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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102.102 非你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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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過來些, 本宮腿腳不便。 ”蘇瑾歡今日的心情似乎很不錯。

“公主請”

“本宮很嚇人嗯”

“非也, 公主很好。”

“那為何你避本宮如蛇蠍”

“臣是男子, 公主是女子, 臣不忍毀了公主清譽。”

蘇瑾歡聞聲嗤笑了一聲,“清譽這種東西, 本宮從來就不稀罕。今日若不是你, 也會有旁人。”

這是多麽熟悉的一句話, 可在暗處的張易安卻猶如雷擊,渾身都僵硬在了原地。對方對蘇瑾歡這個回答看起來似乎頗為訝異, 以至於沒忍住開口道“公主難道沒想過將清譽留給心愛之人”

“心愛之人”蘇瑾歡口中輕呢了一下,她的雙眸輕輕動了動, 隨即語調驟減,譏諷道“本宮沒有心愛之人。”

對方似乎被蘇瑾歡這個簡單的回答弄的有些哭笑不得, “公主現在沒有,可不代表將來也沒”

“不, 你錯了。”蘇瑾歡打斷了身側之人的話,她從溫泉中掬了一捧泉水,任其從自己指縫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往下流去,“本宮不會有心愛之人, 現在沒有, 將來也不會有。”

“公主說了現在說了將來, 卻獨獨沒說曾經, 這是有什麽緣故麽。”

蘇瑾歡支起了身子, 她的神色頃刻間變了幾變, 嘴角含笑的看著對方,“怎麽,想知道”

“若公主願意說,臣願聞其詳。”

蘇瑾歡見此,嘴角漸漸往上一勾,“好。”

“那你過來先將本宮從浴池中抱進屋子。”

“男”

“這是本宮的旨意。”

很顯然,蘇瑾歡並未給對方留下任何拒絕的餘地,一句“本宮的旨意”,壓得對方是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

而隨著蘇瑾歡的話落,其眼前之人神色猶豫,不安與赧然在其臉上交替出現,只見其略有些忐忑的看了其一眼,應聲道“是。”

看著這樣的“卿九”,蘇瑾歡眼中快速的劃過了一抹欣賞。

不錯。

是個人才。

一身儒雅,頭頂玉冠的“卿九”,這是其給蘇瑾歡留下的第一感,直道是溫潤如玉,卻又恰似玉面郎君。

對於這位“太傅”,自知道這是她父皇特意給她安排的人之後,蘇瑾歡幾乎就沒正眼看過對方,而其本身的聒噪與刻意,曾經也讓蘇瑾歡一度的不喜,但是,誰也沒想到的是,如此俊朗的卿家少爺,其實是一位女嬌娥呢

不,其實這麽說也不妥,準確的來說,卿九確實是太子太傅,可入宮教導太子以及與蘇瑾歡見面的人,卻是卿府最小的小姐,卿婳所扮。

關於卿家的這兩兄妹,說來其實相當話長。卿九從小被卿大學士教導,以至於在有些地方反而起了反作用,其真實性格到了最後不僅沒有卿大學士的沈穩,反而多了幾分跳脫。永安帝所了解知道的,都是卿九在外對外人所表現的,而其內裏如何,也只有卿家人自己清楚了。卿九活了十九歲,那是萬萬沒想到,自己對外維系卿府形象,竟然有朝一日會被永安帝所看上並安排他去長寧殿教導太子。永安帝是什麽心思蘇瑾歡能看出來,卿家人自然也能感受到,駙馬對旁人來說或許是殊榮,但這些旁人中絕不包括卿九在內。

他今年十九歲,感情什麽的早已心有所屬,若是可以,卿九寧願不做太傅不做駙馬。然而,聖意難為,自己入宮已成定局,為了自己的心上人,也為了不被束縛,卿九是想破了腦袋,然而結果除了不可能,就是不可能。

