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回憶回不去(二) (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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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周雲博。”
周渺渺禮貌的伸出手回應道:“我是周渺渺。”
“走吧,跟我上車吧。”男子拉開車門,嘴角有一抹淡淡的笑意:“出殯儀式在南山。”
周渺渺點點頭,沒有多問一句話,坐上了車子。她側著頭,看著窗外的風景一閃而過,放在左邊的手提袋裏有她一早給寶寶準備的用品,母親的葬禮結束後,她也打算在風景秀麗的南山找一處地方把關於寶寶的一切都埋葬掉,葬在外婆的周圍,寶寶一定不會孤單。
車裏的氣氛安靜而沈悶,車子開得緩慢平穩,霧蒙蒙的小雨依舊還在下,在車窗玻璃上蜿蜒而下,外面的景慢慢變得模糊。開車的男人開始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起了話。
“其實,周總這些年也不容易。”男人嘆了一口氣,低聲說道。
周渺渺嗯了一聲,算是回答,他們的愛恨情仇,讓所有人過得都艱難。
“他老了,雖然對你嚴厲,還是希望你能多陪陪他。”
周渺渺側過頭詫異的看著開車的男人,這些話一點也不像是一個工作人員會說的話,男子在她的註視下,專心的開著車,嘴角浮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100沈浩源的婚訊
“別這樣看我。他對我有恩,我只是把他當做父親而已。”周雲博平靜的陳述著,感覺不出一絲的情感,有恩兩個簡單的詞,下面蘊含的激流洶湧讓人無法窺探。
周渺渺雙手放在腿上,像是小學生的姿勢:“謝謝你。”末了,又覺得這句道謝有些突兀:“一直陪著他。”
周雲博搖搖頭道:“我再怎麽樣,終究也也無法替代你。你才是他永遠的女兒。”
周渺渺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這個年輕英俊的男人,不再說話。車子很快駛入了南山的墓葬園。
兩個人撐著黑傘一前一後的往山上走去,微風輕輕吹起,帶來一絲絲冷意。越往前進,周渺渺的心裏越難受,眼眶開始發紅,幹澀了很久的眼睛開始泛著淚光,她走走停停,終於還是到了目的地。
青草幽幽的山坡上,有幾個人黑衣黑褲矗立著,神情肅穆,撐著黑傘,周渺渺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輪椅上的父親,幾天時間而已,他的頭發已經全白,臉上溝壑叢生,眼睛直直的看著眼前的那塊墓碑。
周雲博往前走了幾步,在她身旁小心說道:“周小姐,請你快些吧。”說完,不著痕跡的挽起她的胳膊往前快速走了起來,周渺渺看了他一眼,孩子沒了以後,她元氣大傷,這麽一段山路已經耗費了她全身的力氣,如果不是他扶著,她真的快走不過去了。
葬禮開始,周渺渺推著父親的輪椅,靜靜的看著碑上的照片,母親依舊優雅美麗,嘴角那一抹笑容,讓人感覺親切而溫暖。父親坐在那裏,表情平靜,看不出在想些什麽。
來的人獻上小白花之後,紛紛離開到山腳等待,母親墓前只留下她和父親,兩人沈默著,沒有人說話。過了好一會兒,父親顫顫巍巍的想要早起來,周渺渺手疾眼快的上前扶起他,扶著他走到母親的墓前,這幾步路,他走的氣喘籲籲,走到跟前,他已經快要邁不動步了,他掙脫開周渺渺攙扶的手,扶著墓碑安靜的坐下來,輕聲說道:“我來看你了,不知道以後這樣的機會還多不多。”
周渺渺轉過頭去,拼命抑制剛才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心裏酸酸的,真相揭開以後,她面對父親多了幾分同情和理解,也對他多了幾分心疼,母親一走了之,剩下的一堆爛攤子全部都丟給了父親。她往旁邊走了幾步,給父親留一些母親說話的空間。
