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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魔尊的吻三章合一(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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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魔尊的吻 三章合一 (1)

花玉龍右手握著劍,緩緩站起身,左手搭在玄策肩上,她的目光落在他的瞳仁裏:“洵之,我們,都沒有辦法了……”

那一柄劍嘯忽凜然亮起,在她右手推下之時,左手的掌心猛一用力,他竟真的毫無防備,就被面前的少女推下了鑾臺——

“少卿!”

山原和竹猗眾人驚愕地喊出聲,只見那向前滾動的魔盾緩緩停了下來,玄策捂著心口,嘴角已吐出了鮮血。

啟都笑了,但眼睛還是冷的:“阿陵,無論是當神還是魔,都不要心軟,那是人類才會犯的錯。”

“那阿陵呢?”

她忽然回身看他:“她當初替你攔下穿雲箭時,不也心軟了麽?明明知道,你是妖龍。”

“那不是心軟。”

阿啟牽起她的手,“你需要一顆真心,而不是凡人肉心,它們總是被誤會和愚蠢蒙蔽。”

說著,他擡手打了個響指,一時間,黑鑾臺震震,身後的鐵壁緩緩打開,眾人望去,震驚在原地!

花玉龍瞳孔睜睜,只見幽深的海底,那東海龍宮之下,潛藏著一道黑霧,中間似乎托著什麽,像是一座掌心大小的白色鐵塔。

“阿陵,這裏有兩顆心,你要神的那個,還是魔的那個?”

要哪個?

海風鹹鹹的氣息吹來,掠起他的青絲,阿啟臉上掛著涼薄的笑,說:“這顆魔心,只有你能解開封印。”

“不可能。”

花玉龍搖了搖頭:“我只是一個凡人,我怎麽可能解開這天界的封印!”

“那這是什麽?”

阿啟握起她的手腕:“這是青龍上神的尋龍弓。天界的神物,可如今,卻戴在你的手上了。”

“什麽尋龍弓,這只是個鐲子!”

花玉龍被他說得激動發抖,想要掙脫開,忽然,那封印的鐵塔似乎被什麽觸動,震動著黑霧朝大殿襲來!

下一秒,有一道飛梭而過的湛藍亮光,與那白色鐵塔對峙。

阿啟轉眸,臉色一凜地揮動白袍,那鐵塔竟撞著斷水劍,激起猛烈的光——

“鐵塔的外層,是由白龍身上最堅硬的逆鱗所封印,區區斷水,根本傷不及我!”

阿啟手腕一轉,就見那鐵塔朝玄策攻了過去!

“洵之!”

忽然,那鐵塔在撞上他心口時,堪堪停了下來。

花玉龍頓時驚愕,正疑惑之際,卻聽清垣開口:“玄策身上的是朱雀上神陵光的神心,它舍不得毀滅。”

阿啟擡手一揮,一股沖天的魔力將玄策吸到面前,大掌掐著他的脖頸,道:“那我便將它挖出來,從此以後,這人間,再無玄策。”

話音一落,花玉龍擡手要攔,卻根本無法靠近,而那魔盾仿佛感知到主人的憤怒,再次朝希夷他們推了過去!

花玉龍焦急地看著就要被柳葉刀紮上的希夷他們,而眼前,她更是無法阻止啟都的殘暴!

“洵之,洵之!”

她握著那斷水劍,使勁朝啟都的手砍去,卻發現根本傷不到他!

就連洵之,也只能任由他的五指穿入胸膛!

肯定會有辦法,肯定會有!

她目光迅速掃向四周,忽然,停在了那懸轉的琉璃龍鱗塔上!

花玉龍躍身而上,雙手握著斷水劍揮了過去,只聽“鏘”的一聲,那龍鱗塔上的黑霧似乎散開了些,她用力一把抓住,顧不上手中轉動發光的桃音鐲,徑直朝阿啟喊道:“放了他們,否則我就砸了這塔!”

