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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章或者生,或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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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章或者生,或者死

東陵與西宛簽訂停戰協議的消息還未傳遞到京都,安王的突然回京令守衛宮門的禁衛軍大感意外,當下有人飛奔入宮向皇帝稟報,也有人去通知了禁衛軍統領段明德。

其他人則紛紛投過來疑惑的目光,看著這眼前極為不合常理的一幕。

在皇宮前做這番舉動自然不妥,理當驅逐,但為之梳洗的是如今權勢中天的安王與鎮守西北的大將軍,誰敢上前?

除非人頭不要了。

但人人心中猜測這名滿身塵土的女子又是何人,普天之下,又有誰能勞動這兩位的大駕?

一襲素白的裙抖開,所有默默望著的男子轉身回避,十多匹駿馬圍攏成圈,將兩名女子圍在中間,隔絕了外面的視線。

臟衣褪去,阮清親手為寧天歌穿上衣裙,系上腰帶,攏發成髻,插上白玉簪,多半黑發垂至腰間。

待一切完成,阮清滿意一笑,驅散了馬匹,在轉身的男子們眼裏成功地看到了“驚艷”二字。

白衣黑發素顏,未作任何刻意的打扮,便已美至驚心。

“哐當!”兵器落地的聲音,有禁衛因看得失神,掉落了手中的槍戟。

無人嘲笑。

“殿下!”段明德大步從宮中走出,率著眾衛齊跪迎接。

“嗯,都起來吧。”墨離淡淡應了一聲,“皇上可曾退朝?”

“回殿下,皇上尚在處理政事,未曾退朝。”段明德站起身來,回道。

“寧相的事,怎麽說?”

“如今朝中百官分成兩派,一半官員為寧相求情,請皇上看在寧相多年為朝事操勞而從輕發落,另一半則支持皇上嚴辦寧相,稱欺君之罪絕不可恕,否則無以正朝綱立天威,雙方頗多爭執,而寧相又全權攬下罪責,不曾辯解半句。”他擡頭飛快地看了眼寧天歌,已然猜到她的身份,又低頭道,“聖意誰也不敢揣測,但屬下看皇上的意思,這事恐怕不是那麽好辦。”

“不好辦?”阮清冷笑一聲,“就因為這點小事,就要滅人家九族?”

無數雙眼睛刷刷刷地望了過來,在皇宮門前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這阮將軍的膽子也太大了些。

寧天歌淡然道:“天威不容藐視,皇上就算要斬我寧家,也是應該的。”

“天歌!”阮清擰眉。

寧天歌擡手攔住她下面的話,提前裙擺在青石地面上跪下,上身挺直,對段明德緩緩說道:“段統領,麻煩你向皇上稟報一聲,就說罪臣寧天歌前來向皇上請罪!”

“這……”段明德下意識地看向墨離。

墨離看著寧天歌,輕輕點了點頭。

“好,寧主簿請稍候,我這就進去向皇上稟報。”段明德點頭,匆匆返身走入宮中。

“七妹,你跪著做什麽,快起來!”司徒景首先急了,走過來就要拉她起來。

“平陽王,如果你為了我好,就放開。”寧天歌頭也不回,只是淡淡說道。

司徒景見拉她不動,不知拿她如何是好,只得看向墨離,“安王,七妹聽你的話,你快叫她起來,她趕了這麽多天的路,哪裏吃得消這樣跪著!”

墨離卻擡眸看向巍巍宮墻,抿唇不語。

司徒景恨得咬牙,“男人婆,你來說。”

阮清看著寧天歌,卻並不勸,而是在她身邊跪下,“我陪著一起跪!”

“你!”司徒景見這兩人一個不語,一個不勸,恨恨地一瞪眼,轉向身後。

蘇嶼輕蹙著眉頭,看著寧天歌的背影,無視於司徒景的眼神。

他身為一國國主,自然對欺君之罪的後果十分清楚,實際上,在場每一個人都對此非常清楚,只是象司徒景這樣能率性而為的又有幾人?

更何況,誰也沒有那麽大的能力可以挑戰皇權。

阿雪與墨跡站在墨離身後。

墨跡遲疑地喚了一聲,“主子?”見沒得到回應,也只能閉了口。

陳言等人在默默註視了一陣之後,亦一齊跪在後面,沈默,卻用行動表明了自己的心跡。

司徒景懊惱地“唉”了一聲,在寧天歌身後走來走去,不時看看她,又不時看看其他人,心裏氣得不行,卻又無可奈何。

守衛宮門的禁衛軍只覺得這場景實在有些匪夷所思,卻也因剛才寧天歌的一聲自報姓名而大為震驚,不時暗中打量著她,與原先的寧天歌作著比較。

不時,段明德再次急步走來,朝墨離與寧天歌分別一揖,道:“寧主簿,皇上命我帶你進去。”

其他人面色一沈,蹭地站起,圍攏在寧天歌身後。

“好,多謝。”寧天歌平靜地點頭,慢慢站起,轉而對眾人說道,“你們都在此等我的消息,沒有皇上的傳召切莫進宮。”

司徒景阮清幾人立即就想說陪她進去,被她用眼神制止。

擡眸靜靜地望著那扇數人之高的朱漆宮門,她從容舉步,一步步走入。

墨離負手,緩步隨在她身側。

一入宮門,前途難測,或者生,或者,死!

