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沐華的以死明志給張嬤嬤內心帶來了巨大的震憾，還沒有緩過勁來就聽到何氏的一聲“楚府來人了。”

倏地，張嬤嬤從地上爬起來，惡狠狠地盯著那個婦人，大聲說道：“如今，我們楚府來人了。你們看看，我們家小姐被你逼死了，楚府管不管？”

像是出了一口惡氣，她拍拍身上的衣裳，對著伏在地上嗚咽的銀紅喝聲道：“哭什麽哭，凈成死人了不成，趕緊看看三小姐好不好。”

銀紅的哭聲來得快，去得也快，一下子就止住了。她想去探楚沐華的氣息，卻遭到青靈的阻止。

“銀紅姐，你幹什麽？我小姐沒死，可也差不多了，快給小姐請大夫吧，不然，可就晚了！”青靈打掉銀紅的手，怒氣沖沖地說道。

銀紅縮回手，卻聽到站在最近的婦人低咕了一句：“人不是沒死嗎？糊弄誰呢？”

青靈一聽，惱了，叉著手，指著婦人啐道：“老嬤嬤，合著你逼死我家小姐才安心？好啊，我們來把理說說！”

婦人別過頭，不敢再嚼舌根了。

這個楚家三小姐的丫頭也太驃悍了吧。

隨著一陣腳步聲，從院門裏走進來一撥人。

走在前面的是一個身灰色褙子的老婦人，大約五十多歲，臉容嚴肅，嘴唇抿得緊緊的。她身後跟著一個蕪紅色衣裳的年輕女孩，其餘的便是使喚身份的婦人。

看到老婦人，張嬤嬤喜出望外迎上去道：“蔡嬤嬤，你可來了。”

老婦人冷冷地瞪了她一眼，便對侍立在旁的蔣致中行禮道：“蔣公子，老身是楚老太太跟前的蔡嬤嬤，我是奉命來帶三小姐回府的。不知蔣公子能否行個方便。”

雖然說的是客氣之話，但蔡嬤嬤的臉上卻沒有多大的恭敬，反而是一臉的冷淡。

蔣致中聽了極為惱火，這個老嬤嬤什麽意思，她真的以為楚三小姐是被他逼得撞柱自盡。

不過，盡管心裏不爽，蔣致中卻嘴裏謙遜道：“楚小姐是個剛烈的女子，蔣某正要為自己的魯莽表示歉意。楚三小姐頭部受傷，不如就宮裏的錢太醫看看如何，萬一傷了楚三小姐的容顏，蔣某會抱恨終生的。”

蔡嬤嬤聽了，目光掃向張嬤嬤，後者低下頭。

女子的容貌很重要，萬一真留下什麽疤痕的話，將來怎麽談婚事。楚三小姐的事情本來就鬧得滿城風雨，再毀容的話，她的人生就徹底完了。

何況，眼前這個男子正是成國公府的人。

蔡嬤嬤的猶豫被青靈看在眼裏，楚沐華暗地對著她的衣裳擰了一把，青靈頓時驚得哇哇叫起來。

“叫什麽，沒規沒矩的，成何體統。”蔡嬤嬤正亂了心神，忽然聽到一個不懂事的丫頭大喊大叫的，頓時喝止道。

青靈委屈地低下頭，小聲咕嘀道：“明明是成國府的人差點逼死了三小姐，他們又想醫治三小姐。這不是蓋什麽彰嗎？”

“是欲蓋彌彰。”銀紅在旁小聲糾正青靈道，卻被張嬤嬤看見了作了噓聲的手勢。

青靈的話還是被蔡嬤嬤聽到了，這一回，她沒有怒叱青靈，而是低頭想了一回。

這個小丫頭的話倒是提醒了她，反一楚三小姐的相貌真是毀了，正好拿此事與成國府交涉，楚三小姐的親事，也好歹……

想到這裏，蔡嬤嬤感覺到後背汗泠泠的，這事情不能就這樣算了。

“蔣公子，三小姐的傷就不勞貴府操心了。請蔣公子將人帶走吧，我們也好再作打算。”蔡嬤嬤幹脆利落地拒絕蔣致中。

蔣致中眼睛裏戾氣一閃而過，不過，很快就沈入眼底。

他轉身，作了一個撤退的手勢，便大步離開了。

不到一會兒了，院子裏成國府的人全部走掉了。就連方正等人也被蔡嬤嬤譴走了。

“蔡嬤嬤，三小姐的傷如何是好？”張嬤嬤放下心，便涎著臉問蔡嬤嬤。

“你這個老貨，凈幹一些不著邊的事，自個兒回到府裏向老太太領罪吧。帶我去看看三小姐。”蔡嬤嬤罵過張嬤嬤便走向楚沐華。

楚沐華蒼白的臉上是一道道的血漬，血漬已經幹涸了，散發著一種特別腥臭的味道。蔡嬤嬤正欲伸手翻看她的傷口，卻聽到幹咳的聲音。

楚沐華幽幽地睜開眼睛，迷迷糊糊地囈語道：“我這是怎麽了？頭好痛。”