她剛邁動步伐,背對著她的父親轉過頭來,指著不遠處的地方說:“把你帶來的東西埋在那裏吧。不要做墓碑了。”
周渺渺渾身僵硬,頭皮發麻,楞了一會兒,朝他所說的方向走去,那裏果然有一個小小的坑,旁邊已經種上了一株小樹苗,周渺渺的腿一下子就軟了下來,保持著跪坐的姿勢,把袋子裏收拾好的嬰兒用品拿出來一件件整齊的放進去,整個過程中,她的手一直在顫抖,竭力讓自己不要哭,看著那些小巧精致的東西全部都放進去,就好像把什麽東西從她身體裏硬生生的扯走了,她的肩膀開始顫抖,叫著嘴唇不然自己哭出聲來,她捧起旁邊的土,一把把灑進土坑裏,這次是真的再見了。孩子,希望你以後能投生在一個幸福、快樂的家庭,沒有陰謀、沒有爭吵,父親和母親能在一起欣喜的歡迎你的到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孤零零的躺在那裏,只有陰暗的泥土和你作伴。
周渺渺撐著的傘不知道什麽時候掉了,她渾身濕透,終於用手把這個土坑填滿。她呆坐在那裏,用指頭在上面劃出一個笑臉,淚水混合著雨水從她的臉上流下,忽然一把大傘罩住了她,一只溫暖的手掌輕拍著她的肩膀:“想哭就哭出來吧。”
周渺渺茫然的回過頭,安錦堃一身黑衣,撐著傘安靜的蹲在她的身後,露出一個溫暖的笑容,這些天裏隱忍的悲傷和難過在這一刻噴湧而出,她的額頭抵著安錦堃的肩膀,肆無忌憚的哭了出來,安錦堃一只手輕拍著她的背,目光望向遙遠遼闊的天邊,黑壓壓的烏雲下,不知什麽時候太陽悄悄露出了半邊臉。
周渺渺徹底把情緒釋放完的時候,綠油油的山頂上只剩下一直陪伴著她的安錦堃,不知道什麽時候雨也已經停了,安錦堃收起傘,貼心的雙手扶起她,掛在天空的太陽散發出萬丈霞光,一條七色的彩虹橫跨在天邊,周渺渺看的呆了,喃喃自語道:“真美啊。”
“是呀,風雨過後的彩虹更加壯觀。”安錦堃側著身子看著她,臉上的表情越發柔軟:“渺渺,加油。我會永遠陪在你身邊。”
周渺渺依舊保持著仰頭的姿勢,也不知道聽到了沒有,臉上的悲傷表情漸漸消失,變成了對大自然的崇敬之情,人類在大自然面前如此渺小,不過是滄海一粟,世事變幻,滄海桑田,有什麽能夠天長地久呢。
不管怎麽樣,生活還得繼續。
安錦堃張了張嘴,確認道:“你真的決定了嗎?”
“幫我。”周渺渺轉過頭來,眼神堅定誠懇,哪裏還有幾天前畏縮的感覺:“現在只有你可以幫我了。”
安錦堃嘆了口氣,猶豫了半天還是說道:“沈浩源那邊……”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周渺渺張嘴打斷,故作冷淡的語氣下表情緊繃:“以後不要提他了,我不想聽到和他有關的任何事情。”
安錦堃看了一眼她,打了個方向盤,還是把知道的消息說了出來:“他已經宣布了解除和何冉薇的婚約。”
如果以前聽到這個消息,周渺渺還心存幻想,而現在她說不出是什麽心情,淡淡的哦了一聲,他要結婚還是解除婚約,跟她早就沒有關系了。
101你還不配
車內一時無話,很快就開到了醫院,安錦堃帶著墨鏡下去時,看到了身後一路跟著的黑色車輛,嘴角泛起一抹無奈的笑容,他來開車門,扶著周渺渺下車,遞給她一個袋子。
“這裏面是幹凈的衣物,你趕緊回去換上吧。”安錦堃說著話,幫她把身上披著的西裝整理好。
周渺渺接過袋子,點點頭,紅腫的眼眶直直的看著他:“謝謝。你總是這麽貼心。”
安錦堃咧嘴一笑,笑容裏帶著落寞:“我只是對你一個人貼心。”
周渺渺搖搖頭,指指裏面道:“我先進去了,等你消息。”
安錦堃揮揮手,目送著她的身影走進醫院裏面,直到再也看不見,他才轉過身去回到車上。
周渺渺一走進這醫院,心情就變得沈重起來,每一扇緊緊關閉的病房門對她來說都是不可知的噩夢,她加快步子,快速往病房走去,一個漂亮的小姑娘攔住了她,問道:“請問你是周渺渺嗎?”