不過,其實也像是註定了似得,就在這邊卿九走投無路不得不進宮的當日,他一個晃神從臺階上摔了下去,而後便將腳給扭了。

入宮是早已說好的事,早不變晚不變,臨了當頭才有變,這若是傳到永安帝的耳朵裏,帝王多疑,卿九還真不知道其會如何看待卿府。卿府如今只有他一個男丁,不比曾經家族興盛,在朝堂上也插不上什麽話,如此來看,彼時卿九的腿傷的那還真不是時候。

卿婳便是在那樣的情況下替卿九入的宮。

她雖小卿九三歲,但如今身量卻是相當修長,再加上鞋中墊些東西以及對卿九本身的熟悉,想要模仿一個人,對卿婳來說並不是什麽難事。而事實上,卿婳作為卿大學士最小的女兒,從小在模仿這方面的天賦,道是天賦異稟也不為過,這也是蘇瑾沒有發現的一個原因所在。

卿婳確實是個能人,自家兄長不想當那駙馬,她便根據蘇瑾歡的反應迅速做出了相對的回應,她刻意表現的討好,刻意的顯得聒噪,果不其然的是,蘇瑾歡果真對她越發的不喜,這本是件高興的事如果後面長公主不來卿府的話。

憑蘇瑾歡的本事,一旦她認真的註意思考這其中的彎彎繞繞,卿家這對兄妹根本不可能在她手上再玩什麽花樣,欺君乃是大罪,論罪當諸,她倒也不是非要卿府這些人的命,只是,自見到卿婳之後,蘇瑾歡的心中頓時便有了旁的想法。

她想要刺激張易安,可是,若是不再狠一些,蘇瑾歡相信以張易安的性格來說,這人還真可能一直穩住不出來。

狠,是一定要,但既狠又不真狠,這就需要一個度了。卿婳對蘇瑾歡來說,就是這個度。

她與卿九有九分想象,再稍一打扮與修飾,除了極其熟悉之人外,幾乎看不出這兩人有何區別,蘇瑾歡將卿婳帶到了玄虛觀,命其好好配合自己,若配合的好,她可以不追究卿府欺君之事,也可以幫其隱瞞,但若配合的不好

卿婳與卿九瞞著卿大學士闖了大禍,這件事他們根本就沒有選擇拒絕的餘地,蘇瑾歡不追究上報對兄妹二人來說已是大恩,更別說幫他二人隱瞞了。

是以,卿婳此間可以說得上是用了十二分的真心去維持自己兄長的這個形象。

外方漸漸傳來淅瀝瀝的水聲,張易安只能隱約看到大概的身影,他看見一修長的身影進入了浴池,再是彎下了身子,其脖子上不知什麽時候環上了一雙纖細白皙的手臂,在其長發的襯托下,顯得格外的刺眼。

張易安一動不動的死死盯著,如果眼神可以殺死一個人,想來此時扮做卿九的卿婳早已不知被他淩遲了多少遍了。

蘇瑾歡與卿婳很快就進了屋子,張易安強忍著心中的怒火從竹林後走了出來。

“太傅,本宮的裏衣濕了。”

“臣去喚清弄姑娘過來。”

“喚清弄來做什麽抱本宮去床上。”

“是。”

卿婳是姑娘,雖說蘇瑾歡纖瘦,但抱起來還是有些吃力,蘇瑾歡看著抱著自己有些費勁的某人,輕聲笑了笑,“太傅,卿大學士府是苛責了你讓你身子這般羸弱”

對於蘇瑾歡意有所指的話,卿婳並未發現不妥,她客氣的點了點頭,“回公主的話,臣身子尚可,府中並未苛責。”

玄虛觀的屋子不比宮內,兩人進屋走了幾步便到了,卿婳將蘇瑾歡小心的放在床上,怎知自己這邊還沒來得及退開,卻是又瞧著公主似笑非笑看著自己道“本宮看你如此辛苦,實在過意不去,不若來床側坐會吧,本宮給你擦擦。”

