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的話糯軟嬌弱，悲切而無力，老太太聽著她的話，動了惻隱之心，微嘆道：“天有不測之風雲，天可憐見的，起來吧。”

琉璃淒泣兩聲，感動地對老太太磕頭拜謝。

楚沐華正踏進暖閣的時候，聽到楚沐嬌怯怯的聲音響起來。

“琉璃姐姐是如何得知自己娘親生病的事宜？那會兒，你不是與青靈寄居於秦王殿下裏府邸嗎？”

琉璃被問個措手不及，紅紅的眼睛掃過楚沐嬌，哪裏還見得病弱體虛的五小姐的身影呢，眼前分明就是一個活潑嬌俏的如花少女。

她被問住了。

楚沐華忍不住要為沐嬌叫好，這問題提得有水準啊！

看到一身水湖色素棉裙的楚沐華走進來，臉容清減，秀麗的臉上帶隱隱見到一道入木三分的疤痕。楚老太太拂去丁寶怡的手，從臥榻上掙紮著起來，走向楚沐華，顫巍巍地伸出手來，似乎要觸摸她臉上的傷疤。

“三丫頭，你的臉-”老太太的眼睛紅了，哽咽著說不出話來，最終變成了一聲強歡笑：“孩子，回家就好。”

楚沐華被老人家寬大的雙手緊緊地攏住，感受著許微的親情餘溫，雖然並不灼熱，依然動心。

“老太太，沐華害楚家丟臉了。”她兩手交叉並攏，跪在地上，對著老太太磕頭謝罪。

房裏的人都不見得她的好，流露出不屑一顧的表情。只有老太太、還有底下的丫頭們都暗暗抹了一把眼淚。

一個女子被毀了容，意味著她的姻事將面臨著極大的阻障。

老太太令銀紅扶起楚沐華，又由著楚沐華扶著她回到羅漢床上，旁邊侍立的丁寶怡眼睛裏露出一絲悔意，但很快就沈沒過眼底，取代的又是濃濃的嘲弄。

這個該死的楚沐華，她怎麽不去死！如果她死了，王詩詩就不會疏遠她。而她，也不必千方百計地討好楚老太太。

哼，她真夠命大的。

章氏假惺惺地站起來，語帶關切道：“哎喲，臉傷得那麽重，可有請大夫看看？三丫頭名下不是經營藥房的嗎，那個生寧膏也沒有辦法治臉上的疤傷嗎？”

楚沐華垂下眼皮，輕笑：“謝二叔母的關心，舅舅已經我調配了藥，傷痕慢慢就會痊愈的。”

章氏眼裏滑過一絲失落，回到椅子上，幹笑兩聲：“那便好，女子家家的，臉上的容貌最是要緊的。三丫頭長得花容月貌，可要好好留神了。”

楚沐華含笑地望向旁邊局促不安的琉璃。

“小姐，奴婢有罪，危難之時不能陪侍在小姐。請小姐責罰。”琉璃又楚楚可憐地跪倒在地上。

楚沐華眼裏的目光洞若觀火，任琉璃獨個兒哭泣，遲遲沒有回應。

“琉璃，你還沒有回答五小姐的話呢？”倏地，她沒頭沒腦地問道。

琉璃身體猛地一抽搐，接觸到楚沐華的目光，溫若如水，越是這樣，越令她感到不安。

這樣的三小姐，好可怕。

“奴婢認識一位老鄉，哦，不對，是前往銀紫城參加賞花詩會的時候，我就收到家裏的來信，知曉我娘生病的事情。為了不影響小姐的心情，奴婢只好強忍著心痛，心想著從宮裏回來再向小姐稟明一切。請三小姐原諒奴婢吧，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不信的話，你可以到奴婢的家鄉去問問人。”

