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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 未婚夫他高貴驕矜(十七) 未婚妻子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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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

漫長的沈默, 只有不知情的風在涼涼地吹,刮擦著繆梨的臉頰,捂緊她皮表之下因震驚與尷尬而上湧的熱血, 隨後激起無限的冷意來。

是真有點冷, 繆梨覺得。

不是因為風,也不是因為一字肩的禮服遮擋不了胳膊, 嗖嗖傳遞著寒氣的, 是世歲望過來的目光。

震驚早已被壓制,深邃的覆雜情緒取而代之, 繆梨總覺得有那麽幾秒鐘, 她在未婚夫的眼睛裏看到了幽藍的火。

啊, 她想逃卻逃不了,唯有在尷尬的氣氛中把頭深深地低下去, 假裝這沒什麽大不了。

隱藏身份做未婚夫的學生,沒什麽大不了, 被同學約著跳舞, 最後發現他是未婚夫的表弟, 也沒什麽大不了。

如果世歲知道梨梨就是繆梨, 後果不堪設想。

還好他不知道。

見青看繆梨不說話,看世歲也不說話,唇邊笑意漸漸凝固, 敏銳地覺察出, 在他們三個之間,似乎有深不可測的暗流湧動。

一朵熒光飄到世歲手邊,被他以指輕輕彈開。

他終於開口,不顯山不露水地道:“她每天都會在我面前出現,你用不著介紹。”

見青撓撓頭:“梨梨不知道你是我哥哥, 就當重新認識了。”

“梨梨。”世歲叫繆梨的名字。

繆梨的頭快埋到頸窩,努力縮小存在感也沒用,該點名還是被點名,二分之一的概率,比當堂抽查還慘。

“怎麽?”繆梨屈從魔王的權威,擡頭問。

世歲道:“叫我。”

“啊?”

他看著她:“你要叫我什麽?”

嫌她沒禮貌了,繆梨想。識時務者為俊傑,她趕緊狗腿地叫了一聲“教授”,卻不料話音落了,身上的寒意更加深重,冷得她微微顫抖。

“我跟見青有話說。”世歲道,“你離開一下。”

見青有些意外。舞會即將開始,世歲不會不知道,難道有什麽過於重要的事非得在這時候說嗎?

但世歲就是要說。

魔王出口的話等於命令,即便是表弟也不得不遵守,見青轉身,帶了些歉意瞧著繆梨:“梨梨,你先到大廳去好嗎?”

“好。”繆梨馬上道。

她巴不得離開,腳底抹油逃得飛快。

少女踩著水晶色的高跟,受驚兔子一般開溜的背影,看在見青與世歲眼中,是完全不同的兩種觀感。

繆梨走後,世歲道:“她是你的舞伴。”

“對。”見青笑道,“是不是很可愛?她好難約,得到她的一支舞太不容易。”

“之前你跟我說有喜歡的女孩子,是她?”世歲問。

見青不疑有他:“是啊。”

這對表兄弟上一回對話,還是在繆梨進入羽伽學院不久的時候,見青有喜歡的對象是好事,但他當時沒說名字,世歲不關心,也沒有問。

——天知道會有這麽百年不遇的巧合。

見青說完,只覺兄長的臉黑得可怕。世歲的手搭在陽臺護欄,輕輕一抓握,大理石面上裂開樹枝狀的縫隙。

“你不能喜歡她。”世歲道。

見青詫異:“為什麽?”

世歲沒有說話。

見青覺察哥哥不高興,卻不知他為什麽不高興。世歲不喜歡開玩笑,現在明令禁止地說不可以,說明真心實意地要見青和繆梨保持距離。

見青不能接受,也不甘願接受,急迫追問:“為什麽?”

本來準備今晚跟繆梨表白的,事出突然,他有些激動,不由自主往世歲跟前逼近幾步。

滿腔的憤懣,驟然封凍於按在他唇上、被雪白手套包裹的指尖。

世歲讓他噤聲。

見青的瞳孔顫了顫,篩去虛張聲勢迷亂神魂的月光,他忽然一下子看清世歲眼中沸湧的情緒。

那是濃濃的醋意,混雜著揮之不去的獨占欲。

“因為梨梨她。”世歲道,“是我的妻子。”

盛大的聯誼舞會已經開始了。

繆梨站在落地窗前,端著冷飲,看跳完第一支舞的學生或散開或把手牽得更緊,而她到現在也沒等到見青。

被爽約,她倒不生氣,只是想起在樓上社會性死亡的一幕,全身的不安因子依舊噗噗跳動。

她喝一口酒,抹去杯沿淡淡的口紅印,謝絕看她落單而上前來邀跳舞的男生,覺得還是回王宮的好。

一聲嗤笑在耳畔響起。

繆梨轉過臉,看見盛裝打扮的妮琳站在那裏,臉上掛著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這麽無聊的舞會,我原本不打算來的。”妮琳嘲諷道,“還好來了,否則怎麽看得見小公主被甩的精彩一幕?”

繆梨皺了皺眉:“別稱呼我公主。”

“不好意思啊?”妮琳道,“當擡舉你了。”

鬼才不好意思。對著女王叫公主,跟把博士當碩士有什麽區別,降級了啊,不能忍!

