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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不要胡鬧就像一尊,令人心靜的菩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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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不要胡鬧 就像一尊,令人心靜的菩薩。……

皈依……

宋沁嵐微微一笑,卻沒有感情:“阿耶,花家的女兒能當女冠,我又為何不可。”

“你……逆子!”

這時,花玉龍走上前,語氣冷冷道:“宋監,方才大理寺寺令和寺丞可都聽見了,何家的慘案您難辭其咎,這少府監之職且不說保不保得住,宋府恐怕都成了眾矢之的,我看,宋娘子出家都好過待在你家。”

“放肆!”

宋鶴亭被花玉龍一激,怒氣沖沖地指著她道:“你一個未出閣的丫頭,竟敢如此對本官說話!”

花覺聞想上前止住她,卻見女兒的目光冰寒得瘆人,直看得他渾身一僵,在原地動彈不得。

“我如何不敢,宋監,天子犯法與庶民,為官者不是一手遮天的,否則,你當初又怎會連何家都保不住,一場流放,就客死異鄉。”

她的聲音絲絲縷縷,無孔不入,鉆進了宋鶴亭的心口。

讓他渾然一愕。

一手遮天……

何家都保不住……

花覺聞見他腳步虛浮,擡手扶住了他,卻在夜色中,看見他眼角的光亮,那是……眼淚。

“花兄……當年,我們真的做錯了嗎?”

花覺聞握著他的手緊了緊,從神色漠然的花玉龍臉上,再到花重晏身上:“至少,保住了重晏。”

“呵,呵呵呵咳咳咳”

宋鶴亭似被淚水嗆到了,原是想笑,後面猛然咳了起來,卻見女兒並沒有要起身扶住自己的意思,眸光緩緩黯了下去。

“我害了何家,你救了一個花重晏,還得了紙坊的秘方。你比我好,你比我好啊……”

他拍著花覺聞的手,頹喪地搖頭。

“花老爺賠上了自己親女兒的十四年,如何比你好了,宋監?”

花玉龍踱步走到他們面前:“我花玉龍,自出生以來,體質靈異,喜愛縱火,我的親阿耶,為了讓我乖乖待在觀裏,跟我說,就因我幼年不聽話,才會燒死何家的小孩。我的師父,他建了一個小小的結界,把我鎖在裏面。他說,我要守好自己,洗清罪孽。一直以來,我的快樂,永遠都是缺了一角,讓我覺得,生在這個世界上,就是一種錯誤。”

說著,她的目光是冷的,是皚皚雪山上的冰尖,但她的眼角又有淚,是老天的悲憫,於無數的傷疤中,輕輕熨過。

“玉兒,阿耶……對不起你。”

花覺聞胸膛窒息,他什麽都說不出來,只剩下這一句……

“阿耶,也沒有辦法了,我們,都沒有辦法……”

“你們錯在那個叫‘貪’的欲念,一個為了仕途,一個為了生意,如今輸了,也得承受得起!”

她笑了笑,轉身朝清垣觀主看了過去,他是自己的師父,那麽多年來,他總是默默地站在自己身邊,就像今日那樣,護著不讓她受傷,但,她也不可能真心地說出一句“謝謝”,永遠都不可能。

“師父。”

清垣眸光動了動,逆著火焰,平靜地看向她,就像一尊,令人心寧的菩薩。

“從今往後,你還會把我困在天心觀裏嗎?”

清垣看著她:“玉兒,你想要什麽。”

花玉龍揚了揚下巴,笑了,眸光從清垣的臉,到跪著的宋沁嵐,再到花覺聞,她一字一句道:“我要天心觀的大門,從今以後,永遠敞開。”

清垣淡淡一笑,他似乎永遠不會生氣,只有平靜的,和溫和疏離的時候:“好。”

花玉龍腳步踱到宋鶴亭跟前,面前這兩位蒼老的長輩,她心裏有一絲心軟,但,壞人不會變好,他們,只是變老了。

“阿耶,你呢,還要把我鎖在花家麽?”

“玉兒。”花覺聞看著走過來的花重晏,想到他方才說的話,心頭一嘆,都是兒女債啊。

“你只要不沖動……”

“我再過一個月生辰,便是十七歲了。”

花覺聞看著自己的女兒,那張臉上,隱隱浮起亡妻的影子,那麽倔強,又明媚。

“玉兒,你給阿耶不答應的機會嗎?”

“不可能。”

“也罷……你今日,便是要從阿耶這裏,得到你一直想要的。”

花玉龍目光落在花覺聞臉上縱橫的皺紋:“你將我困在天心觀那麽久,你讓我背著人命,你讓花家踩著我富貴,你不要說是為了我,你從來都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麽,但你一樣,都沒有給我。”

“玉兒……自你阿娘走後,阿耶從未續弦納妾,只想將你和三個兒子養大,阿耶確實,在一些事上有錯,但你不能就此否定所有,讓你入觀修道,也是有好處的……”

聽到這句話,花玉龍彎身,將宋沁嵐從地上拽了起來,說道:“你不是要做女冠麽,那便來我天心觀罷!”

