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還在埋怨奴婢那天舍您而去嗎？奴婢被小沙彌騙了去，等回來的時候，小姐已經不在房了。”

夏菊站在旁邊，脆生生地說道。

這些話，從華鄰寺回來時，楚沐華就聽她說過一次。

“都過去了，說這些又有何用呢？一次不忠，百次不容，這句話你聽過嗎？走吧，你不欠我的，我也不會怪你。”楚沐華冷冷地說道，然後轉身離去。

夏菊追上來，保持一段距離。

“小姐，肖姨娘讓奴婢跟您說聲謝謝。需要姨娘的地方，只管跟嬤嬤說一聲便可。”夏菊對著楚沐華的背影說道。

楚沐華的身體頓了頓，不發一言走回房。

直到關上門的那一刻，楚沐華才捂住心口，心裏泛起一絲波瀾。

真可笑，她還有臉來請求我的信任。她與肖姨娘也有關系？

難道肖姨娘不知道夏菊背叛了她嗎？還是說肖姨娘也不值得信任，在這個楚府裏面，個個都是裏外不一，表面笑盈盈的背後拿槍捅你。

她還是太天真了。

整個晌午，楚慕華的心神都不寧。一會兒想到夏菊，一會又聯想到肖姨娘，情緒紛紛雜雜讓她坐立不安。

直到青靈走進來，她才聽到一個好消息。

“小姐，再過十日便是老太爺的生日。文掌櫃說劉寒大師的臺硯已經準備好了，是否現在就給小姐送進來呢？”

“文掌櫃檢查清楚了沒有。”楚沐華若有所思的問道。

青林點點頭，笑道:“我已經提醒過文掌櫃了，他說小姐大可放心。他已經檢查過不下十次，確定那就是劉寒大師的真跡不會錯的。”

“文掌櫃辦事我放心。”楚慕華輕笑道，看到青靈越來越會辦事，心中略感安慰。

這個文掌櫃原名文定國，他是季東平介紹的老鄉，說話一板一眼的，是個實在的人。最重要，他小時候跟著人闖南東北的，見識過無數異寶，身懷鑒寶能力，這可是楚沐華無法衡量的價值。

楚老太爺六十大壽在即，楚沐華要在宴席上把臺硯獻給老太爺，這個消息給她帶來了一定的聲譽，但也給他帶來了煩惱。錢財不可外露的道理她還是懂的，萬一金氏不服氣，對臺硯動了手腳怎麽辦呢？

陳沐華不得不防。

楚沐華對著青靈耳語了一番，看到青靈露出詫異的表情，便笑道:“凡事防範於未然，多一個心眼，總不會錯的。”

“奴婢知道了。”青靈剛走出去又折回來，囁嚅道:“小姐，我今日看到夏菊姐姐與少奶奶在一起說話。”

楚沐華垂下眼皮，淡淡回道:“知道了。你去吧。”

不由地，她攥著毛筆的手緊了緊。

透過那月白色的窗紗，她看到院子漫天的白色之間，身穿草綠色的夏菊心事重重地掃著雪，站在不遠方的正是一身蕪紅色衣裳的琉璃。

沈寂了一個多月的琉璃，又開始活躍起來。

從華鄰寺回來以後，她與蔣致中的關系變得勢如水火，絕不可能做他的妾侍，琉璃心裏傾慕他，怎能不防著她給自己下眼藥呢。

哎，除了青靈，楚沐華真不知還能相信誰。本來她讓季東平給自己找幾個可信的丫頭，等待著夏菊一放出去，就暗中送給楚府來。誰知夏菊也沒說要出去，金氏認為她房裏不缺人也不準備給添丫頭。

如今那幾個女孩都分派到各房裏去做粗使的活計中，也能間接地給楚沐華提供一些情報。

楚沐華眸光一閃，看到院子外面走過來兩個人，正是畫眉扶著懷孕四個多月的紅袖，本來正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塊的兩撥人，卻看到紅袖朝著院子裏瞅了一眼，嬌軟的聲音響起來，“畫眉啊，扶我進去給三小姐請安。”

楚沐華眉頭一皺，心想著紅袖又發什麽神經。

在潛意識裏，她並不想跟紅袖聯手合作，在她眼裏，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紅袖心術不正，難於收賣，更是可以為了切身的利益出賣一切。

所以，哪怕紅袖就是住在離雪蕪院最近的梧桐院，而楚沐華從來都是不過份地親近，也不理睬。關上門，管好自己的丫頭，本分地過著自己的生活。

紅袖也算是有本事，懷孕了也能栓住楚覆明的心。據青靈說是因為紅袖把自己的丫頭畫眉給了楚覆明，兩人共侍一主，哄得楚覆明直誇她懂事識大體。

如今，她過來所為何事？

“喲，這不是琉璃嗎，才多久沒見，長得是越來越標致了。這個雪蕪院裏的水土真是滋養人啊，一個賽似一個。”