“不不不必了公主,臣”

“太傅可是擔心濕衣打濕床榻”

“公”

“怕打濕的話,脫掉便可,來,你過來。”

“公主”

屋內的話似乎突然截然而止,張易安站在屋檐下,光是聽這些話便足以讓他想入非非,怒意暴漲。玄虛觀是道觀,素日中總彌漫著一股香燭的味道,張易安此間越是暴怒,他的呼吸便越發的沈重。屋內一時之間沒了動靜,他不僅沒有半分舒心,反而更加焦躁起來。

你已經決定了五年之內不去打擾,那你現如今在憤怒什麽,又在不甘什麽

你是閹人,你給不了她一個正常人的生活,她想體驗這些東西,你憑什麽去幹涉

不,不是,她是你的,她說她現在乃至今後都不會有心愛之人,所以,你還看不出來麽

她如今只是自暴自棄而已,這些都是因為她以為你死了,只要你活著,只要她知道你活著,她的人乃至心都還是會重新屬於你,張易安你究竟在糾結猶豫些什麽

不要不要去你這一去,前面的所作所為通通就功虧一簣,你想好了嗎,你以為她知道你活著卻瞞著她這件事後,她還會像曾經一樣對你麽

張易安那是你心愛的人,你忍心她在別人身下承歡呻吟你還是不是男人

“啊”

站在屋下的張易安死死的扣著一側的木欄,木欄隱約間似乎有了搖搖欲墜的趨勢,而就在他腦中天人交戰正要分個勝負的時候,一旁的屋內,卻是突然傳來了一聲驚呼。

不好

這是她的聲音

張易安不知道其內是怎麽了,但是,這一刻,他卻是再也無法對屋內的情況無動於衷。就像是給自己找到了一個借口,蘇瑾歡此間剛一話落,張易安的眼神緊接著便是一凜,隨即拿起了匕首便沖進了屋子。

屋內此時並沒有什麽旁的人,張易安的目標很明確,他知道蘇瑾歡在床上,是以想也未想的便朝床邊疾步走了過去。

床邊此時散落了一地的濕衣,一眼見此,張易安睚眥欲裂,眼前頓時猶如躥出了一團烈火。

混蛋

他要殺了他

不用懷疑,這一刻,張易安是真的動了殺心。他氣勢洶洶的掀開了床帳,手上作勢便要出手。然而,此時床帳內的真實情況,與張易安所想的,似乎卻是差了十萬八千裏。

蘇瑾歡穿著肚兜單手撐在枕頭上,她的身上披著一層薄紗,使得薄紗下的身段若隱若現,想入非非。蘇瑾歡知道張易安來了此處是卿婳將她抱回屋子的時候,彼時她的餘光便看見了院中竹林後某人露出的衣角,是以之前那番話,她其實是故意的。張易安會進這間屋子,其實也在她的預料之中。床前此時站了一個蒙面之人,其滿眼的冷色與怒意,兩人雙眸一經對上,張易安頓時就慌了。

怎麽回事

床上怎會沒有人

不好

他中計了

沒有看見想象中的畫面,然而張易安卻來不及高興,意識到今日之事許是陷阱,他顧不得許多,連忙欲將蘇瑾歡打暈。

蘇瑾歡既然能算計到張易安出現,又怎會沒有後招眼看著眼前之人此間動作,她不僅沒動,反而還輕笑了一聲。

張易安被蘇瑾歡如此反應給弄得有些不明所以,但這並不影響他即將要做的事,只是,讓他沒想到的是,他此間還未來得及做些什麽,他的身子卻是一軟,頓時就跪了下去。

渾身無力四肢酸軟,張易安想動也不能動,他滿臉不可思議的看著床上言笑晏晏的某人,“香”