周渺渺點點頭,打量了下這個從未謀面的女孩:“你是?”
“這是你母親讓我轉交給你的東西。”小姑娘從旁邊的護士臺裏拿出一個袋子:“終於碰到你了。”
“謝謝。”周渺渺詫異的接過袋子
“你爸爸那麽愛你媽媽,你們家好幸福呀。”護士羨慕說道,話還沒說完,就被人叫走了,她揮揮手,道了再見。
周渺渺嘆了口氣,低下頭看了眼袋子裏的東西,裏面有一個老舊的筆記本,還有一些小雜物,有些事情,就不想表面上看上去那樣,看似幸福的表象下面其實暗藏洶湧。欲打算伸進袋子的手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勇氣去打開。
思索間,周渺渺就走到了病房門口,她鼓起勇氣終於推開了那扇門,門一推開,就看到沈浩源坐在沙發,神情嚴肅,看到她推門進來,快速的站起身來,向她走來,周渺渺轉了個身,鉆進了旁邊的衛生間裏,她沒有看到沈浩源伸出的雙臂姿勢,那是他想做許久的事情,想要在她回來就給她一個擁抱,安慰她、支持她,伸出的雙臂終究擁抱了虛空。
沈浩源看出了她的抗拒,他告訴自己,發生這麽多事情她很傷心,等時間過去了,一切都會愈合的。他願意等,等到她願意向他展現脆弱的一面,等到她願意再次向他敞開心扉。可是,這在全身翻湧著的無力感是怎麽一回事?他靠在墻壁上,聽著衛生間內傳出的流水聲,閉上了眼睛。
“你不是說都萬無一失嗎?”何冉薇氣急敗壞的對著電話那邊的人質問道。
那邊輕笑了一聲:“是你自己太蠢了好嗎?自以為聰明。”語氣中有著深深的嫌惡感。
“周雲博,你……”何冉薇被他這麽一說,更加火冒三丈:“你不要欺人太甚,我不好過,你也不會好到哪裏去。”
周雲博站起身來,俯瞰著這座城市的全景,站在高處的感覺真好啊:“不要把我和你相提並論。沈浩源的反擊現在才開始……”
何冉薇的臉色瞬間變白,不明白他的話問道:“什麽反擊?”
她還沒等電話那邊的回答,秘書敲門走進來,神情焦急,一副大事不好的樣子:“董事長,大小姐帶著公司的股東來了,說要求重新召開董事會。”
何冉薇楞了一下,揮手示意秘書先出去,電話那邊的周雲博聽得清楚,嘆了口氣:“這就是你做事自作聰明的下場。沈浩源估計已經憑你套的車牌,推測出來了是你做的。”
她倒吸一口涼氣,當時套沈浩源的車牌只是為了讓周渺渺誤會,盡快死心,誰能想到沈浩源竟然憑借這個線索反推出來,是她太得意忘形了,思及此,何冉薇便沒了底氣問道:“那現在我該怎麽辦?”
周雲博嘆了口氣,重覆了一下她的話,似是在反問,也好像是在問自己:“怎麽辦?去吧,順其自然,何冉芝顯然是有備而來,你又偏偏被沈浩源單方面宣布解除婚約,這場仗難打。”
何冉薇瞬間慌了神:“你可要幫我啊。我們是一條船上的。”
“你還不配。”周雲博冷冷的甩下這句話,不顧何冉薇在那邊苦苦哀求,快速掛斷了電話。
何冉薇聽著電話那邊傳來的忙音,不死心的一遍遍打過去,溫柔的女聲不厭其煩的提示著對方正在通話中。
辦公室的門被使勁推開,她坐在原地看著趾高氣昂的何冉芝翩翩走進來,臉上掛著勝利的笑容,這個時候,她反而平靜下來,把手機倒扣在桌面上,站了起來,指著進來的人厲聲說道:“滾出去,你以為這個辦公室是你想進就進嗎?”