阿啟顯然被她的話吸引了過來,但那臉上沒有憤怒,只笑道:“阿陵,你若是能砸了,便是將我那封印解開,我有什麽不高興的呢?”

他話音一落,花玉龍魂燃一震,砸、砸不得!

那怎麽辦!

她回頭看向師父,只見清垣他們正抵著魔盾前驅的力量,斷水劍對啟都的魔力無法釋放靈法,現在她手裏就只有這龍鱗塔,破除封印她肯定做不到,但……

一個念頭浮起!

她左手托著琉璃白鱗塔,只覺桃音鐲似乎對它有所反應,右手捏決,迅速念咒,忽然,一道火龍自她指尖竄出,繞上了那塔身!

她雙指揮去,那火龍帶著塔身上的黑霧迅速沖向了啟都,只見白袍一卷,火龍依然繞著他挖心之手舔|舐!

阿啟眉頭一皺:“神心,果真比普通人的心要難挖!”

玄策的脖頸被松開了禁錮,喘息之間,一個躍身,忍著心口處抽離之痛,擡腿踢向了阿啟的胸膛。

“洵之!”

他捂著流血的胸膛,念道:“桃木藤!”

他聲音一落,花玉龍衣袖中的桃木藤迅疾竄出,徑直沖向了阿啟,只見他眉眼一睜:“你為何會有!”

他擡手抓著這木藤,說:“這是阿陵送予我的桃花枝,為何會在這裏聽你差遣!”

玄策臉色白得像紙,心肉被啟都戳破,汨汨淌著血,而花玉龍手裏的桃音鐲猛然激出更烈的光芒,上面綴著的桃花骨朵瞬間悉數綻放開,吸著玄策身上的鮮血!

花玉龍頓時被這場景驚住,驚慌地握著桃音鐲阻止道:“別吸,你會吸幹他的血的!”

桃音鐲非但沒有停止,反而光芒不受控制地越來越烈,幾乎要沖破這座大殿!

“這就是神心之力……”

清垣道出口時,一旁的希夷震驚道:“師父!那個塔,它在動!”

在桃音鐲的光芒之中,龍鱗塔緩緩從花玉龍手心浮起,忽而,塔尖朝著她的心口迅速飛去,她眼疾手快地伸手一抓,擡眸,便看見玄策被阿啟趁機鉗制:“不過是副肖像我的皮囊,占了神心,我今日是要替阿陵拿回來的!”

原來,魔也有魔的驕傲,叫一個凡胎|肉|體占著愛人的心,他如何能接受——

“只要有這顆心,我便能重塑阿陵!”

花玉龍眸眼睜睜,就在阿啟的魔掌再一次伸向玄策的心口時,她握著琉璃白鱗塔的手,松了松,這裏是魔域,啟都的力量高於一切。

他們再掙紮,也不過是在延緩死亡時間。

但這顆魔心,控制著啟都,是不是給它找到真正的肉身,就能解開這一場死局——

“玉龍!”

“師姐!”

花玉龍一松開龍鱗塔,便如萬箭穿心,直刺入了她的心臟。

“啊——”

劇烈的沖擊將她直直撞倒在了地上。

眼前的天,那裏依然是黑色的,尖銳刺破了她的心臟,極致的痛傳至四肢百骸,她不僅要吞噬這冰冷的,陰暗的,被封印萬年的心,還有,它沖天的魔氣。

“玉龍!”

她看到一抹玄袍朝她奔了過來,先前要殺他的啟都,一點點如黑煙渙散而開,他口中還在念著:“阿陵,阿陵……”

他真的好愛阿陵啊。

但是現在,那顆愛阿陵的心,被她吃了。

而這一縷魔心幻化出的氣息,也跟著,被她吃了。

擡眸,她看到玄策抱著她,那雙好看的,狹長的眼睛,此刻像在下雨。

這東海已經夠多水了,他就不要添亂。

“玉兒!別怕,我一會就將那魔心挖出來,我把我的心給你,別怕……”

她無力地扯了扯嘴角,笑道:“你沒了心,就不再是玄洵之了,這個世上頂好的人,我不想他死。”

一股洶湧的潮汐襲來,她體內氣息橫沖直撞,耳邊響著師父和希夷的呼喚聲,她感覺自己很重,墜在了深海裏,最後變得很輕,像羽毛一樣,在天上飛。

……

“師姐,師姐你睜開眼睛啊!”