蘇瑾歡慢慢的傾下了身子,來到了趴在床邊的張易安的身旁,她虛瞇了瞇眼,紅唇微啟道“現在才發現玄虛觀的香有問題,是不是太遲了,嗯”

“咚”的一聲,在蘇瑾歡戲謔的目光中,張易安一個沒支撐柱,直接便倒了下去。

看著地上已經暈倒的某人,蘇瑾歡挑了挑自己的眉,“清弄。”

“公主,卿十姑娘奴婢已經將其打暈了。”

蘇瑾歡對此滿意的點了點頭,“嗯,做的不錯。”

“那現在”

蘇瑾歡聞聲看了眼地上躺著的某人,“把他捆起來。”

“是。”

她與他的賬,現在慢慢算

從自己中計那一刻開始,張易安便知道,蘇瑾歡定然是看出了什麽端倪,對於這樣的結果,他的心中的感覺頗有些覆雜。

張易安中的是皇宮內特有的迷香,蘇瑾歡在其進屋之前便含了提神的東西在口中,是以他會中招而她卻沒事。終於抓住了這神出鬼沒的人,對於張易安變化最大的容貌,蘇瑾歡可以說的上是相當的好奇,然而,她此間在其身前看了足足有一刻鐘的時間,都沒看出哪裏有破綻。

清弄從外方端了茶水進來,見自家公主還在盯著對方看,未免有些不解道“公主,您盯著已經看了好一會兒了,這是”

蘇瑾歡聞聲並未回頭,反而道“清弄,你也過來看看。”

“嗯”清弄聞聲走了過去。

“你看,他這臉是怎麽回事”

“臉”清弄狐疑的看了過去,少頃之後,卻是懂了蘇瑾歡的意思,“公主是說,他的臉和張”

擔心隔墻有耳,一話至此,清弄連忙頓了頓,繼而道“不大一樣”

蘇瑾歡輕“嗯”了一聲,沒有對清弄刻意跳過的話表示旁的什麽。

對於張易安的臉,清弄也覺得有些奇怪,她想了想,最後還是沒忍住開口問道“公主,您確定這是”

蘇瑾歡被清弄這個問題問的一楞,“你怎會突然這麽問”

“主要是奴婢瞧著,這人”

其實不用清弄說,蘇瑾歡也發現了張易安就像是換了一個臉似得,雖說現在的臉也不醜,但絕對沒有之前的那般俊朗與順眼。

經清弄一提,蘇瑾歡隱約間有了幾分動搖了起來。她緩緩把手放了起來,“行了,不用說了,你先下去。”

清弄聞聲把茶水放下,“好的公主。”

清弄一走,屋內便只剩下了昏迷的張易安與帶著疑惑的蘇瑾歡。

張易安的意識是在清弄臨出門前恢覆的,這還多虧了楚離給他調養身子的時候餵的那些藥,才能讓他這麽快的回神,不過,畢竟是宮中的迷香,張易安這邊雖說恢覆了些許神智,但也緩了好一會兒,才意識清明起來。

蘇瑾歡彼時尚還在繼續看著身前之人,感受到來自眼前的註視,張易安連忙穩了穩自己的神色,不欲露出破綻讓對方發現了去。

對此,蘇瑾歡並未發現張易安的異樣。

她在原地想了一會,又權衡了一下,心道她尚且能夠重生,那這世上,借屍還魂是否也是存在若真如此,那麽這就能解釋,為何紅毛蛛死了,而他卻還活著,甚至換了一張臉

蘇瑾歡對於自己的猜測越想越是篤定,但是,這畢竟只是沒影的事,所以,稍作思量之後,她還是決定證明一下。

張易安盡管閉著眼,但蘇瑾歡的動靜他卻還是能感受一二,起初還好,對方只是將目光放在他的身上,可是,隨著衣裳摩擦聲起,再感受到人離自己越來越近,等到他意識到蘇瑾歡要做什麽時,他的身下已經伸來了一個纖細的東西。

“”