何冉芝笑了起來,搖搖頭轉身往外走去:“多想讓你再享受一會兒,可惜董事會的那群老頭顯然不太願意,等會兒他們沖過來可就不好了。”
何冉薇臉上依舊掛著得體的微笑,以沈默回應何冉芝的挑釁。
也許是經歷過大起大落,現在的何冉芝就算占了上風,也不再是以前咄咄逼人的樣子,她往前走了幾步:“快點叫你的智多星來幫忙吧。等會兒,董事會開完了,你也就徹底從這裏滾蛋了。”她笑著搖搖頭,拍拍手掌走了出去,還不忘催促道。
“你不應該的,我不是把你的人都抽完了嗎?”何冉薇不敢相信的問道。
“是呀,我應該感謝你的未婚夫。”何冉芝轉過頭來,巧笑嫣然:“不,應該是前未婚夫。否則,我怎麽能請動他們呢?”
“那幫見風使舵的老東西。”何冉薇咬牙切齒道,哪裏還有曾經的優雅和從容,她看著桌上的銘牌,明白在何氏呼風喚雨的日子徹底結束了。但是,你不讓我好過,我也不會讓你舒心。
“周總,現在有人在市場上大規模拋售我們的股票,股價開始一路狂跌。”秘書推開了周雲博的辦公室門,緊急匯報情況。
102原來時間過去了
周雲博端著一杯紅酒,若有所思的樣子,他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秘書站在原地,等著他進一步下達應對指令,是他高估了何冉薇,做了蠢事情,昏迷了幾年,沒想到沈浩源變成了更加強大的對手,他放下紅酒,說道:“現在趕緊召開記者發布會,把我們集團今天的大動作簡單介紹一下,先穩住市場上散戶的心,然後派人去大量收購那些被拋售的股票。”
他現在的秘書是曾經周海航的秘書,被專門派過來幫忙,猶豫著問道:“周總,這些事情要不要匯報給董事長?”
“不用了,他現在身體不好,不能再為這些事費神。”周雲博立刻阻止:“你先去做這些事吧。”
商場上風雲詭譎,一朝一夕間變化莫測,面對何冉薇最後的垂死掙紮,趙起諾還是有些拿不定主意,打給了沈浩源,讓他回來親自坐鎮。
沈浩源看了看從參加完葬禮回來後一直一言不發的周渺渺,感覺自己的耐心也快告罄,他看了看躺在一旁曬太陽的周渺渺,還是決定回去,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持續了已經快一個星期了,何氏集團那邊雖然何冉薇已經下臺,但是她培養起來的人還沒有那麽快拔除掉,周氏那邊周雲博親自坐鎮,大有幾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氣勢,一直焦灼不已。他需要回去,重新安排部署。
想到這裏,他蹲下身子,抓著周渺渺的手,大拇指指腹輕輕的摩擦著她的手背,伸出手遮擋著室外的強光,語氣溫柔:“渺渺,我讓李嫂先來照顧你。你要聽話。”
周渺渺看著遠處,還是面無表情的樣子,他等了好一會兒,嘆了口氣,在她額頭輕輕的印上一吻:“等我回來。”
這熟悉的幾個字讓周渺渺的眼瞼動了動,沈浩源激動的等了一會兒,還是沒有等來更多的回應,他輕輕嘆了口氣,叫來李嫂囑咐道:“她再曬十分鐘太陽,就帶她回去,等會會有人專門熬得湯送過來,一定要看著她喝完,喝完了以後,帶她出來走一走。”
李嫂用心記著他說的話,事無巨細,什麽都考慮到,交代完,沈浩源不放心的又重覆了一遍,這才依依不舍的往外走去,還一步一回頭,李嫂哪裏見過沈浩源這麽小兒女情場的時候,也忍不住高興,這兩個年輕人終於能修成正果了。她轉過頭去,周渺渺還沐浴在陽光下,一動不動,對外界的一切都不聞不問。
曬太陽的時間結束,李嫂扶起周渺渺往裏走去,走了幾步路,周渺渺停住腳,把自己的手抽出來,輕聲說道:“李嫂,我自己可以走。”
李嫂驚喜的疊聲道:“好的。好的。如果少爺回來,看到你這個樣子肯定高興。”
周渺渺嘴角露出一個苦笑,往病房走去。
趁著李嫂在收拾餐具的時候,周渺渺快速的把不多的東西的塞到了包裏,沈浩源在的時候,基本上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形影不離,根本沒有機會,現在這是最好的時機,安錦堃那裏早就準備,只等她這邊找到時機,她看了下母親留下來的遺物,猶豫了一下,也放進了袋子裏。