一旁的希夷哭著喊著,清垣把了她的脈搏,沈吟道:“水火不容,這下,全在她身體裏了,如何消受。”

玄策忙道:“清垣觀主,她剛吸納了魔心,還未完全融合,你我合力將其抽出……”

清垣搖了搖頭:“她原本的肉心已經被破壞了,這顆魔心頂替了位置,若是將其拿出,那玉龍也活不成了。”

玄策眸光定定:“用我的心,觀主,我可以把我的心給她。至於這顆魔心,再重新封印。”

“少卿,你不要命了!”

山原喊出聲,心裏已經焦急如焚了!

玄策不容置喙:“除魔衛道本是玄某天職,清垣觀主,事不宜遲,現在馬上開始!”

清垣朝希夷道:“護天心陣。”

希夷抽著鼻涕,擡手邊抹眼淚,邊走到陣法之位,而一旁的山原和竹猗卻直直站在自家少卿身旁。

玄策擡頭:“你們也去護陣。”

“少卿……”

竹猗聲音帶著哭腔,卻被山原扯過胳膊。

“山原,少卿是不是要死了。”

那一張石頭臉,此刻嘴唇緊緊抿著,坐在了陣法的東邊。

此刻玄策與花玉龍面對而坐,清垣則在二人中間,雙手捏訣,口中念咒,一時間,地上瞬間亮起了天心陣的亮光。

忽然,昏迷的花玉龍悶哼了一聲,眾人望去,只見她纖細的脖頸處現出片片鱗光來!

清垣神色一凜:“是龍鱗!”

話音一落,玉笛便吹出了縷縷青竹之茫,朝花玉龍心口鉆了進去。

正在護陣的希夷圓眼一睜:“竹子、竹子變黑了!”

清垣的玉笛吹得愈加急促,生長的青竹替代發黑的竹葉,繼續進入心口,試圖動搖那顆魔心,突然,魔心的血順著竹藤流出,暗紅色的液珠緩緩滴落在了她的桃音鐲上。

在清垣發現之時,已然來不及——

花玉龍猛然睜開瞳孔,那一雙眼睛,還是往日的模樣,但輪廓似乎變了,便得更狹長,更冷漠!

“玉龍!”

玄策輕喚了聲:“很快就好,別動!”

哪知他話音一落,那桃音鐲竟自斷開豁口,於二人之間旋轉乾坤,清垣見狀,朝希夷喊道:“快念清心咒!”

希夷忙念了起來,哪知一陣風湧起,鼓進他的嘴巴!

清心咒傳不進陣眼之中,而那桃音鐲卻在一點點變大,金色的鐲身上,緩緩延伸了細微如流水的紋路,斷開的豁口越來越大,但中間卻有一道細絲牽連!

清垣驚愕:“尋龍弓!”

玄策想到方才那消失的啟都說的話——這桃音鐲是天界之物!

眨眼間,清垣的竹葉被一道手扯斷!

“玉龍!”

玉笛的青竹對她根本沒用!

一瞬間,天崩地裂,自陣眼之中四散湧開,眾人無法坐住,被推開了陣法。

混亂之間,玄策抓住花玉龍的手,喊道:“玉龍!”

她回過頭,於一片傾頹裏,眸眼冷漠地瞇了瞇:“找死。”

話音一落,她指尖碰都沒碰玄策,已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將他推開。

“少卿!”

山原和竹猗連忙護住玄策,再一上前,卻不見花玉龍的身影!

“師姐去哪兒了!”

此刻地動山搖般,希夷還要往前沖,衣領卻被竹猗抓住。

清垣擡頭朝這大殿之頂望去:“只怕海水馬上要沖破這宮殿,大家快出去!”