張易安倏地睜開了雙眼,緊接著,蘇瑾歡只覺身前一陣冷風劃過,伴隨著“咚”的一聲巨響,她眼前的畫面陡然發生了轉變。

“公主怎麽了”清弄被屋內陡然的動靜給弄得嚇了一跳,這邊不待蘇瑾歡傳喚,她便突然跑了進來。

由於突然毫無準備的發力,張易安連帶著凳子一並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蘇瑾歡看著自己尚在空中懸著的右手,再是看著已經摔在地上的某人,清弄關切詢問的話猶在耳側,她先是楞了一楞,隨即饒有興趣的噙了噙嘴角,“本宮沒事,不過,有的人瞧著,恐怕是有事了。”

清弄進了屋,屋內是什麽情況她也看的清楚,見張易安狼狽的連人帶椅子的躺在地上,她斂了斂目走到了蘇瑾歡的身前,“公主。”

蘇瑾歡“嗯”了一聲,她給了清弄一個眼色。

清弄會意,隨即轉身將地上的人扶了起來。

蘇瑾歡雙手疊放在自己膝蓋上方,沒有說話。屋內一時之間,除了板凳輕輕挪動的動靜外,再也沒有旁的聲音。

知道自己進屋之前屋內肯定發生了一些事,此時的氛圍有些不妙,清弄機智的沒有多問,且將人扶起之後,見自家公主沒有旁的吩咐,她屈了屈膝,隨即自覺的退了出去。

張易安全程躲避著蘇瑾歡的目光,他的渾身依舊沒有什麽力氣,適才那一下,幾乎可以算得上是意外。就連他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眼前是一抹衣裙,這是蘇瑾歡的。盡管此時蘇瑾歡沒有說話,但張易安的心卻是早就亂了起來。

她知道了,僅適才的舉動便能夠說明一切,對此,張易安根本不用懷疑。

其實他早該料到,她會知道

她這麽聰明,可謂女子之罕見,他低估了她,也高估了他自己。

屋內的兩人各自都懷著心事,蘇瑾歡見張易安垂著眸,她此間等了一會兒,見人還保持著緘默,不由得輕笑了一聲,“怎麽不說話。”

“是沒臉見本宮麽。”

不得不說,蘇瑾歡這話,其實還真是張易安此時如此反應的一個原因所在。

對方既已猜到,他再掩蓋反倒有些可笑,張易安在原地默了片刻,隨即嘴角漸漸噙起了一抹苦笑,“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蘇瑾歡依舊在淺笑著,但雙眸中卻沒任何的笑意,“與本宮再見,你第一個問題,便是如此”

“公”

“夠了”一聲呵斥,蘇瑾歡神色瞬間發生了變化。“吞吞吐吐,眼神縹緲,既然一開始便不想說,那麽便不要說了”

“本宮非是苦苦糾纏之人,你既活著,不願再與本宮一道,本宮理解,本宮不怪你”

“但是你把本宮當什麽了你張易安把本宮當什麽了”

“青樓妓子還是你張易安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下人”

“本宮就想問你,在你心中,本宮算什麽本宮從始至終為你做的那些事又算什麽”

張易安的衣襟被蘇瑾歡話說著說著便拽進了自己手中,其指甲不知何時便陷入了她掌心的掌肉之中。

人再如何堅韌,他總歸是人,也會有七情六欲,知冬暖夏涼。蘇瑾歡表面再強勢,這不代表她不會傷心不會難過。或許從張易安的角度來說,他的不出現是為了蘇瑾歡好,但是,這個好卻絕不是蘇瑾歡所期待的。

