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和瑤的神情變得激動萬分，子素素意識到這裏面涉及到不光彩的事情，為了轉移話題，她對楚沐華問道：“沐華，這個宮寒能治嗎？”

和瑤的情況與她不同。

和瑤今年四十歲了，對於膝下尚無子女的她來說，女子的生育已經是遙不可及的、神聖的。她的丈夫並沒有因此而遷怒於她，值得慶幸的是，她的丈夫並沒有納妾。雖然膝下無望，丈夫的此舉卻大大的慰藉了她的心。

就在剛剛，和瑤還對她說，要為丈夫納上一妾侍，人，早就選好了。

子素素很巧妙地避開子嗣的問題，而問宮寒能否醫治，她不想讓和瑤再一次面臨打擊。

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吧。

楚沐華沒有正面回答，她先是擡眼看了一下和瑤，看到對方眼裏不經意流露出來的一絲祈盼，一絲掙紮。

哎，在古代，無後為大。

“能治，不過，時間怕是要久一些。”她婉轉地說道。

“那，那，我還能要孩子嗎？”

突然地，和瑤沖上前來，緊緊地握住楚沐華的手，語帶悲愴道。她的眼睛劃落下淚水，點點的星光，為這個愁眉苦臉的女人增添了一股生氣。

楚沐華不語，她在考慮著自己能有幾分的把握。

她的猶豫重重打擊了和瑤，她扶著紅木圓桌，差一點就要暈倒下去。

楚沐華的手又按在她的肚子上，屏氣凝神，進入忘我的境界。

“要孩子-”楚沐華與和瑤對望，然後扶起她，一字一句地說道：“給我兩個月的時間。我圓你做母親的夢。”

她的話明明平淡到極點，洗盡鉛華，卻如陰雨綿綿的季節，猛地撥雲見日，黑暗中灑進一道曦光，照亮了和瑤的心房。

她迷茫地望著楚沐華，內心的掙紮與焦躁表現在臉上。

“真的嗎？”她感到不可思議，“可我已經四十歲了。”

“只要養好身體，自然是可以的。”楚沐華輕笑道，又添了一句，“有些婦人五十歲還生孩子呢。”

和瑤表示不相信，急急地望向子素素，似乎想得到她的回應與支持。

“沐華說準了，便是可以的。”子素素為好友感到由衷的高興，覺得此次的決定是對的。

“從今天開始，你得按照我制定的生活習慣來執行，不能有一分的差毫。”楚沐華斂去笑意，神情變得嚴肅起來。

和瑤擦幹眼淚，泣聲道：“沐華妹妹，你說什麽，我都聽你的。如你真的圓我所想，我一定報你大恩。”她沒有一絲的遲疑，許下了重重的承諾。

楚沐華搖搖頭，苦笑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我出手助你，是憐你，懂你。我也是女人，知道孩子於母親意味著什麽。我不敢打包票，但是有九成的把握。”

九成把握！

子素素忍不住捂住嘴，心想楚沐華也真敢說的，連宮裏的禦醫都措手無策的不治之癥，她年紀輕輕的，卻胸有成竹。她到底經歷了什麽際遇，才會身懷神技。

將來，她豈可小窺。

“九成，夠了。我-和瑤將性命托付於你，請沐華妹妹用心幫我。”和瑤緊緊地握住楚沐華的手，感激道。

楚沐華點點頭，子素素眼疾手快地從旁邊的小臺杌上取來紙筆硯墨，楚沐華嫌不順手，從自己帶的荷毛裏掏出一張對折的宣紙，又拿出一塊削好的碳筆。她將頭腦中的記憶細細地默寫出來，又添加了一些生活細項，比如幾點作息時間，與丈夫談心什麽的都一一寫上了。

和瑤拿到手的是一張密密的紙箋，連夫妻同房的禁忌也寫上去了。她看著臉紅，側眼看了一下楚沐華，齒白唇紅的，那雙澄澈的眼神，靜寧與祥和，似乎有一種安慰人心的東西，流露在她的身上。

她才十三歲！

“和瑤姐姐，希望你能明白，人這病是三分治，七分調。想必你最近憂心煩神，不怎麽理會你的相公吧？凡事有什麽事情，你都應該找個人傾吐一下，壓抑在心裏，只會令你的身體越來越沈重，治人先治心。懂嗎？”楚沐華含笑道。

這些話本該苛刻沈重的，偏偏由她的嘴裏說出，卻成了朋友之間的玩耍，令人放松之餘又感到安慰。

“還有，和瑤姐姐，請怨我直言，你這個年紀正值大好年華，本就該隨心自如，隨性，隨緣。讓人感到洋溢著一種健康美好，你這衣裳，不妥。”

楚沐華婉轉地說道，“你的芳容正好，為何要辜負了年華。要我說，你就該像子太太那樣，把自己打扮得精精神神的，這樣你身邊的人看見了，也會覺得是一種美的享受。”

楚沐華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說這些話，這兩個人與她本就不熟悉，為何要掏心掏肺對她。

原來，她看不上和瑤穿著楚老太太才會穿的顏色衣裳，終日死氣沈沈的樣子。她這樣子，她的丈夫又如何心喜？不心喜，兩人又如何過夫妻生活，將來好要小孩呢？

哎，楚沐華覺得她這個女醫生真是為病人操碎了心。

看到楚沐華莫名地綰起眉頭，子素素在旁撲哧一聲笑了。

“和瑤，我早就想說你了，不曾想，沐華才見一面，就將我想說的話全說出來了。”看到和瑤露出不解的表情，她便走過來點了一下她的額頭，輕嗔道：“你想，如果你是周相公，終日看到妻子一副了無生氣、苦著臉的樣子，能喜歡嗎？如果你塗上胭脂，穿上紅羅綢緞，一臉笑盈盈的模樣，他能不歡喜嗎？女為悅己者容，這個道理懂吧？你想不想要孩子？”

子素素的話把和瑤說得臉紅耳燙的，女兒情態表露無疑。

估計著時間差不多了，楚沐華便起身告辭。

她告訴和瑤，讓她先服用十天的藥量試試。十天以後，同樣的時間地點見面，她會開出第二套治療方案。

子素素生怕自己的孕象不穩，便想讓楚沐華幫助開一些安胎保神的藥方，楚沐華笑著又寫了一幅安胎藥方才離開。

子素素與和瑤目送她上馬車離去，子素素感嘆道：“和瑤，如此你便不需急著為他納妾之事，先緩緩吧。我相信她。”

她所說的她，和瑤自然知道指的是楚沐華。

和瑤的目光看得更遠，小聲道：“不知怎麽的，我的心裏從來沒有此刻那樣輕松，或許，她說對了。哪怕不是為了孩子，我也應該活得更像個人樣。想想我這幾年過的是什麽日子。素素，你陪我去選衣服吧。”她緊緊地攥著手中的藥方，生怕它會飛掉一樣，笑著對子素素說道。

“恭敬不如從命。”

子素素側著身，福了福。

兩人相視一笑，眼中帶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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