眾人一路往前沖,巨大的海水宛如吞噬怪獸,流淌之處,無所生還。

而龍宮大門之前,原本無盡的黑暗中,此刻卻亮起了一道光,它不是打破黑暗,而是與這夜幕融合,幻化出一種詭異的,神秘的光束。

在這片海底,它也有天,它原本,也是藍色的。

此刻,一抹紅衣少女就飄揚在這片天上,她手裏拿著一柄白金色的尋龍弓,右手拉弦,正朝那光亮最深的地方指去!

“花娘子這是在做什麽!”

回答山原的是清垣沈冷的聲音:“火與水,引雷電!她這是要,破了這東海的結界!”

“雷電?!”

眾人倒抽一口冷氣,突然,原本站在旁邊的一身玄袍提氣躍飛至海天盡頭!

“玉龍,住手!”

少年迅速捏出一道水藍靈符,上面沾染的心頭血,一揮便沖向了花玉龍手中的尋龍弓!

只見她眉心一挑,神色冷漠如冰,靈符還未到她面前,一如風中搖曳的火苗,被燃得零碎!玄策驅符逼近,那靈符如飛蛾撲火般朝花玉龍沖去——

“放肆!”

她手中的尋龍弓陡然轉頭,直直指向了玄策!

少年此刻早就經歷了幾場惡戰,渾身戰損,若不是這顆神心,他早已入了黃泉。

“玉龍,我帶你出去。”

少女左手執弓,右手拉弦,只見一道白光如箭,出現在這弓弦之中。

“我這一箭,灰飛煙滅。”

少年依然不躲,看著她,說:“我帶你回去。”

少女將弦拉滿,下一瞬,利箭嗡鳴,如千鈞之梭,直直朝他射去!

“不自量力。”

少女好像不認得他,就在這光箭紮入玄袍的瞬間,一道粉白的光芒忽然亮起,如一道結界凝在玄策身前,堪堪撞碎了箭簇!

一時間,如星河散落。

少女皺眉,就見那粉白的光自玄袍心口而出——

“神心?”

言罷,她手中尋龍弓再次拉弦,直直朝海天射去!

玄策似乎發現自己對她的弓箭有抵禦之力,迅速飛至那弓弦指著的方向,雙手張開。

花玉龍生氣道:“走開!”

“玉龍,我是洵之,我不可能離開你的。”

她的弓箭再次對準他,但這一次,擋在海天之前的玄策,緩緩朝她墜落,驀地,雙手攬住她,在她耳邊道:“我帶你回去。”

花玉龍依然冰冷:“我要,破了這結界。”

“玉龍,那只是你醒來的沖動,你還沒想起來我是誰,等你想到了,會後悔的。”

“呵。”

她忽然冷笑一聲,道:“你不讓我破,我便,殺了下面的所有人。”

玄策抱著她的手愈來愈緊:“除非你先殺了我。”

“你願意為他們而死?”

玄策:“我不能讓你濫殺無辜。”

“我昔日闖上天庭,將那天帝攪得焦頭爛額,將桃源裏的十萬靈兵解除封印。”

她的聲音很沈,很冷。

如今魔心入體,記憶侵襲,她活成了那個阿啟。

玄策渾身,僵了僵。

花玉龍繼續道:“我還來不及破開這東海之上的結界,朱雀上神,便挖了我的龍心。”

玄策摟著她,輕聲說:“我知道。”

花玉龍:“天界不敢敲爛,要這魔心不傷不滅地活著,否則,這魔域,這天界,都將顛倒。朱雀上神捧著那顆魔心,說,’這世上有天生的魔種,無法被治愈,只能被毀滅。但阿啟不能被毀滅,這一顆魔心,需要渡化。’”

言罷,玄策說:“那你現在,是玉龍,還是阿啟?”

他話音一落,一震劇痛砸著她的天靈蓋:“啊——”

“玉龍!”

她拼命掙紮,但玄策絲毫不願意放手。

花玉龍痛苦地喊:“我不相信她的話,她挖了我的心,還妄想讓我忘記一切!”