妮琳嘲笑完,等著繆梨接招,卻沒想繆梨不說話了,沈沈地盯過來,好像要把她的臉看出一朵花。

妮琳倒退一步:“想幹什麽?”

“餵。”繆梨道。

她擡手,做個往上指的動作,對妮琳道:“教授在三樓。”

妮琳先是驚喜——她找世歲找了好久——隨即更加警惕:“你什麽意思?”

“再不去找,他就要走了。”繆梨涼涼地道,“學校這麽大,再找很困難吧?”

妮琳臉上青一陣紅一陣,不知該留在這裏繼續挖苦繆梨,還是跑上去追世歲,權衡之下,到底是心儀對象更重要。她狠狠剜繆梨一眼,冷哼道:“算你識相!”

說完踩著小高跟,噠噠噠地往外跑。

妮琳跑,繆梨也要跑。她放下酒杯離開大廳,逐漸遠離熱鬧的舞會中心,繞清冷些的小路,往其中一個校門方向走。

跟波波說好的回家時間要更晚些,希望她別貪玩跑到遠處,否則繆梨只能在約定地點幹等。

坐信天翁回王宮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波波吃起醋來比德馥還要可怕。

繆梨嘆了口氣。

她想太多,根本不可能提前趕到約定地點,因為她走著路,忽然被只企鵝截停。

今晚遇到的企鵝超標,還沒來得及跟見青求證究竟是不是他指派的,繆梨擺擺手,叫這只喜歡誘惑魔種充錢的生物走開,卻見企鵝可憐巴巴地呈上一張紙條。

繆梨狐疑地接過紙條,打開一看,發現裏頭寫了幾個字:“你有同伴受傷?”

企鵝連連點頭,指著不遠處熄燈的圓形花房。

花房裏門口沒有鵝,裏頭烏漆嘛黑,繆梨感覺古古怪怪,可看企鵝那快哭出來的臉,還是跟著它一路小跑過去。

走近花房房門,繆梨問:“同伴在哪兒呢?”

回答她的是來自後腰的一個猛推。

這一下出其不意,等繆梨反應過來,她已經撞開松松掩合的房門,一頭栽進溫暖馥郁的花房之中。

馨香混在圓融無邊的黑暗中,這個花那個花,分不清是誰的香氣,慷慨地將繆梨埋沒,像一張巨大的無形的網。

她站立不穩,一個趔趄往前栽,只能期待摔倒在地時別摔到臉,但終究沒有摔跤,撲進個隱藏於黑暗的懷抱。

有誰,早就等在那裏。

繆梨扶著對方的胳膊,很快覺出這是個男性,倉促擡頭,想借著外頭的光看他的臉,門卻在這時穩穩關閉,怕她看清似的,一絲延遲的光線也不肯借。

花房徹底無光,黯淡於流動的呼吸聲,而落入圈套的小獵物現在才開始掙紮。

“誰?”繆梨問。

她站穩了,要遠離,深藏不露者不肯,微涼的手摟住她,另一只手執起她的五指,須臾,腳步開始引領她的腳步,在花海中緩緩移動。

前進、後退、輕輕一轉圈。

繆梨後知後覺,他在……跟她跳舞。

起初搞不清楚狀況,亂亂地跟隨他踩出幾個舞步,等眼睛逐漸適應室內的昏暗,嗅覺到位,觸覺到位,她開始捕捉到一些至關重要的細節。

比如他身上的氣味她很熟悉,他的身高和衣料的質感,她也完全不陌生。在學校能接觸到,在王宮一樣能。

繆梨心如擂鼓,嚇得說不出話,嘗試抽手,沒抽成功,想要後退,想要後退,反倒令他收緊手臂。

但她擡起搭在他肩膀的手,往他臉上摸索時,他卻悄無聲息地縱容了,任由她自己尋找真相,尋找到,才能放棄最後一點點無用的僥幸。

千萬不要千萬不要,繆梨在心裏默念幾百遍。

祈禱無用,她還是順順利利摸到他攏在腦後順滑的發,摸到那發頂之上冰冷而尖銳的王冠。

完蛋了。

繆梨只覺希望之光瞬間熄滅,如墮冰窖,摸王冠的手僵在那兒,可憐兮兮地顫了顫。

仿佛要讓她的絕望更徹底些,耳畔低低響起催命般的優美聲音,那樣的聲線,除了世歲,還會是誰的呢?

“這下,你不會因為不能跟我跳舞而遺憾了。”他道。

“親手下的禁制,用長袍遮擋起來,難道我就感應不到?”

“催眠魔符,被這種小東西輕易打倒,怎麽能夠做雪域的王?”

從世歲嘴裏說出的話,一句比一句讓繆梨驚慌得無所遁形。

他知道,他早就知道,他全知道。

未婚夫香香的,懷抱暖暖的,這些全是假象,他根本是個魔鬼、魔鬼!

早八百年前就把碼掉個精光的繆梨負隅頑抗地小小聲說個“不”,縮回那只不恭敬的摸王冠的手,言語和動作都挺示弱,但世歲一默,不悅的氣息竟更濃烈起來。

繆梨囁嚅道:“陛下,我……”

世歲打斷她:“你更喜歡哪一個?”

“做女仆,做學生,還是喜歡做我的未婚妻。”他一字一頓,輕卻危險地咬字,“梨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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