“三小姐，你是糊塗了不成，拿頭去撞柱子，能不痛嗎？”蔡嬤嬤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

楚沐華露出委屈的表情，像個孩子一樣哭泣道：“可是，他冤枉我私藏外男。我已經被敗了一次名聲，不想再被壞第二次。不然，老太太、大太太便不要我了。”

“可你也不能凈是自尋短見啊！”蔡嬤嬤的聲音柔和了一些。

“他們來勢洶洶，我們又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嬌弱女子，又能怎樣？難道，繼續讓他們敗壞我的名聲。我的名聲已經壞了，卻不能連累楚府。嬤嬤，他們太欺負人了。老太太一定要為我作主。”

楚沐華說到傷心之處，便嗚嗚咽咽地罵起來。

蔡嬤嬤聽著她說這些話，已經知道她的傷勢並沒有想象中的嚴重。

思量了一番，倒覺得楚沐華的話也有幾分真理。

雖然楚府與成國府表面交好，兩家名是站在太子一派的，私底下也是相互不服氣的。如果真讓成國府爬到頭上來，楚府也是不願意的。

“好了，我讓紅袖給你塗些金創藥，如果你說的是真的，老太太橫豎會為你作主的。”蔡嬤嬤安撫了楚沐華，便對那個蕪紅衣裳的女孩說道。

“是，蔡嬤嬤。”紅袖笑著對楚沐華行禮，便作勢要扶她道：“三小姐，我是大太太身邊的紅袖。您隨我來，我為您梳洗一番，再好好塗些金創藥。”

原來，這丫頭是大太太的人。

楚沐華狹長的眼睛瞇了瞇，她伸手遞紅袖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腰間，奇怪的事情又發生了，她腦子裏浮現了一行字：初孕，胎象不穩，用熟地黃、黃芪、炒白術、菟絲子…

她楞住了。

紅袖看到楚沐華僵在原地，楞楞地望著自己，忙問道：“三小姐，您還好吧。”

難不成這個三小姐嚇傻了不成？

“哦哦，對不起。”楚沐華急忙甩掉頭腦中的思緒，故作鎮定地說道。

當紅袖帶著楚沐華進廂房裏梳洗的時候，青靈也偷偷地溜了進來。

“紅袖姐姐，還是我來吧。”青靈一臉親熱地湊上去，對著紅袖笑道。

“原來是你這個小頭啊，你不是楚府的丫頭吧？”蔡嬤嬤不在身邊，有人願意幫忙，她落得個輕松，只是推卻了一下，就由青靈為楚沐華洗梳整理。

“紅袖姐姐，我以前怎麽沒見過你。”楚沐華任由青靈整理，一邊跟著紅袖說話。

紅袖坐在一旁，一邊留意著門口有沒有人進來，一邊回答道：“大太太前段時間把我調到田莊裏幫忙，我是前幾日才回來的。三小姐您長期跟著老爺在外面，自然沒有見過我。”

“哦，原來如此，怪不得覺得紅袖姐姐眼熟呢。”楚沐華笑了笑。

其實她的傷口只是擦傷了一點皮罷了，額頭上的血也是方正給她捉來的一條蛇的血罷了。當時她正好準備拿蛇血來做個研究除斑的功效，誰知道成國府就進來搜院子，不得已之下，她就把那一瓶子蛇血全倒在額頭上了。

蛇血有一股很冰冷的氣息，同時又與人的氣味不同。

不過，當時大家慌成一團，誰也沒有註意到異樣。

當紅袖扶著楚沐華走出房間的時候，就看到蔡嬤嬤在教訓琉璃。

“琉璃，我說你跑去跟蔣公子說什麽，你還要不要臉？就是你這些壞心眼的教壞三小姐，等我回了老太太，攆你出去！”蔡嬤嬤一邊罵著，一邊挨著石凳子坐下來。

張嬤嬤在旁沖著琉璃眨眼睛，好像很得意的樣子。

楚沐華仔細想想，便知道怎麽回事了。

原來，琉璃還偷偷跑去送別蔣致中，不料被張嬤嬤發現並舉報給蔡嬤嬤，呵呵，太有趣了。

…………

“公子，十裏外沒有任何發現。”隨從單膝跪地對著蔣致中匯報道。

蔣致中臉色一沈，冷聲道：“走吧。”他翻身上馬，身邊的隨從小聲問道：“公子，說不定人還藏在楚三小姐的田莊裏。我們要不要再搜一次。”

“你沒腦子啊！三小姐已經撞柱自盡了，難道，還嫌本公子不夠丟臉啊！”蔣致中手中的馬鞭毫不留情地打在那個隨從身上。

“屬下知罪。”隨從求饒道。

“哼。”蔣致中勒住馬韁，回過頭，只見一層白霧籠罩在田莊周圍，田莊的輪廊變得有些不清晰。

楚三小姐，有趣，真有趣。我竟然小看了你。

可是，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我等著你向我求饒的那一天。

“走！”

“駕駕駕！”

塵土飛滾，一陣喧囂的馬蹄聲，成國府的人如來時一般，飛快地消失在田莊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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