這時,她只覺體內兩股勢力交雜,幾乎要將她撕裂:“洵之,洵之!啊!我頭好痛,好熱,好熱!”

玄策松開她,抓著她的肩膀,想要將她帶回地面,而就在回身的瞬間,她眸眼又冷了下來:“朱雀上神也把她的心挖出來了,她說,眾生平等,一命,換一命。她將窮盡萬年,渡化我。”

她聲音空空靈靈,如深海的歌姬,在訴說往事,玄策一時出神,卻見花玉龍朝自己飛來:“神說愛世人。玄策,你說,她是為了三界安定而與我換心,還是,真的愛我?”

是悲憫之心,還是,真愛之心。

不過一瞬的出神,花玉龍便掙開了他的手臂——

尋龍弓弦瞬間被拉滿,刺眼的白光紮進了瞳孔,玄策沖上前,那聲“玉龍”還未及喊出聲,便見那尋龍弓瞬間出箭,箭簇如鶴唳風聲,迅疾旋轉,頃刻一道猛烈的雷電,劈開海天的盡頭。

一時間,地動山搖,海水傾頹,龍吟虎嘯。

劇烈的沖擊蔓延整個海平面,震蕩入海底!

“玉龍!”

玄策沖了上去,無數海水倒灌,他想要伸手卻無形被推得更遠,拼命地游卻還是觸摸不到。

他念道:“上一世是上一世,這一世僥幸為人,你又怎知,這顆神心不是愛你的!”

紅衫在一片汪洋深藍中飄浮,這一場震撼,再次將她四經八脈打散,身體無法承受地墜落。

長手奮力握住她的手腕,分崩離析間,玄策任由大海之力沖來,無論將他帶到哪裏,他都已經抓住想要抓住的人了。

東海之上,浪潮翻滾,海嘯一般沖刷向大地,怨魔之煞直指向天,雲層被撥動相撞,發出電閃雷鳴的吼叫。

仿佛,天要撕裂開來。

鋪天蓋地的夜幕低垂,籠罩著人間,而原本藍色的海面,此刻赫然被渲出了紅色來。

那是,血一樣的紅色。

大海翻湧中,希夷抓著桃木劍浮到岸邊,渾身就像個被水浸透的白饅頭,浸得他舉步維艱。

“師父,師姐……”

他無力地躺在地上,葡萄大的眼珠上映著黑色的夜幕,氣若游絲地喊著。

眼皮好重,想要粘下去了……

“啪!”

突然,臉頰一道火辣辣的疼,直激得他天靈蓋都要開竅了。

“啊!”

“醒醒!睡什麽睡,快起來!”

面前又是一道暗影,渙散的目光努力聚上,希夷喘了口氣,艱難地吐了兩個字:“竹猗……”

竹猗沒理會他的有氣無力,直接拽起他的衣領,讓他坐起來:“別在這當發面了,走,我還要去找少卿!”

希夷甩了甩腦袋,使勁力氣擰幹衣服,忽然,眼角的餘光看見一抹青衣道袍——

“師父……是師父!”

他奮力掙紮起身,朝那道希望跑去:“師姐呢?”

清垣:“還沒找到,眼下魔域重開,魔氣一洩,必會引來四方妖魔前來修煉,這裏就是天大的魔窟!竹猗,你們需得趕快回去長安,用重玄署召令,所有道門中人立刻來東海鎮壓!”

“是!”

竹猗聽著,目光仍朝海域望去,清垣知他在想什麽:“我和希夷先在此守候,放心。”

“有勞。”

他略一點頭,顧不上渾身濕透,人影便嘯忽躍身隱入這片夜色之中。

“師父……”

希夷看著他,難過道:“師姐丟了,我們要來尋的藥也沒找到……”

他越說,海風吹得他越淒涼,不由低低抽噎起來。

“藥找到了。”

他那雙水汪汪的眼睛驀地擡起,就聽師父道:“方才在龍宮內,我激怒那個阿啟,他朝飛來了龍鱗。”

希夷瞬間反應過來:“所以,龍鱗是藥引?!”