八個月,在以為張易安不在的八個月中,除了清弄,沒人知道蘇瑾歡是怎麽過來的。

他張易安明明還活著,他怎麽狠得下心不跟她說,怎麽可以

人憤怒道極致是怎麽樣的蘇瑾歡不知道。她幾近咆哮的道出了最後一句之後,曾經的經歷再一回憶,整個身子便隱約間顫抖了起來。

張易安沒料到蘇瑾歡會一下說這麽多話,此時眼前之人額前青筋畢現,那顫抖著的身子是如此的明顯,可那雙眼睛卻又是那樣倔強的看著他,他心慌了,人亂了,似乎有那麽一瞬間,張易安甚至覺得眼前的天都要塌了。

“公主,不是,不是你想的那”

“哈”蘇瑾歡像是聽見了什麽好笑的事,“我想的哪樣”

她先是將頭往一側別了別,隨即緩緩搖著頭又轉了回來,“張易安”

也就是瞬間的功夫,蘇瑾歡抓著張易安衣襟的手突然扣住了他的下頜,她眼中神色幾經變化,最後冷若冰霜的看著人怒極反笑道“你可還記得你墜河前對本宮說過的話”

“我”

蘇瑾歡並未等人回話,她自嘲的笑了笑,“你說”

“讓本宮先回宮,你把問題解決了,便來找本宮,你還記得麽”

記得,張易安怎會不記得,他幾乎記得他與她說過的每一句話。可是,這些話,這個時候,他卻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

蘇瑾歡的手漸漸拂過了某人的臉頰,她認真的看著他,“現在你告訴本宮,那名刺客你解決了嗎嗯”

這樣認真又委屈的蘇瑾歡,張易安打從心底裏心疼,他多麽想將其緊緊的抱進自己的懷中,告訴她,他沒有,他不是她想的那樣的,不是

然而,渾身無力的情況,卻成了張易安現如今最大的累贅,他除了眼睜睜的看著以及無力的聽著那滿是無奈與委屈的話語外,他什麽都不能做

形式處於被動,張易安很快就意識到了這個事實。

“你騙本宮。”在張易安欲言又止的神色下,蘇瑾歡面無表情的將自己的手收了回來,她冷笑了一聲,隨即不急不緩道“你或許以為本宮看不出你在打什麽主意,但你錯了。”

“張易安,你活著卻不告訴本宮,無外乎是擔心你成為本宮的累贅,本宮一生中的黑點。但是,本宮告訴你,本宮不僅不稀罕什麽清譽清白,本宮也不稀罕任何人打著為本宮好的名頭替本宮做決定”

“世間男子這麽多,你當真以為,本宮便非你不可了麽”

“公主”前面的話張易安尚且還能承受,可蘇瑾歡最後的一句,卻是讓他正在動作的手停了下來,隨即訝異的看了過去。

對於張易安對自己的感情,蘇瑾歡從來都不懷疑,只是,這一次,他做的真的是太過分了,若她不把厲害說清楚,今後便能再出現第二次第三次甚至無數次以為她好的名義替她做任何事而不與她商量,感情從來都是兩個人的事,若以愛的名義可以做任何事,那這樣的感情,蘇瑾歡寧可不要。

“怎麽,不相信”

以蘇瑾歡的性格來說,她敢做便敢當,張易安有絕對的理由相信,對於這話,蘇瑾歡絕對能說得出做得到。擔心人在氣頭上做出什麽沖動的事,張易安忙道“信,我信。”

“公唔”

這已經不是今日蘇瑾歡第一次打斷張易安的話,但是,這一次,蘇瑾歡卻用一個極其粗魯又狠厲的吻阻斷了其後面的話。

張易安先是中了迷藥,後身子又被束縛,對於蘇瑾歡這突來的一吻,他楞了一楞,竟然慢了一拍才反應過來。

蘇瑾歡身體不便,為了方便親吻,她一手環在某人的脖子上一手扣住的張易安的後腦,緊接著雙手倏地一個用力,她便借力坐在了張易安的大腿之上。

兩人唇齒相依,蘇瑾歡存了心要與之爭個高低,唇舌之間,你追我趕,不消片刻的功夫,屋內便響起了暧昧的水漬之聲。

懷中是自己心愛之人,兩人一路走來一波三折,盡管不知其為何突然轉變了態度,但對張易安來說,這足夠讓他欣喜若狂。

“唔”悶哼聲起,此間暧昧的聲音並未維系多久,張易安的動作便倏地僵了一僵,蘇瑾歡隨即往後退了退身子,一條銀絲從兩人唇間被拉了出來,其中夾雜著些許猩紅。

瞧著這樣的畫面,蘇瑾歡的雙眸沈了沈,卻是突然輕笑道“適才的感覺如何”