“小姐,我現在帶你出去轉轉吧。”李嫂收拾好,從外面走進來。
“不了,我想睡會兒。”周渺渺眼疾手快的把袋子塞進被子裏,順勢躺下。
“好好,我在外面守著。”李嫂應聲道,往外走去。
周渺渺聽到門關上的聲音,睜開眼坐了起來,快速的穿好衣物,看著手機上的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焦急的看向門外。
一個陌生人敲門走了進來:“周小姐,快和我走吧,安先生在外面等你。”
“好。”周渺渺提起袋子,跟著那個人往外走去,最後回過頭來心情覆雜的看了一眼這住了快兩個星期的病房,她猶豫了許久,最後還是給沈浩源留下了只言片語的紙條,也算是徹底告別。
兩人一路暢通無阻的走出了醫院,安錦堃遠遠的就搖下車窗,讓周渺渺上了車。
“現在去哪?”安錦堃發動車子,詢問旁邊人的意見。
“先回趟家吧。”周渺渺仰著頭:“已經好多年沒有回去過,是時候是去看看了。”說完,她就報出了地址,隔了這麽久,她依然能脫口而出說出家的地址。。
“好。”安錦堃打開了導航:“我們走嘍。”
周渺渺閉著眼,感受著從車縫裏吹進來的風,吹動著她的頭發,帶來陣陣花香味,她深吸了一口,世界真美好,寶寶,媽媽會把你還來不及經歷的這一切都好好感受到,想到這裏,嘴角揚起這些天裏難得的釋懷笑容。
在等紅綠燈的間隙,安錦堃側著頭視線溫柔的看著她,這久違的淺笑就像是久經暴風雨後的那一道彩虹,讓人看得移不開眼,直到後面的車輛鳴了幾次笛,他才緩過神來。
周渺渺看了他一眼,再次感謝道:“謝謝你。要不我沒有機會離開他,重新開始。”
“別這麽客氣。你們家就在前面,看樣子安保挺嚴格的,我在外面等你吧。”安錦堃停下了車子,紳士的給她拉開車門。
周渺渺提著行李袋,往小區裏走去,這裏是豪華別墅區,她才到門口,就被保安攔住了。
“不好意思,這裏不能隨便進入。”
“我家就在這裏。”
“那我怎麽沒見過你?”保安疑惑的打量了她一下。
“我在外面,很久沒回來過。”周渺渺有些哭笑不得。
“讓她進去,我見過她。”一個上了年紀的保安探出腦袋說道:“快去吧。”
“謝謝啊。”周渺渺道了謝,往裏走去。
年輕的保安嘀咕道:“這到底是裏面哪家的?眼生的狠。”
年紀大的保安搖了搖頭:“是周氏集團的。原來時間已經過了這麽久……”
103小姐不見了(上)
周渺渺站在大門面前,仔細的打量著,不斷和記憶裏的場景比對著,爬山虎爬上了墻,大門的漆已經有些脫落,房前的小花園已經荒蕪,草地上的青草參差不齊,依舊綠油油的。
她站在欄桿外,再也邁不動步子,依稀間,好像又回到了變故發生前的時候,父親能力卓絕,獨自創辦了周氏集團,事業風生水起,不論多忙,都能每天按時回家一起吃飯,母親溫柔持家,把家裏收拾的井井有條,在柴米油鹽間,也不忘生活的情趣,總能在餐桌上和房間看到插在花瓶裏的時令花。她過得幸福快樂,也只有在沈浩源的身上傷過心。她繞著別墅走了一圈,和沈家相隔的那個小巷子鋪著青磚路,還有一兩盞老舊燈,這條隱匿在別墅間的小路和整個小區格格不入,卻又突兀的一直在那裏。她摸到路燈上的劃痕,那是她親手畫上去的,已經有些模糊,一草一木,陌生又熟悉。
大門打開,周渺渺聽到聲音回過頭去,看到父親坐在輪椅上,神情平靜。她的手心微微出汗,身上的汗毛也立了起來,那一句堵住嗓子的稱呼怎麽也說不出口。
父女兩人對望著,風吹著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音。
“你怎麽過來了?”周海航的問句都平緩的像是陳述句。
“我過來看看,看看。”毫無預備的被撞見,周渺渺說起話來都有些不利索。
周海航看了一眼她提著的行李,指了指裏面道:“去看吧。”
周渺渺的腳像是釘在了原地一眼,怎麽也邁不動,搖著輪椅往裏走的周海航沒有聽到後面人的腳步聲,停下來轉過頭問道:“還不進來?”