“不錯,魔域制毒食毒,用毒,且沒有解藥,但魔尊本身,能解百毒,我們要的,就是這一枚白龍鱗。先前打鬥,他都會將龍鱗收回,而這次戰況激烈,為師才有了可乘之機。”

希夷眼睛一亮:“那我們何時能回去!花三郎他,很快就要堅持不下去了!”

“為師的青竹能堅持兩日,如今東海浮沈,我們先尋到你師姐,若是在最後期限無法找到,便只能先趕回去。”

希夷點了點頭,一想到方才師姐破開結界的畫面,心情頓時沈了下去,抿了抿唇,不再說話。

——

夜最深的時候,狂風刮得厲害,臨海的一座漁村,小道上全是趕路的人,其中一個打更的老頭喊道:“海龍王來了,海龍王來了!”

“轟隆~”

肆虐的風雨仿佛追著人們的腳步沖了進來。

“快往山上去!”

“這雷打得,天要塌下來了!”

眾人紛亂地跑著,喊叫聲夾雜著圈養家畜的尖叫,村民們一手抱一只雞地往山上逃。

忽然,電閃雷鳴間,一道火光劈下,有人回頭望去,只見村口妖風卷起,一道猩紅的衣裙站在了那裏。

“海龍王!真的是海龍王啊!”

雨越來越大,搖搖欲墜的草屋被連根拔起,若是在裏面來不及逃的人,也就永遠逃不出來了。

只見那紅杉女子長發披落,頭上別了根耀眼的金簪,一道光便能將人戳瞎,所過之處,電閃雷鳴,她瞥了眼四散的人群。

有人被嚇得摔倒在路中間,回頭望去時,就看到那海龍王的腳步,停在了眼前。

年輕人瞳孔猙獰地往上擡,那是一副少女的容貌,卻比冬季來臨時結的冰,還要冷。

她的指尖動了動,那人就被勾起了衣襟,渾身軟骨忘了呼吸,連“救命”都喊不出來了!

突然,他心口一陣刺痛,低頭一看,密密麻麻的雨水打落,沖刷著紅色的液體下來——

“啊——”

“夫君!”

忽然,眼前閃過一個身穿粗布葛衣的農婦,模樣年輕,突然擋在了男子面前:“別殺,別殺我夫君!”

那女子似乎被眼前的變動引去了註意,聲音冷冷道:“不殺,有什麽好玩的?”

她話音一落,身後原本腿軟的青年突然似來了什麽力氣,一把爬起牽起那農婦便奪命要逃!

“轟隆!”

紅衣女子指尖一擡,一道雷直接劈在了他們的前路上。

“啊——”

“心肝還沒掏出來呢。”

她用最平靜的語氣,說著最恐怖的話。

“救命!”

那躺在地上的男子,心口似被一道無形的刀緩緩刮過,跪在他旁邊的妻子雙手顫抖地緊緊捂住流血,哭著道:“饒命,海龍王,饒命!”

“吃了你的心,再把你扔進東海餵魚,也算是補償這些年進了你肚子裏的魚蝦之命了。怎麽,我東海幾時變成人類的地盤,想撈什麽撈什麽,想倒什麽倒什麽,任由你們踐踏了。”

她聲音狠戾,一時間,整個漁村傾塌,仿佛都在為她口中的東海喪命!

“啊!”

就在青年的心被掏出來之際,一道凜光閃過,湛藍色的,與黑夜和紅衣,不同的光。

“玉龍!”

一道低沈的聲音撥開了她的控制,那堪堪要挖出來的心啊,就被他打擾到了。

“陰魂不散。”

玄策迅速點下男子身體上的止血穴位,掌心按住傷口,朝一旁的農婦道:“快帶他離開!”

那農婦猛地點了好幾下頭,連拖帶攙地架起丈夫,而玄策則起身擋在他們面前,看著紅色鬥篷帽沿下的臉,說:“隨便什麽人的心你都碰,不嫌臟麽?”