“天歌!”

“七妹!”

“寧大人!”

身後眾人齊齊上前一步,望著她筆直的背影走入高大的宮門,越來越遠,直至淡出視線,眼睛漸起酸澀。

——

“宣罪臣寧天歌上殿——”尖細悠遠的嗓音綿延了一路。

寧天歌微仰著頭,步伐平穩,註視著漸漸接近的玉階。

玉階長長,通往象征著最高皇權的金鑾殿。

飛檐鬥拱的大殿,矗立在青蒼色的天際下,高高地俯視著底下的眾生,或許,只有自己站在了那裏,才能成為真正的主宰。

雪色的裙擺輕輕拖過一塵不雜的玉階,數朵青蓮在寬大的裙幅上無聲綻放,數朵蓮瓣點綴在腰間與袖口,映著女子如蓮般的面容。

一路目光尾隨。

無聲的嘆息回蕩在心間。

可惜了。

可惜了這樣一個出色的女子,不久就要面臨殺頭的命運。

金鑾殿內一片肅穆,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大殿門口,灰色的天光下,兩道身形逆光而來,碧色頎長,雪色出塵,相同的是,脊背都是一樣的挺拔。

本來就很靜的大殿瞬間靜得連呼吸都聞不到,所有的目光都似凝固了一般,膠著在女子身上。

誰都知曉了她的身份,卻又似乎不能相信,她就是原來那個寧天歌。

皇帝不覺中坐正了身體。

一步步走至大殿中央,她緩緩跪伏於地,語聲清淡而凝重,“罪臣寧天歌參見皇上。”

“兒臣拜見父皇。”墨離在她身側跪下。

皇帝並未讓他們起身,已見蒼老的利目沈沈地盯著寧天歌,辯不清他此刻的心思。

殿內的空氣陷入一片死寂,就在眾人覺得連呼吸都快不順暢時,皇帝沈聲開口,“你就是寧天歌?”

“正是罪臣。”寧天歌觸額於地,字字清晰。

“你自稱罪臣,可知身犯何罪?”

“罪臣身犯欺君之罪。”

“可知欺君的後果是什麽?”

“知道。”她的聲音未有絲毫起伏,“誅連九族。”

皇帝點頭,“你倒是明白。”

她緩緩擡起頭來,平靜地說道:“罪臣自知罪不可赦,只求皇上看在家父恪盡職守,忠君愛國的份上,免去家父死罪,所有罪名罪臣願一力承擔。”

“由你一力承擔?”皇帝現出一絲冷酷笑意,“自寧桓上報朝廷隱瞞你身份之日起,便已犯下欺君之罪,朕又如何能免去他的死罪?”

“皇上,罪臣……”

“什麽都不必再說。”皇帝一拂袍袖,冷然說道,“你本已是將死之身,又有何資格來向朕求情?來人,將她帶入刑部死牢!”

大殿外,數名禁衛軍奔入殿內,很快將跪在地上的寧天歌反綁了雙手。

寧天歌不掙紮,也不求饒,只是冷靜地望著皇帝,這份超出常人反應的冷靜令皇帝更加皺了皺眉。

賀之敬與馮兆昌等與寧桓關系交好的老臣皆默默嘆息,而吏部侍郎陳同章則看著寧天歌露出了急色,突然出列朝皇帝跪下。

“皇上,寧主簿雖有罪,但臣聽聞寧主簿在此次與西宛的對戰中表現出色,立下不小功勞,還望皇上看在寧主簿有功的份上,網開一面。”

“再大的功,能抵得過欺君?”皇帝臉色一沈,“陳同章,朕記得你是寧桓的門生,若說九族,你也脫不了幹系,是不是也想進牢與你恩師一聚?”

“皇上!”陳同章頓時臉色煞白。

“皇上明察,陳大人是一時糊塗,才會說出此等話來。”寧天歌站起身來,“罪臣自知罪責深重,絕不敢有半句辯言,自當入獄待審。”

說罷,轉身朝兩列大臣微微點頭,便在禁衛軍的押解下走出大殿。

殿內一時無人說話,年輕的官員皆望著她消失的殿門處默然失神,其他大臣亦不乏悵惘唏噓,大殿內籠上一層淡淡悲苦之色。

皇帝見此心生怒意,直視著跪於地上未發一言的墨離,道:“你不在軍營中領兵對戰西宛,不顧前方戰事私自回京,罔顧旨意,又想讓朕治你何罪?”