宋鶴亭沒想到這魔女叛逆就算了,居然還帶上自己的女兒:“不行!沁嵐已經訂婚了,跟吏部尚書的公子……”

花玉龍眼神冷笑地看著他,沒有打斷,卻是宋鶴亭自己停了下來。

他知道,若是自己落罪,這親事,也便如天邊紙鳶,手頭的線一段,便飄飄落落的,隨風去了。

這時,溫簡從校場的大門外走了進來,大家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出去的,只見他身後跟著一群人,直沖進坍塌的城垣,道:“大家抓緊時間開工,務必在明日宵禁之前,將他們恢覆!”

原本在一旁目光註意著花玉龍的玄策,看見溫簡身旁的那些工匠面孔,不由勾了勾唇角:“這地界的工匠,還讓你給找過來用了。”

“變通,變通嘛!”

溫簡撓了撓後腦勺:“他們原本就參與過修建南曲樓,花家的工匠,自然是一流的。”

這時,邱往從灰泥堆裏出來,拍了拍手,朝花重晏點了點頭,道:“那就謝啦,花公子。”

花重晏心想,你們自己找的工匠,還當是我送的人情,呵呵。

花玉龍聽到溫簡提到南曲樓,忽然想到了什麽事,朝花覺聞道:“阿耶,我還要那座南曲樓。”

花覺聞一噎,他現在這個做父親的理虧,哪裏敢說個“不”字,道:“這花家的東西,本來以後也是你的……”

“我說的要,是南曲樓從花家的產業裏剝離,完完全全,獨立出來,我,花玉龍,是那兒的老板娘。賬,不跟花家的其他業務結算,並且沒有任何關系。”

花覺聞奇怪:“你要南曲樓做什麽?”

“你答不答應?”

“答應是答應……”

這時,站在一旁的宋沁嵐抓著她的衣袖道:“花娘子,你可當真,願意讓我去天心觀?”

花玉龍眼角的餘光看著宋鶴亭,只要能把她爹氣個半死,有什麽不可以:“自然,觀主就在那兒,你快去打聲招呼吧。”

清垣:“……玉龍,不要胡鬧。”

花玉龍雙手環胸,就見宋沁嵐朝清垣福身行禮:“觀主,民女宋沁嵐,自願修為女冠,入道家之門,凈前塵,積福德,累世向善。”

她聲音清涼,心頭萬緒也煙消灰燼,她有許多委屈和掙紮,在這一刻,都遂願了。

清垣看著她,竟不知如何反駁。

這時,玄策走了過來,道:“若要出家為女冠,明日便到重玄署登記花冊。”

說罷,朝邱往和溫簡道:“如今妖已除,餘下的事,便交由大理寺受審了。”

溫簡點了點頭,往宋鶴亭和花覺聞擺了個“請”:“大理寺前院還有空房,就勞煩二位先暫居此處,待明日開寺,重審此案。”

說著,他轉頭朝站在一旁,姿態輕松的花重晏看去:“花二郎……”他笑了笑,又道:“何崇,案子未結前,您還是不能離開大理寺。”

花重晏看著溫簡:“我喜歡笑的人,若是大理寺的人都如你這般,我倒是願意待在這裏的。”

言罷,他轉身朝花玉龍望去,眼裏斂了方才的笑意,那上面,是難得的認真,他說:“玉龍,別怪阿兄。”

花玉龍看著花重晏去扶花覺聞的背影,心裏堵堵的,說不出話來。

一夕之間,好像什麽都變了,又好像,仍沒有變。

宋鶴亭還想阻撓女兒的念頭,她說:“阿耶,我還是你的女兒,只是,往後的人生,我想自己做主。”

他的手,終究是垂了下來。

大理寺校場的火焰越來越亮,因為掌火的人多了,按溫簡的話,明日便能恢覆原樣。

就像,什麽都沒變過一樣。

她雙手負在身後,擡頭看這殘垣一角的月亮,心頭落寞而空蕩。

“師姐,我們回去吧?”

忽然,裙擺被人拽了拽。

她低頭,扯了扯唇角,道:“你先帶這個宋姐姐回去,好嗎?”

希夷不知道為何師姐今天突然給天心觀帶來一個陌生人,不過他沒有不開心,也沒有開心,但他知道,師姐,不開心。

師父說,任一個人銅墻鐵壁,他們還是會把傷害自己的刀劍,遞給最親的人。

清垣這次沒有要求花玉龍像個好姑娘一樣,到點回家,本來,從前也不是防著她受傷害,是防著她傷害別人。

但這次不同,她心裏,受傷了。

清垣輕嘆了聲,只說了句:“天心觀的門,不關。”

花玉龍朝他淺淡一笑,什麽也沒說,徑直望城樓下的一扇門走了出去。

紅衫翻飛,遺世而立。

玄策看著她孤獨的清瘦身影漸漸變小,卻依然是一團火,倔強而耀眼。

經過時,他聽見清垣低聲說了句:“玉兒,這終究是,你的劫啊。”

話被卷進了風裏,嘯忽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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