少女驕傲地擡起下巴看他:“你要成神,我要為魔,玄策,你不要以為有了一顆神心,便能渡我。”

玄策回頭,見漁村村民們都四散往山上逃去,說道:“在你眼中,他們不過螻蟻,世間有萬種道法,天有天道,魔有魔道,但在人的眼中,物競天擇,是死是活,也無需你動手。”

“呵!你別與我說道理!你真以為我殺不了你?”

雨勢急驟,忽然,村門外傳來一陣坍塌之聲,玄策擡眸望去,只見一個如大門般高大巨型的生物此刻正攀在屋頂上,肚子咕咕地鼓著,皮膚是黝黑泛青,就像——一只癩|蛤|蟆!

一只變了異的,發腫的癩|蛤|蟆!

玄策下意識將花玉龍護在身後,提氣便要去殺那只妖,哪知劍還未到,面前就被一道閃電擊阻。

猛一回頭,就聽她道:“怎麽,人不能殺,偏妖就可以殺?”

突然,那蛤|蟆|妖後腿一蹬,一躍,就往不遠處逃命的人流撲了過去——

花玉龍在玄策身後冷道:“你方才說什麽物競天擇,好啊,妖魔之力便是這些人的天!要誰生,要誰死,都是天意。”

玄策淩空畫出一道藍符,旋即驅動斷水劍刃,直直將那符咒貼向了蛤|蟆|妖的腦仁之上!

“呱!”

蛤|蟆|妖仿佛肚子漲了無數妖氣,一時間被抽幹了出來,只聽“嘭”地一聲,方才比房子還大的精怪,此刻被藍符一裹,瞬間癟了下去。

玄策彎身,從地上撿起那知被打回原形的癩|蛤|蟆,捏著遞到花玉龍面前。

只見她避開了眼神,有些嫌棄。

少年一笑,說:“走捷徑歪道,不好好修煉的生靈,對付他們,不比捏碎一張紙來得輕巧麽?”

花玉龍:“東海魔域一解,妖魔聚沙成塔,便是紙,也是你們這些修道之人黃泉路上的紙錢。”

忽然,手腕被他抓了起來,人就往那一處沒有塌下的屋檐跑去。

任由花玉龍掙脫,他都不松手。

“既然有那麽多妖出來霍亂,你便不必親自動手了,魔尊麽,自然是要養尊處優的。”

“玄策,放手!”

他擡頭看了眼屋檐,忽然道:“玉龍,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麽?”

忽然,少女的動作頓住了,疑惑地看著他。

“當時在長安的平康坊,我在追妖,而你站在一處門檐下避雨,我們相對而立,井水不犯河水,但是突然有一只貓從屋頂上摔了下來,渾身是血,巷子的一邊有妖打馬奔來,你想也沒想,就沖到雨中,把貓抱到懷裏,然後,朝我跑了過來。”

花玉龍心頭發疼,這種感覺好難受。

他說的話,模模糊糊的,在一層水霧裏,她好像知道,但是這樣的痕跡很淡,一細想,腦子便連帶著發痛——

“當時,整個長安城都說,花家府上養了個無法無天的魔女,一旦放出來,燒家縱火,全城遭殃。”

“但玄某向來不信傳言,一個女子能壞到哪裏去呢,總歸不過是活潑,調皮些罷了。後來再看你,又覺得,你放火時的模樣,眼睛亮亮的,很可愛。”

花玉龍:“……”

悶聲道:“不過是沒燒到你家的房子罷了。”

玄策笑了:“其實你掌握了符咒,也就不會亂來了。”

說到這,他忽然想起什麽:“從前我還有些疑惑,為何清垣觀主不教你,直到在海底之時,阿啟將手伸進我的心口,我才知道了,這顆心底下的秘密。”

