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回人的模樣，我快樂地沖孟中泠與小喜鵲一揮右手，顯擺手中的土靈珠。

只聽得背後“劈劈啪啪”，我掉頭一看，原本彌勒佛存身的那個土墻一點一點剝開，裏面鉆出個跟五毒獸很相似的小動物出來。

只是我是粉紅色的，它卻是淡藍色的；我背上是透明的蝶翼，他背上是透明的魚鰭。

難道，他是男性的五毒獸，仰慕我而來？

汗，我又花癡鳥。

不過，真的是太可愛了，我不由向他伸出手去，要捏捏抱抱。

那小東西骨碌骨碌滾到我面前，我蹲下身去，把他碰到左手上，心裏止不住地汗——要是我沒翅膀了，是不是也得這麽骨碌骨碌地滾著？

小東西趴在我的手上向我行了個禮：“謝謝你們，我被那個邪樂神佛封在後面，多虧你們打敗它才把我放了出來。”

“你說的邪樂神佛是指這個？”小喜鵲疑惑地指了指那堆泥塊。

小東西轉到小喜鵲那個方向去，點點頭：“我叫小水，是水靈珠，我和阿土一齊落到這裏，阿土認了他，而我卻被封印了。”

小東西的表情別提多沮喪了。

話說，土克水，他跟這個阿土一起，能不被封印嗎？我好笑地笑笑，一揚手裏的土靈珠：“你所說的阿土，是指他麽？”

小東西又轉回來，吞了吞口水，惴惴地說：“小水知道錯了啦，小水乖乖隨你們回蜀山，再不頑皮了，只求你們不要在封印小水了。”

蝦米叫得來全不費功夫啊，這才叫得來全不費功夫。

“那你是這樣跟我們走了，還是變回原來的樣子？”我笑瞇瞇地問。

小東西歪頭思考了一回：“我還是變回原來的樣子吧，這樣你們揣著我就可以走，不過，我要求不跟阿土呆一個兜裏。”

看來，這孩子是被這個阿土害慘了，頗有些不共戴天的意思。

我笑笑，小東西滾動成一顆淡藍色的球體，我一左一右，托著兩個靈珠，心中好不暢快。

心裏一暢快，連路程也變短了，片刻我們就回到了蜀山。

我喜滋滋地想，把這兩顆靈珠先放進去，那樣蜀山掌門落情老爹跟詩情娘親的壓力就小一些，然後我再去找另外兩顆珠子，找完了再琢磨著怎麽把我那蜀山掌門落情老爹跟詩情娘親弄出來，那樣就功德圓滿啦。

從找這兩顆珠子的過程來說，似乎那也不是什麽困難的事情。

我揣著兩珠子，甩開孟中泠與小喜鵲，興沖沖地就往長老大殿跑，跑到劍樓門口我卻突然停住了腳。

因為唐嵐因與習迦藍突然出現在我面前了，習迦藍還攬著唐嵐因的腰。

我強迫自己把視線從唐嵐因的腰上離開，笑道，“你們是鬼魅來得嗎，怎麽突然就出現在這裏？”

我笑得很開心，仿佛今天天氣很好，心情很不錯。

習迦藍放開唐嵐因，微微一笑道：“因為表哥在飛兒姑娘身體裏埋了無憂蠱，所以表哥隨時都能知道你的狀況，也隨時能出現在你的面前。”

唐嵐因卻一皺眉，看我肩膀道：“你受傷了？”

我依舊笑，笑得沒心沒肺：“托某人的福，他把我變成了五毒獸，從此我沒了治愈的能力。”

唐嵐因一滯。

唉，唐嵐因為什麽會滯住，剛剛為什麽又要皺眉呢，他不是永遠那麽春暖花開般的微笑的麽？

不過，這些於我有什麽關系？

我自嘲地笑笑，禮貌地說：“你們擋著我的路了，可以讓一讓嗎，我有點急事。”

“我們來找飛兒姑娘也是有些急事。”習迦藍歉然一笑：“真是對不起，我們似乎總是在給飛兒姑娘添麻煩。”

我盡量不去註意那左一個“我們”，右一個“我們”，依舊笑得陽光明媚：“迦藍姑娘見外了，只是，現下我又有什麽能幫得上你們的呢？”

習迦藍猶豫了一下，輕輕吐破檀口：“水靈珠，我們想借飛兒姑娘的水靈珠。因為從酆都到鬼界需要經過一個熔巖洞，熔巖洞炙熱無比我們寸步難行，只有靠水靈珠，或者上古寒器的力量才可通行。”

“可是我為什麽要借給你們呢？”我笑得牲畜無害：“雖唐公子助我從此不畏五靈之劫，但我以為我該還的已經還掉了，我們兩清了。對不起，這顆珠子我有急用，我不能借給你們。”