張易安呼吸沈重的看著蘇瑾歡,他的胸前大幅度的起伏著,暫時無法回話。

蘇瑾歡唇角輕輕一勾,她看似無邪的往張易安身前湊了湊,“很美好是吧”

張易安不懂蘇瑾歡想要做什麽,只是,蘇瑾歡越是如此笑著對他,他心底的不安反倒是越發的強烈起來。

輪椅就在兩人身前,說話的功夫,蘇瑾歡有些笨拙的從張易安的身上重新坐回了自己的輪椅。

此間待坐好後,再擡頭,蘇瑾歡眼中的笑意頃刻間消失殆盡,她冷眼看著他,“張易安,記住這份美好。”

“本宮與你,這也算是善始善終了。今後,你我二人橋歸橋,路歸路,男婚女嫁,各不相幹。”

“你要做什麽”張易安前面沒說話,一是因著他心底有愧,不知該從何處與蘇瑾歡解釋,二是蘇瑾歡情緒激動,他也鮮少能插上話,三則是因著迷香的緣故,他雙手被束,他連抱蘇瑾歡都是奢望,更別說給對方以安慰,是以,這麽長的交談下來,張易安其實在偷偷的做一件事,那便是在蘇瑾歡的眼皮之下解開束縛他的繩子。

只要他能將繩子解開,他便可以掌握談話的主動權,而非如此被動。

然而,眼看著這邊差一點就要成功了,誰知蘇瑾歡竟然說出了這樣的話,張易安雙眸一沈,旖旎頃刻間不覆存在。

說實話,對於張易安突然轉變的神色,蘇瑾歡著實小小訝異了一番。

行啊,才做官幾日,這便有上一世的影子了

有點意思。

不過,她也不是不中用的,張易安能如此瞬間唬住她,她亦能面不改色的還回去,只見蘇瑾歡歪了歪自己的腦袋,“本宮要做什麽,還需要與你說張易安,你憑什麽這麽質問本宮。”

張易安深邃的的雙眸輕輕動了動,認真的答“憑你。”

“憑我”

“憑你讓我貼身伺候,憑你不嫌我是閹人,憑你願與我執手,憑你曾為我以命相博。”四個憑你,張易安說的一個比一個緩慢,卻一個比一個認真與深情。

“你”蘇瑾歡少有看到張易安如此正色大膽的說話,尤其是,對方這些話,明面上是在回答著她的問題,可實際上,卻將兩人的點點滴滴在不知不覺間便自然的道了出來。蘇瑾歡不知道自己心中此時該如何形容,這些明明並不是特別華麗的詞語,可到了張易安的口中,就像是有魔力一樣,若非反應的及時,蘇瑾歡眼中的淚水恐怕險些便要傾了出去。

她連忙冷笑了一聲,“張易安,你現如今說這些做什麽以上都是我二人曾經的事罷了,你莫要以為,僅僅是這些話,便能讓本宮有什麽改變。”

經過這麽會兒的調整,張易安恢覆了四成的力氣,而隨著身後繩子的解開,原先慌忙不安的他早已漸漸冷靜了下來。

“公主,你可想聽聽易安的解釋。”

棋逢對手,眼看著恐要落下下風,蘇瑾歡斂了斂目,“本宮之前是想聽,現在卻是不想了。”

張易安眷戀的看著對方,“公主不想聽,但易安卻想說給自己聽聽。”

