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帶小芒果下去休息。”天帝吩咐仙婢，不喚她“公主”，是礙於諸神看著龍芒芒的臉色都不太友善，她令天帝失了在他們眼中該有的威嚴，她是天帝的絆腳石，會顛覆天帝的統治，會令神界動蕩不安。

可是龍芒芒掙紮，她不屑天帝的垂簾，並且舍不得離開龍黎軒：“我不要上九重天，我要守在龍太子身邊。”

“龍太子自有人照顧，你就不要操心了。”天帝沈下臉來，實不忍心她陷入名義上的不倫之戀。

龍芒芒無力抗拒，由著仙婢們把自己帶離了龍牙山，回眸依依不舍看了眼龍太子，他倦怠的眸子微微半張，黑曜石般的墨瞳裏射出濃濃的情愫，竟也是不舍！

然兩個人再不舍，終歸還是被分開，龍芒芒扁著嘴閉上眼睛，方覺做回一只平凡的小芒果精是何其幸福的事，這一上九重天，就被鎖在重華宮內，不得天帝命令，不準踏出宮門半步。

天帝說：“你過去孤苦無依的七萬年，是為父的錯，但為父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如今雖然有些人敬稱你為‘公主’，其實卻是心存歹念的，你是為父早年在凡塵未了的孽緣，所以你註定是無法入仙籍的，為父準備送你到靈山，修習如來尊者座前的蓮華聖女，你可願意？”

“蓮華聖女是什麽東西？”

“佛祖跟前執掌蓮花燈的修行人。”

“所以伴隨青燈古佛，您要我出家是嗎？”

“當然不是出家，只是修行，你若能一心向佛，自有脫胎換骨，入道成仙的一日。”

“脫胎換骨了便不是您的女兒，不會成為您入至尊之境的絆腳石了對嗎？”

“你這孩子說的是什麽話？”

“難道不是嗎？你認為我們的父女緣分是一段孽緣，您是否後悔當初沒有除掉我？把我扼殺在搖籃裏，也就不會成為您的絆腳石了？如今諸神質疑你、譴責你、令你難堪，你難堵悠悠之口，不是不認我，就是把我送走，送到如來佛祖跟前去為您贖罪嗎？可我本無罪，為何要任你擺布？”

從不料自己的女兒竟會如此犀利苛刻，天帝氣得無語，定定看著她，半晌不說話。

龍芒芒知道自己說話重了些，且不論他是自己的父親，幾日之前聽到“天帝”這個字眼的時候還是滿腔的誠惶誠恐，如今卻沖著他出言不遜，女兒，委實是父親前世欠下的債，若非經此變故，龍芒芒至今都難以接受自己居然會是天帝的女兒，承蒙體內流著他的血液，才得以在魔尊的掌下保住小命吧？

“我不想當那什麽蓮華聖女，我只想做回小芒果精，您認不認我這個女兒都無所謂，求求你讓我回到龍太子身邊好嗎？”僵持了良久，龍芒芒先妥協道。

“如今就算我想不認也難了，你是我親生女兒的消息不脛而走，我卻沒有憑證處置鳳王的居心叵測，若在這個時候他一口咬死我當年的存心隱瞞，煽動諸神對我的叛變，神界將陷入一片昏天暗地，到時候若連你也背棄為父，讓為父如何自處？”天帝嘆了口氣，“所以就算是為父求你，聽我的話，到靈山去修習好嗎？”

說不通，怎麽都說不通……半路殺出來的爹果然有太多的隔閡，七萬年的隔閡，讓兩個人的對話一度難以進行下去，久久沈默之後，龍芒芒依舊固執地搖頭：“我只想跟在龍黎軒身邊。”

“他娘是我義妹，他喊我一聲舅舅，你是他的……”

“義妹而已，名義上的親人而非血親，名義上，我還足足大他五萬歲呢！這能算嗎？”

天帝面色一沈，驚嘆：“你果然……”

“是！”龍芒芒供認不諱，“我愛上龍黎軒了！”

這場父女之間的溝通終歸以龍芒芒的偏執和天帝的慍怒而宣告失敗。

“在你決定去靈山之前，不準離開重華宮。”天帝維持原判，負手離開。

龍芒芒踢翻了太白金星送來的滋補湯藥，縮進被窩裏哭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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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黝黑的泥沼裏掙紮著爬出來，再度呼吸到清新空氣的鳳缺，如重生一般感激上天有好生之德，沒有讓他淹死在無盡的黑淵裏。

可是，貌似把自己從黑水中撈起來的，是個人，而非自己的賣力拼命，彼時，自己正掛在一根樹枝上，樹枝的把柄，被捏在悠然坐在岸上的女孩手裏。

“你是誰？”鳳缺下意識問道，不敢動，唯恐一動便又要落入黑水裏淹個半死不活。

“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嬌美的女孩無比坦誠，“你要不要上來跟我磕三個響頭呢？”

“你是魔，我為什麽要向一只魔低頭？”看似單薄的女孩卻有強悍的魔靈縈繞在周身，令鳳缺不甘心不服氣，遂不低頭不妥協。

“那好吧，你不要怪我把你丟回去哦！”夏蝶詭笑著松了松捏著樹枝的小爪，在下落的一瞬間，嚇得鳳缺趕緊求饒：“慢慢慢慢！我……你拉我上去，我給你磕頭就是！”

“這還差不多。”夏蝶力氣大，駕馭樹枝把他提了上來，鳳缺也是上來之後才發現，周遭一片墨色，只有女孩所在的地方，圈了一塊綠地出來，青草柔軟與圈外焦黑格格不入，看來，這女孩大有來頭。

“你該不會是那魔界的公主？夏蝶！”

夏蝶摸了摸頭上的蝴蝶簪子，有些沮喪：“被你發現了呀？”

“久聞夏蝶公主艷如桃李、美若天仙，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少給我耍嘴皮子，我是魔女，別拿我跟天仙比！快，磕頭謝恩！”

鳳缺眸中色欲漸起且越來越濃，真真就巴巴地跪下來，心甘情願地磕了三個響頭，諂媚地問：“這可滿意？”

夏蝶對他沒有興趣，有些怏怏：“嗯，還行……我問你，龍太子在哪裏？”

“已經走了。”

“逃出黑淵了？”

“把我踢入河裏，然後帶著芒果精，載著行川舟走了。”鳳缺回得咬牙切齒，好似結下了不共戴天之仇一般，卻令夏蝶聽了十分開心：“太好了！踢得好，走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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