琉璃的腦瓜子也好使，生怕楚沐華會尋根問底去秦王府查證，只好胡亂編了一通。

想著那天琉璃參加賞花詩會裏還喜形於色，哪裏像是得知親娘生病還沾沾自喜的樣子。

這丫頭，費盡心神接近自己有何目的？

楚沐華輕輕笑了，如經歷寒凍季節，一夜間梨花盡開，嬌媚，冷艷，還有隱隱的不屑。

“既然如此，那我也就成全你做個孝順的女兒。青靈，給琉璃拿五十兩銀子。琉璃，你服侍我一場，我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楚沐華沖著門外的青靈擺手。

青靈想要探進來，琉璃急了，忙哀求道：“小姐，奴婢不走。奴婢娘親的病已大好了，奴婢不舍得小姐，小姐，求你不要趕我走。”

楚沐華微微仰著頭，神情有些不善。

老太太撥動著手中的茶碗蓋，只是看了一眼楚沐華，並不作聲。

這個琉璃人長得漂亮，老太太總想著她將來隨了楚沐華嫁過去，可以充當助力。可是，美人毒如蠍，還三番兩頭出差錯。三丫頭院裏的人，讓她自個兒拿主意吧。

“琉璃，你跟著我能落到什麽好處，五十兩可以頂得上莊稼人兩年的收入了。你做點小生意，豈不是更好。”楚沐華臉上帶笑，語帶風輕地說道。

憑琉璃怎麽求情，楚沐華始終不肯松口。

琉璃臉上閃過一陣慌張，餘光掃向旁邊靜坐的金氏。

“沐華表妹，我看這個丫頭有情有義的，你又何必把情份做絕了。諾大的楚府，多一個丫頭又不是養不起。”丁寶怡就是看不得楚沐華的好，在旁輕笑道。

楚沐華細聲細語道：“既然寶怡表姐喜歡琉璃，就讓她服侍表姐，可好？”

“你-”丁寶怡正想發作，金氏站起來，望著楚沐華，語帶責備道：“琉璃是劉姨娘留給你的唯一舊人了，千萬不要讓底下的奴才們寒了心，有了新人不顧舊人。琉璃，你以後就上點心，難怪三小姐整日瞧不上你了。如果你像那個青靈與冬日一般的會說，也不至於遭到三小姐的嫌棄了。”

沒有給楚沐華喘氣的機會，金氏急急道：“這事就這樣定了，琉璃你侍服不到，罰你三個月的例錢！”

“奴婢服了，謝謝大太太。”琉璃對著金氏感激涕零道。

金氏又想起楚沐華房裏至今還有一個夏菊未曾回來，便想從明華院調一個丫頭過去接替夏菊。

楚沐華慢慢地說道：“此事就不容勞煩母親了，夏菊答應女兒，過兩日必定回來的。母親有寬宏之心，不會連夏菊也容不下吧？”

她是不會讓金氏再往院子裏塞人的。

金氏不甘心地退了回去。

楚沐華趁機讓甘婆子將公主府裏得的賞賜擡了進來，足足有兩擡的禮品，楚沐華當著眾人的面前，一一地打開，無非就是一些人參滋補品，不家翡翠玉器等等。所有人都心跳起來，仿佛看到了一座小型的金庫，皇家的人用的都是最好的，和平公主又深受孝澤帝寵愛，自然滿滿的珍稀世品。

楚沐華送這些賞賜全送給老太太，說不定老太太高興之餘，便將東西賞賜給她們呢。

“嗯，和平公主真是待你不同一般啊，三丫頭，你要記住公主的大恩大德，切莫因為幫了公主而作恩人自居。”老太太感嘆道。

楚沐華告訴她說，在一次偶然的機會，她幫了和平公主一個大忙，礙於與公主的約定卻不能說出來。老太太也沒有再追問下去。

旁人正等著老太太分配禮品時，卻聽到這麽一句話。

“三丫頭，將根人參留下來，其餘的，你留著作嫁妝吧。等一會兒，我讓蔡嬤嬤幫著你登記造冊，以後，誰也不能亂動你的東西。”

“……”

老太太話是說給金氏聽的呢，當即，金氏的腦門冒出一根根黑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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