蘇瑾歡的輪椅是可以自己手動推的,她不欲讓清弄看見此時他們二人的情況,是以張易安的話一落,蘇瑾歡隨即推著輪椅轉了過去,“你願意說,那你便說吧,本宮沒功夫與你耗。”

張易安看著轉身離去的某人,嘴角漸漸噙起一抹苦笑,屋內“咕嚕咕嚕”木輪滾動的聲音響了起來,而隨著這個聲音一道的,卻是極其緩慢的話語,“洞房昨夜停紅燭,待曉堂前拜舅姑。妝罷低聲問夫婿,畫眉深淺入時無。”

“公主,你可還記得這首詩。”

蘇瑾歡今日只是想給張易安一個教訓,讓其知道擅做主張的後果,她再如何也沒有料到,張易安會突然將這首詩道了出來。

這是她曾經考過他的詩,彼時她對他有了想法先動了心,本想借機表達一下心跡,誰知他卻對此詩並未耳聞,這算是當時的遺憾。

蘇瑾歡原以為,張易安此生恐怕很難發現她當時的小心思,誰能想到,前後不過一年的時間,他不僅清楚的知道了這句詩,還能將之背了下來更在這個場景下道出

此情此景,再配上這樣一句詩句,蘇瑾歡萬幸的是她是背對著張易安的,這樣對方便看不見她的神色,無法知道她此時又多麽的震撼。

蘇瑾歡深深的吸了口氣,聽不出喜怒的道“本宮記得。”

張易安笑,“公主恐怕不知,從墜河後養傷到痊愈這段日子,這句詩對易安起了多麽大的作用。”

“易安墜崖,肋骨斷了三根,右腿骨折,身體中毒,每日與藥石為伍”

蘇瑾歡聽到這裏,雙手下意識的便捏在了一起,但是她硬是緊緊咬著自己的牙沒有動。

對方沒什麽反應,張易安也不介意,他繼續自顧自的說道“療傷的日子對易安來說,枯燥,痛苦,苦不堪言,不過,在易安看來,最痛苦的,卻並非如此。”

一話至此,張易安頓了頓,他開始陷入自己的回憶。

關於這句詩詞,是燕衛寒在張易安床前時不經意念到的,燕衛寒一個人留在了深山老林,整日中沒什麽消遣,便讓他的手下帶了些詩詞本什麽的供他無聊時翻閱,那一日也是湊巧,燕衛寒的本意是拿這句詩去戲耍楚離,損其長得偏女氣,哪知這句詩才念完,昏迷中的張易安便有了反應。

再之後,張易安清醒過來,當熟悉了整首詩詞之後,他在床上足足笑了半日,險些把燕衛寒嚇了一跳。

對張易安來說,養病的日子誠然痛苦不堪,但不能馬上見到蘇瑾歡,卻更是煎熬無比。

前一句話,張易安此時已經對蘇瑾歡說了,但這後一句,他口中呢喃了許久,想了想還是又咽了回去。

“再見公主,是在上書房內,公主氣勢洶洶的與皇上對峙,公主可知,你護著清弄的模樣,讓易安小小的也嫉妒了清弄一下。”

“行了別說了”這樣深情的話,至此已到了蘇瑾歡的極限,張易安若是再說下去,她還真怕自己撐不下去先一步認輸。

蘇瑾歡打斷了張易安的話。她強行倒吸了口氣,將自己眼中的淚水咽了下去,“張易安,你我二人的事,本宮一直在主動,現在也累了,你既然心中總有過不去的地方一路退讓,那”

張易安尚且沒承認自己的錯誤,盡管蘇瑾歡心中已經原諒了其大半,但對於原則問題,她難得保留了一分理智。

她現在還不能松口。

“不可以。”似是猜到了蘇瑾歡想要說些什麽,張易安難得打斷了對方的話,“既是我二人間的事,那便不能只公主一個人說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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