墨離淡然而笑,“回稟父皇,兒臣與西宛君主已簽下休戰書,東陵與西宛戰事已了,兒臣自當回京向父皇覆命。”

——

宮門外,司徒景急促如風地來回踱著步,時不時地擡頭往裏張望,陣陣香風熏得眾禁衛頭昏腦漲。

“我們難道就在這裏幹等著什麽都不做?”在數不清第幾次擡頭之後,他終於按捺不住,朝著其他人皺眉。

其他人只凝目望著通往宮內的大道,無人答話。

“憋屈死小爺了!”他恨恨地一甩衣袖,負氣地走到一邊。

“不行!”阮清望著久無動靜地皇宮,斷然作出決定,“我們不能就站在這裏等消息,必須入宮!”

——

就在阮清一行人沖開禁衛軍的阻攔直闖進宮直奔金鑾殿時,寧天歌所坐的囚車已從另一個宮門駛出,到了刑部大牢。

刑部大牢對於寧天歌來說並不陌生,尤其是最裏面的死牢。

當她再一次走入通向那個死牢的過道之時,她望著兩邊牢門裏的犯人,不由露出一絲苦笑。

生命果然循著特定的軌跡不停地周而覆始,有些東西,該你承受的,無論如何都躲不過。

原本關押的犯人不知被關到了何處,此時的刑部大牢已經成了寧府人的天下,一路走來,所見的都是熟悉的臉孔,都是寧府裏的下人。

在她踏入的一刻,本來郁積了絕望氣息象死去一樣的大牢突然被另一種驚異所替代,每個人都象是泥雕一般不錯眼珠地望著她,心裏隱隱升起一種猜測,卻又萬般不敢確定。

畢竟,誰也沒有見過真正的寧天歌,原本的大公子的形象在他們心中已根深蒂固,面對截然不同的她,如果沒有人確定地告訴他們,誰也不敢肯定。

雖然寧采詩長得也很美,寧澤軒的相貌也不差,但與眼前這女子又豈能同日而語,單單氣質便相差千裏。

一張張臉在眼前閃過,有悲苦,有木然,有認命,有絕望……

唯獨沒有不甘,哭喊。

誰都明白等待自己的只有死這一條路,不可能會有重獲新生的希望。

“歌兒。”一聲熟悉的呼喚自前面響起,伴隨著一陣鐵鏈拖地的聲音。

也是這一聲歌兒,讓所有牢中的下人都確定了她的身份。

一時間,死氣沈沈牢中一陣騷動,每個人都扒著牢門,臉貼著上面盡可能地往她這邊看,目光也變得錯綜覆雜。

“大小姐,大小姐……”幾個府裏的老仆人忍不住淚流滿面。

寧天歌淡然的眼眸突起波瀾,朝他們點了點頭,加快了步子走到最裏面。

就在原先李正住過的那個牢房裏,寧桓正站在木柵邊看著她,目光平和,風骨清雋,甚至還帶著一絲微微的笑意,然兩鬢的發絲卻添了更多的風霜,身形也更為消瘦。

“父親!”她快速走過去,握住了他的手。

寧桓含笑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確定她一切安好,才道:“歌兒,你受委屈了。”

“是父親受累了。”她亦微笑,只是眼睛已不受控制地潮濕。

“為父終究沒用,不能護你周全。”寧桓的笑意漸漸消失,轉頭望向外面那些隔門而望的府內下人,語含內疚,“也不能保他們的性命。”

“這不是父親的錯。”她不忍看到他臉上的愧疚,低頭看著寧桓的手。

這雙手,骨節修長,白皙消瘦,本是一雙拿筆的手,此時手腕處,卻銬著兩只烏黑生銹的鐵圈,全是生鐵所鑄,非他雙手之力能擡起。

“父親,你放心,一切都會過去的。”她閉了閉眼,再擡頭時,眼中霧氣已抿去,“你看著,我們所有人都會活著走出這個大牢,寧家還是那個寧家,沒有人可以毀掉它!”