花玉龍懸著水珠的長睫毛顫了顫,忽然,村口又湧來了一條巨大的蟒蛇,後脊上還長出了一對飛翼。

玄策步子動也沒動,只揮了揮斷水劍,讓它自己去看著辦。

花玉龍便一邊看斷水伏妖,一邊聽他說:“在九重天的桃源上,一株桃花獨樹成林,而在桃林的角落裏,種著一株青竹。

“那是你阿兄給帶來的,說這桃源只有桃花,未免太單調了些,綠竹乃君子之植,與桃花為伴,最合適不過。”

“桃源的日子很寂寞,朱雀上神便去與那青竹聊天,一開始它長得很慢,天界的日子,一天便是人間一年,縱是如此,那青竹過了好久,才願意冒出一點腦袋來。又過了很久,它終於長出了幾節,朱雀上神覺得差不多了,便揮刀將那竹子砍了。”

花玉龍:“……”

玄策:“做了柄竹笛。”

花玉龍低聲嘟囔了句:“可真有意思。”

玄策:“這下,她與青竹的相處便不再是聊天澆水了,她還給他吹笛子。”

花玉龍仿佛被開發了思路:“若我殺了一人,倒是可以用這骨頭做笛子。”

玄策:“青竹和笛子是朱雀上神的朋友,直到有一只青丘的小狐貍出現。”

花玉龍眼眸微瞇:“難怪,清垣會知道九重天上的事情。”

而之後發生的事,都是兩人為神魔時的遭遇,所不同的是,他們的心,交換了。

對方的記憶,也知道了。

玄策:“朱雀上神護了他一世,後來,上神為了一個來九重天覆仇的啟都,連神仙都不當了。墜入了輪回,那青竹,也便跟著下來,護她歷劫。”

花玉龍聲音冷冷:“區區青竹,任是吸了仙靈之氣,也不過是螳臂擋車。”

玄策:“區區青竹,尚有情義,一個魔尊,應當更通情些。”

“魔尊做事,不用你教。”

說著,花玉龍忽然感覺有人握住了自己的手,下意識掙脫,卻聽他道:“這桃音鐲,是天界的神物,它第一次吸了我的血後,猶如一柄被喚醒的利劍,才得以讓你控制住身上的異火。”

花玉龍看著斷水還在鬥妖的場面,聲音沒有起伏:“如今桃音鐲化作了尋龍弓,也多虧了,當時挖你的心。”

玄策:“只是差點沒把我的血吸幹。”

“說完了,便不要再跟著我。”

“你要去哪兒?”

“上天入地,你奈我何?”

“你是魔心,我管不了,但你占著玉龍的身子,我便要管。”

花玉龍側身,輕聲在他耳邊道:“很快,你和她的那點記憶,也就煙消雲散了,這副身子,註定是要用來承我這顆魔心的。”

玄策瞳孔微凝,就在她要離開時,忽然鉗住她的手臂,轉而將她圈在身後的墻壁前。

“你要——唔!”

這道吻狹長而幽深,在花玉龍沒提防之際,一種陌生又似曾相識的感覺鋪天蓋地湧來,嘴唇這般柔軟的地方,豈可,豈可!

忽然,她眸眼中,看到一只巨大的飛魚朝他們襲來,斷水劍就算分|身也阻止不及,尤其是它的主人,此刻還在這裏……

“噠!”

花玉龍擡手打了個響指。

那巨型飛魚就在撞上玄策後背的前一瞬,淩空頓住,接著,重重地墜在地上,最後,被斷水劍一擊直入腹中。

而在那震響掀起的剎那,她素手抓住玄策的手臂,猛一用力,轉而將他抵在了墻上。

少女一手按在他的肩頭,一手撐在墻上,她的力氣變得很大,玄策受了傷,只要她使強的,他不敢跟自己硬來。

但,你說親便親,膽子忒大!

花玉龍貼著他的唇用力,舌尖反客為主地攻城掠地,為防他逃竄,大腿一路到細腰,頂著他的胯,這是從前任何一次,都沒有過的親密。

她要什麽,他便給什麽。

哪怕這吻要將他玄策的氣息抽空,他似乎,都不會推開她。

身後是漫天的大雨,無盡的黑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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