去。

回到足源軒，張忠開門見山道：“說吧，要我為你做什麽？”

沒想到他是如此直接的人，倒是出乎楚沐華的意料之外。

“楚沐華並無所求，只是官途險惡，邵慕風待我恩重如山，如有一天，請張大人高舉貴手，手下留情。沐華十分感激。”她對著張忠深深地福了福。

這就是她的請求？

連劉陶鈞也是驚了一把。

“小丫頭，錯過了這次機會，就沒有了。”張忠樂呵呵地笑道。

這表情又親和了幾分。

楚沐華心裏暗喜，臉上卻蹙眉道：“邵慕風腿腳不便，又在朝廷上樹敵太多，我能為他分憂，是我的福分。遠離事非險惡，相濡以沫，這是沐華最大的願望。”

張忠望向劉陶鈞，看到他也是一臉茫然的樣子。

這丫頭還是太單純了一些。張忠想道。不由地對楚沐華的印象又好上幾分，不知不覺之中，少了當初的抗拒之感。

“我問你，我家老祖宗的病，你可有把握治療？”張忠問起老祖宗的病情。

楚沐華篤定道：“明日我再過來一趟，親自為老祖宗貼藥膏，再為她按摩一番，如果效果好，我再教與府中下人代勞，張大人放心，沐華說了有把握，就一定會治好老祖宗的病。”

“……”

待走出張府的時候，楚沐華懸著的心再徹底放松下來。

劉陶鈞難掩內心的激動，讚許道：“以退為進，許下一個遠不可及的要求，令張忠對你減少敵意，多了一分賞識。丫頭，你做得很好。若是當初就提出一些實質的要求，張忠是應下了，你也會失去以後來往的機會。邵慕風有你做賢助，實在是修來的福氣。走吧，我送你回去。”

臨近傍晚的時候，邵慕風又捎帶了大包小包的飯食過來雪蕪院。

丫頭們歡天喜地地接下來，並且各忙各地去擺碟準備，留下楚沐華與邵慕風在庭院裏說著話兒。

“今日，你去了張忠府裏？”邵慕風的目光如甘綿淳纏的陳年老酒，微醉人心，聲音悅耳，一如既往的溫柔。

楚沐華點點頭。

邵慕風向她遞過來一只手，她不明所以，將手遞給他。

他緊緊地握住了，不理會屋裏那些驚恐失措的目光，沈聲道：“以後別再涉險了。我會擔心的。”

他的手發熱，帶著一絲溫熱的汗水。

“我想幫你。如今朝政動蕩不安，太子與二皇子黨豺為虐，秦王又處於弱勢，我很惶恐。你知道，近日裏總是傳著我不好的流言，我怕會連累於你。我聽劉老頭說了，皇上已經動了心思，想為你另賜一門體面的婚事，就連未婚妻都為你挑好了。我再不努力，搞不好你不要我，該怎麽辦？”楚沐華笑著望向他。

兩人的目光在空氣中激蕩相遇，迸出一道愛情的火花。

愛情是璀璨而美麗的。最美好的愛情，便是你未娶，我未嫁。你我對眼，就這樣安安靜靜地過完餘生。

那一剎那，楚沐華突然滋生出一個願望。

“男人的事情，就由男人來解決。你不需要為我，為難你自己。”邵慕風的目光包容而專制，“我說了，你只需做好你自己，便足夠了。”

楚沐華反對道：“不，那是沒有能力的楚沐華才幹的事情。可是，我不同，我有醫術，我能治好別人，從而為自己謀取相應的回報。這是我的自由。”看到他露出郁悶的表情，又小聲哄道：“我答應你便是了。如果不是別人來請我治病，我是堅決不去的。”

他不想她為了自己，對別人伏低作小，低聲下氣的。這不是現代社會，是古代，哪怕是大夫，也沒有很高的地位，還不是任由那些達官貴人使喚。劉初新就是一個例子，邵慕風好擔心楚沐華的金手指沒有了，會給自己惹禍上身，才會那樣的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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