——

多日陰雲的積聚,在這日傍晚,終於化作一場傾盆大雨,沖刷了京都每一個角落。

漫天雨霧交織,看不清三丈以外的光景,天際如墨,重重宮闕被籠於黑暗之中,零落的幾盞宮燈在風雨中飄搖,苦苦支撐著將滅未滅。

依舊是慶和宮,偌大的宮殿依舊只在角落裏點了一盞長檠燈,依舊那般森冷昏暗。

就在幾個月前,在那個血染皇宮的夜裏,太子墨承發動了一場宮變,之後,這裏有了一次父與子之間的談話。

一次冷淡的,甚至咄咄逼人的,未有親情可言的對話。

再次站在這座空寂的殿中,那日的對話仿佛發生在昨日,而那個決定生死的人,立於陰影中久久不語,目光陰沈。

而他,則不再似上次那般眼眸低垂,而是平靜地擡著頭,直視著東陵的皇帝,他的父親。

還是相同的兩個人,甚至連情境都相似,不同的卻是態度。

雨聲嘩然,如瓢潑,淹沒了一切生息。

殿內無聲的目光交接,仿佛一場長久的對峙,看誰能堅持到最後。

就在今日早上,桑月的國主,北昭可代表皇權的平陽王,東陵鎮守西北的大將軍,沖過了重重禁衛的阻攔直入金鑾殿,面見了東陵帝。

在此之前,殿內百官正從墨離口中得知寧天歌這段時日以來所做的一切,在聽說她以一人之力平定三國對東陵的威脅之時,無不為之震驚。

除了莫測高深的皇帝。

而三人直沖入殿,更是令滿朝大臣大為吃驚。

究竟是怎樣的人,才能令其他國家的最高統治者以及從不參與朝政與黨派的將軍都不惜與皇帝撕破臉皮,只為一個似乎無足輕重的小人物?

桑月國主蘇嶼最具文雅風度,委婉地表明,西宛兵力太過強盛,君主簡晏又是統兵打仗的能人,桑月勢單力薄,一旦簡晏再起興兵之心,恐怕很難攔得住。

北昭平陽王則直接宣稱,若是不將寧天歌放出大牢,北昭的大軍直接沖破東陵西北角,直搗京都。

而大將軍阮清,則稱其父年事已高,恐難再勝任統兵大都督兼主帥一職,已生出卸甲歸田之心,而她身為阮烈唯一的女兒,自當親奉茶水以盡孝心。

桑月國力雖為五國中最弱,但是位於東陵與西宛之間,是兩國之間的最好屏障,蘇嶼話雖婉轉,但其言下卻隱含威脅之意。

而司徒景,則把這種威脅直接放到了表面上,你東陵帝若不放人,我就率兵打過來。

絕的是,北昭要攻入東陵,必須先經過阮烈設下的防線,而此時阮清偏偏提出阮烈要歸田養老,他們父女若放任不管,西北的防線形同虛設,誰還有這個能力擋得住北昭的兵力?

面對這三方或明或暗的威脅,東陵帝臉色陰沈得如同天上烏雲,只差沒當場發作。

之後,東陵帝命阮清回大都督府閉門反省,理由是無召入京,本該入獄,念其功過相抵,遂只作禁足處置。

而對於蘇嶼與司徒景二人,東陵帝怒也怒不得,氣也氣不得,還得以禮相待,命人送他二人去了京中驛館,說是不日會有結果,讓他們等消息。

之後便即刻退朝。

東陵帝回到慶和宮,發了好大一通火,導致舊疾發作,偏冉忻塵還不在宮中,找了別的太醫來,無端地被罵了半日。

而此刻,他的兒子直入他的寢宮,求他看在寧天歌功勳卓著與在軍中極高的威望上,免去寧家欺君之罪。

明著是求,實際上還是威脅。

這次戰事平息,寧天歌斡旋於三國,不惜以身涉險,幾番經歷生死,顯示了驚人的能力與智慧,功績大於所有人,贏得全軍的信服。

這不是一般的小事。

天底下最難得到的是人心,若是一個人不但贏得了人心,還贏得了軍心,那麽,這個人的生死,便將不再是她自己一個人的事。

那是關系到天下穩定的大事。

如此幾次三番被人威脅,東陵帝又怎能忍得下這口氣,作為一個帝王的臉面又往哪兒擱?

“父皇。”長久的沈默之後,墨離緩緩開了口,“你曾在這裏問過兒臣是否想要那個位子,兒臣當初答,給不給在於父皇一句話,至於要不要……兒臣沒有答完。”

皇帝目光一閃,犀利光芒射出,“那你如今是想把這句話答完麽?”

墨離並不正面回答,而是說道:“兒臣只是想說,如果父親執意要動兒臣在意的人,不管父皇給不給,兒臣都將會要那個位子。”

皇帝眼睛一瞇,“你在威脅朕?”

“不。”他望著長檠燈上的火焰,沈靜而淡然,“兒臣只是在告訴父皇一個事實。”

有怒意在胸口肆意翻滾,皇帝臉色鐵青,緊盯著這個一直到現在都看不懂的兒子,呼吸漸重。

許久,他才沈聲說道:“老七,太子曾跟朕說過一句話,說你心思藏得最深,做起事來比誰都狠。以前朕尚且不太相信,現在,朕信了。”

墨離負手於身後,悠然一笑,“五哥果然了解我。”

------題外話------

對不住大家,昨天說的七八千沒能做到,今天朋友有事臨時出去了半天,只碼了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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