袖姨娘挺著個微微突起來的肚子，邊走邊對畫眉說道。

畫眉眼笑成一條線，圓圓的臉上現出一對小梨渦。

“袖姨娘，奴婢當得不你的誇獎。我們家小姐正在房裏小憩呢，等我通報一聲，你才進去吧。”琉璃不似青靈的伶牙利齒，她對袖姨娘沒什麽好臉色的，正想進房的時候，就聽到楚沐華站在窗口說道：“琉璃，讓袖姨娘進房來吧。外面冷，把袖姨娘凍著了，我怕爹爹會說我不懂事。”

紅袖望了望琉璃，便扭著腰走進暖閣裏。

剛走進來，她就拿手絹捂住嘴巴，露出厭惡的表情道：“這是什麽味道，天哪，竟然是薄荷葉的味道，唔，這火炭也太差了些。”

紅袖以前在大房服侍金氏都是聞慣了上等木炭的味道，哪怕是她的梧桐院，因為有楚覆明的疼愛，也分到一批好的木炭，哪像是雪蕪院，難怪她會是這種表情。

楚沐華當然不差銀兩，青靈曾說要從外面搞一批白炭進來，不過，楚沐華覺得太過張揚了反而會被立為標異，制止了她。

紅袖不請自坐，在楚沐華對面的花杌上坐了下去，細細地看了一眼她，抿嘴笑道：“三小姐，你實是不應該呀。”

紅袖把畫眉叫到門外去守著，像有什麽體己話要對楚沐華說的樣子。

“三小姐，憑著你的醫術，你可以過得更好的生活。”紅袖望著她，直言不諱道。

楚沐華輕笑道：“紅袖，看你的樣子，過得挺舒心的。你不好好守著你的梧桐院，跑到我這裏來，你就不怕老爺太太生氣嗎？”

“三小姐，事到如今，你還要懷疑我的誠意嗎？在這個楚府，我們可以合作謀得更好的生活。”紅袖開門見山道。

楚沐華嘴角的笑意更深了，望著院子外面畫眉活潑的臉容，不經意地問道：“你就這麽相信那個畫眉，不怕她出賣你？”

紅袖的臉色一變，很快就恢覆平靜，嘆氣道：“為了留住老爺的心，我別無選擇。”

“說吧，你來找我何事？”楚沐華不想跟她哆嗦，自己的事情還理不清呢，哪有心情理會她。

誰料到紅袖竟然站起來，對著她盈盈一拜道：“請三小姐助我一臂之力。”

她騰地站起來，臉色羞愧難當，這個紅袖，真把自己當成什麽了，憑什麽？

“袖姨娘，你看你身體沒什麽毛病，很好呀，哪裏需要我的幫助？你管好自己，別到處惹事非，心情好了，身體自是無恙。”

“昨日，有人給我的飯菜下藥，幸好我沒什麽胃口吃，倒讓畫眉吃掉了，誰知，她的肚子痛了整整一個晚上。如果是我的話--”

紅袖沒有說下去，她知道楚沐華會懂的。

楚沐華當然懂了，看來是那些姨娘暗中出手了。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楚沐華沈聲道。

紅袖撲通一下跪倒在地上，失聲道：“紅袖自是知道的。所以，我才來求三小姐大發慈心，到時候幫紅袖一把。大恩大德，紅袖來世做牛做馬也要報答你的。”

“哎……”楚沐華自問沒那個能耐。

見到她久久不回應，紅袖又拋出一個驚人的消息。

“昨夜老爺喝醉了酒，他告訴我，三小姐發了悶財，可他是你的父親，他開口問你要錢，你自是不敢不與的。還有，他說劉寒大師的臺硯甚是值錢，黑市已經炒至千兩黃金了。”

“三小姐，上一回，我知道我給你提供消息出了漏隙，但是，我也是聽老爺說的，他說太太想拿你嫁給成國公的二公子換取老爺的前程，到時給你安一個私通外男的罪名，就不怕你不屈服了。我怎麽會想到，出了那麽大的錯。”

“三小姐，我--”

“行了，紅袖，我只能對你說，萬一真的像你所說的，我自然能幫便幫，但我畢竟是一個深閨中的弱女子，你相信我，別人可不信。你最好想想怎麽攔住那些女人的怒火吧，堵不如疏，為了你肚子裏的孩子，又有什麽所謂呢？”

楚沐華的話重重地捶打在紅袖的心口上，她目光閃了閃，想是有所悟。

“三小姐，我知道了。”

朝著楚沐華重重一拜，紅袖便走出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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