非是我小氣、心狠，一來心寒，二來我蜀山掌門落情老爹跟詩情娘親還在鎖妖塔裏度日如年呢，我不能為了別人的娘親而犧牲了他們。

再說，找珠子的時候怎麽不見他們，要用珠子的時候就找到我了。

我在心裏冷笑，繞過他們就要去長老大殿。

就像地球沒了我一樣轉動，要過熔巖洞也可以找其他寒器防身，為什麽一定要水靈珠？

“你必須借，這是你欠我的！”唐嵐因突然冷冷道。

我錯愕地轉頭看他：“公子說笑了，還是飛兒聽錯了，麻煩公子再說一遍可好？”

“我說，這是你欠我的，你借也得借，不借也得借。”唐嵐因靜靜地說。

這人只怕是失心風了，我開始考慮自己是不是該天雷地回上這麽一句“你不過仗著我愛你罷了”。

只是這一句想想就要苦笑，我一派天真的回答：“公子在說什麽，飛兒好迷茫哦。”

“因為我娘之所以中毒，之所以受了這些年的苦楚，之所以死於非命，都是因為你爹娘當年強行從她身上抽離了風靈珠！”唐嵐因盯著我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

我爹當年曾負責尋找五靈珠歸位的，難道當年我爹娘真的曾有負於他娘？

我爹娘會是那樣的人嗎？

孟中泠和小喜鵲不知道什麽時候趕來了，孟中泠默默地把我拉到他的背後，冷冷道：“這不過是上輩子的恩怨，一切與飛兒無關。”

唐嵐因狠狠地瞪了一眼孟中泠，一個大耳刮子就甩了下來：“是不是非要我告訴你，那其實也是你娘，你才肯幫我求她，而不是幫她駁我！”

這句話太震撼了，比當年蜀山掌門落情老爹告訴我他其實就是落情還要震撼。

這可能嗎，孟中泠跟唐嵐因毫無相像之處，而且，孟中泠的娘親不是難產死了麽，怎麽又會去生了唐嵐因這麽大一個兒子？

我真的很迷茫。

不僅是我迷茫，小喜鵲也一臉迷茫，孟中泠更是捂著個臉驚訝地猶如木雕。

習迦藍看著迷茫的大家，帶著三分哀愁七分歉然地表情微微行了個禮：“請大家原諒我表哥如此急噪、暴戾，實在是姨娘的過世對表哥的打擊太大。”

唐嵐因深吸一口氣消除了剛剛暴戾的表情，恢覆了平靜的面無表情：“既然我已經說出來了，我就只管告訴你。娘本是風靈珠的宿主，自小她就借助風靈珠的靈力，在自己身體裏試毒，每每遇到無法解除的毒性時，她就用風靈之力來壓制。可是，在她即將分娩的時候，出現了一個叫做詩情的狐貍精，她強行從娘體內取走了風靈珠。沒了風靈珠的庇護，娘頓時氣息逆流，毒素湧入血脈。幸好，當日娘就產下了你我，才有我們的存在，否則，只怕我們不過是兩具小小的骸骨罷了。”

我默，想起來的確像是我娘親會做的事，她為了爹爹和我，連自己都可以犧牲，那麽又有什麽是她不可以犧牲的呢？

唐嵐因咬牙切齒道：“那狐貍精的樣貌，舅舅早就畫了下來，我日日地看，恨不得食其肉，啃其骨。”

唐嵐因的表情裏有太多的恨，我忍不住深深地打了個寒戰。

頓了頓，唐嵐因苦苦一笑：“誰知那日居然知曉詩情就是飛兒的娘，我原想就這麽算了，畢竟我也拿飛兒來煉了五毒獸，將來孕育出五毒珠來自能解救我娘。再說，那靈獸煉制五毒獸本是極兇險的事情，我本身就對她有所虧欠……”

“什麽，你不是說是為了幫飛兒免去五靈之劫麽，原來你……”小喜鵲驚愕地叫了出來，看了一眼孟中泠卻突然住了嘴。

我看孟中泠，他臉色青的可怕。

唐嵐因平靜地一笑：“是我騙了你們，可是你們若處在我這個位置上又能怎麽樣？”

轉瞬，唐嵐因的表情又變得兇悍：“如果不是娘死了的話，如果不是你們堅持不肯借出水靈珠的話，這些話我原本不該說。孟中泠，你很幸運，你從來不知道這些，因為舅舅按娘的意願把你留給了你的父親，可是我，因為身上毒性比你重，所以只能留在唐門，所以從小就背負了仇恨，所以從小就一直那麽眼睜睜地看著娘沈睡……”

我的心，重得像被壓了十七、八塊大石頭，沈甸甸的似乎直要將我拽到黑暗裏去。果然是我欠他的，我合該當日趕得及推宮過血把命還給他娘才是。

只是，他這樣長大，究竟是怎麽可以那麽一直笑得春風滿面的呢？

我對唐嵐因和孟中泠道：“這的確是我欠你們的，請容許我先把土靈珠交給寧溪長老，隨後我就跟你們一起去鬼界，若不能救出你們娘的生魂的話，我甘願拿我自己的魂魄與閻王交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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