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夏菊真誠的直白，子淳睿臉一紅，何時見過這種場面，好半天才嚅囁道：“我可以娶三小姐做平妻。”

平妻？

夏菊倒像是覺得莫大的光榮，激動地握住楚沐華的手。

楚沐華心裏一酸，又是該死的平妻，難道她命中合該做妾嗎？

“夏菊，你別操心我的事了。”楚沐華輕輕地撫摸著夏菊那血淋淋的手，又是心疼，又是憐憫道：“總之，你不走，我也不會走的。”

子淳睿艱難地說道：“可是，萬一翻不了案，你會死的。”

“我死不了，我答應嫁給蔣致中，他會給我找來一個替死鬼。但凡有一點辦法，我都不想害別人。可是，我不害別人，卻有人要害我。還要累及我的丫頭，她們可是我的姐妹啊。所以，我不死，就他們死。”楚沐華擡起頭，噙著淚，卻是笑著說道。

子淳睿被她的笑容所傷，那是一種何等絕望的悲傷。

“你竟然要嫁給蔣致中，你知道他是什麽人嗎？你不是最痛恨他這種人的嗎？”他又覺得自己被拒絕，被傷害了。苦苦為她籌謀，卻換來這麽一句薄情無義的話。

楚沐華比他更惱：“我當然知道，可是，我不是助紂為弱，我是為求自保。為了能更好地報覆，傷害過我的人，害過我的姐妹的人，我不會讓他們好過的。”像是發洩一樣，她的嘴裏迸出一句話：“他們都該死。”

子淳睿無端地打了個冷顫。

“楚三小姐，我不會放棄你的。你，好自為之吧。”臨走的時候，子淳睿可憐地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夏菊，嘆了一聲，便走了。

劉陶鈞走最後，與楚沐華說了一些話，無非便是讓她再忍耐一下，皇太後不會坐視不管的，和平公主也在為她想法子等等。

劉老頭本是好意，想讓楚沐華莫慌，莫要被徐府伊的計謀嚇唬到了。在他們眼裏，夏菊只是一個低下的奴婢，哪怕連著青靈都被虐死了，只要保下楚沐華，便成功了。

可是，他們都不知道，楚沐華舍身為誰。自從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雖然有一身醫術，如果沒有底下的丫頭們陪著她一走打拼，她能走到今天嗎，在她的心裏，她們都是親人。

比楚府裏那些吃人不吐骨頭的同姓姐妹還要親。

夏菊默默地聽著劉陶鈞的話，心裏卻是松了一口氣。

“小姐，你在想什麽？”當所有煩雜人都走掉了，夏菊才小聲問楚沐華。

楚沐華飛快地抹了一把眼淚，輕笑道：“沒有，我在想，等我們出獄以後，要到寶齋樓好好地擺上一桌，大吃大喝，我們沒有主仆之分，大家都是平等的。到時，我再為你擇一門滿意的親事。誰要是欺負你，我絕不會放過她，對了，青靈的性子也是不好惹的。嗯，冬日還會三腳貓功夫--”

夏菊被逗笑了，臉上被一滴滴水珠打濕了，轉過頭，便看到楚沐華笑著流眼淚。

“小姐，你為何不答應子公子，我見過你作畫，畫上的人正是子公子。”夏菊也哭了，心裏一股悲傷，那是一種日薄西山的蒼涼。

她知道自己的情況。同樣地，她知道臨死之前，要為小姐做點什麽。

楚沐華與子淳睿的話提醒了她，只要有人認罪，這案子就完結了。

而她，是最好的人選。

她真傻，為何當初沒有想到呢？

楚沐華將頭掩在她的懷裏，像是無助的孩子：“夏菊，我突然發現，我並不愛他。”

夏菊一驚。

楚沐華繼續說道：“當然了，他也不愛我。只是想得到我罷了。他與蔣致中又有何不同。既然不愛了，就該放手。”

夏菊哭了，為楚沐華悲傷而悲傷：“小姐，那你該怎麽辦？你愛的又是誰？”

楚沐華仰起頭，望著天花上陰暗不明的一片，窗外的光線投在上面，斑駁交錯，像是無數的人頭在攢動著。愛的人又是誰？前世一張張的臉孔從她眼裏浮現，有追求他的夏志林，有大學時期的追求者，一個人的臉孔毫無預兆地闖進她的心裏。

張壑。

“有一個人，也許，我當初選擇了他，會不會好一些呢，如今也不會來到這個世上，更不會讓你無辜受累了。”她輕呢道，又像是自言自語。

夏菊聽不懂她的話，卻知道有一個刻在小姐的記憶裏，淒涼地笑道：“小姐，我能知道他是誰嗎？”

楚沐會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突然將她靠在墻邊，拿起徐思敏留給她寫藥方的宣紙，三筆兩畫地塗起來，她作畫的時候，眼神專註，只是借著窗外的一點點光線，就飛速地作起素描畫。

夏菊看著她的樣子，癡迷了。

當她將一幅素描畫拿到面前的時候，夏菊看著畫裏的人，瞪大眼睛，喃喃自語道：“這是何人？”

只見畫上廖廖數畫，勾勒出一個五官英挺，冷淡的眼神，嘴角微微勾起，時刻像是在嘲諷著世界的男人。可偏偏這樣的男人，令你感到一種如水的溫柔。他穿著高領的羊毛衫，深色的緊身褲子。

與上次的素描不同，這個男人是全身照。

“他，他是誰？”夏菊腦子不好使，以為素描上的男人是楚沐華在田莊裏認識的。

楚沐華將那幅畫隨手揉成一團，扔在地上。回到夏菊的身邊，摟著她，淺淺一笑，語帶傷感：“你相信前世今生嗎，我告訴你，這個男人活在我的前世裏。我因他而死，又因他而生。”

夏菊哪裏懂得這些，但是，卻是相信人有一種宿命，有前世今生的講法。

“難道子公子也活在你的前世當中嗎？”夏菊不由地問道。

楚沐華唔了一聲。

“前世，我愛他，他不愛我；今世，那個我曾經愛過他，他依然不愛我。當他想嘗試愛我的時候，我發現，這原來只是一場戲。可笑又可悲。來來去去，不過是前世的一個縮影，我活在影子裏。我愛的並不是他，哪怕是前世的他，也隨著記憶煙消雲散了。”

楚沐華說著，卻發現夏菊不知不覺地睡過去了。

睡吧，等你醒過來，我一定會把你弄出去。

她的眼神變得柔和起來，暗暗發誓道：誰攔我，我讓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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