周渺渺楞了一下,瞬間明白父親這是在邀請她,她忙不疊點頭,手忙腳亂往裏走去,上臺階時還趔趄了一下。
她跟在父親身後,往裏走去,院子裏的一切都清晰的呈現在眼前,這個小院和外面生機勃勃的感覺截然相反,可能是因為主人不上心的原因,這裏是一片荒蕪的感覺。
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打開門,詫異問道:“先生不是要出門嗎?怎麽回來了?”
周海航指了指後面,前面是個臺階,周渺渺正要上前去幫忙,說話的女人已經趕了過去,推著輪椅上去了。
周渺渺拘謹的坐在客廳,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那個女人借著倒水的功夫偷偷打量著她,她有些尷尬,這明明是自己的家,怎麽會渾身不自在。
“什麽事情?”周海航端起杯子,皺眉問道。
周渺渺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在他那個不耐煩的動作中消失殆盡,她擡起頭,視線直直的落在父親身上:“我來和你告別,我打算離開了。”
周海航的動作一滯,很快恢覆平常:“哦,知道了。”
例行公事式的對話絲毫感覺不出父女間的溫情,周渺渺期待的看了父親,還想聽到些什麽,對面的人一口一口的喝著茶,絲毫沒有在開口的意思。
她滿腔的熱情就在這磨人的時間裏一點點流失,她站了起來:“好,那我就不打擾您了。您保重。”
周海航終於放下杯子,點點頭看著她。
周渺渺提起行李,往外走去,走到門口,回過頭來,眼眶發紅,眼睛裏泛著淚光,哽咽著嗓子說道:“你好好保重身體。當時,我年紀小,不知道裏面的是非曲直,害你傷了心。”她停了一下,繼續說道:“爸,不管你認不認我這個女兒,你永遠是我的父親。請您保重身體,女兒不能在你身邊盡孝,請你一定要健康。”
104小姐不見了(下)
說完,周渺渺彎下腰鞠了個躬,眼淚一滴滴的掉落在地板上,砸出一個個小水窪,她直起身子,再也沒有勇氣回頭看一眼,幾乎是跑著離開了周家。
周海航坐在輪椅上,看著自己的女兒跑出了家,欲伸出挽留的手緊緊的扣住輪椅扶手上,重重的嘆了口氣,他轉過頭,看著客廳正中央掛著的妻子遺像,說不清楚心裏是什麽感覺。
“走吧。”周渺渺跑出過來,迅速的鉆上車,就好像後面有什麽洪水猛獸在追著她一樣,讓安錦堃快開車。
安錦堃看了一眼後面,視線落在了周渺渺的臉上,什麽也沒有多問,發動車子往火車站的方向而去。
李嫂從醫生辦公室回來後,透過門上的玻璃看到床上的人還依舊睡著,便沒有進去打擾。
沈浩源來了好幾個電話,詢問周渺渺在幹什麽,聽了好幾次都在睡覺,直覺哪裏不對。
“你去叫醒她,睡了這麽久,晚上就睡不著了。”他一邊說著,一邊放下了手裏的工作,往外走去。
李嫂拿著電話推門進去,不停喊著:“小姐,小姐。”沒有回應,走了幾步,她就發現床上哪裏還有人,被子底下蓋著的是枕頭,大驚失色道:“少爺,不好了,小姐不見了。”
沈浩源終於明白自己那不好的感覺是從哪裏來,連忙說道:“你現在趕緊四周看看,我現在就趕回來。”
掛完電話,沈浩源楞在原地很久,暖和的天氣裏如墜冰窖般的感覺,他扶著墻壁緩了好一會兒,就趕緊往外跑去,趙起諾迎面走來,看到他驚慌失措的樣子,也趕緊跟了上去。
偏偏越著急,遇事就越不順利,車子開到每個紅綠燈前都等了好長時間,車子開到醫院門口,就看到李嫂焦急的等在門口,一看到他們來了,像看到救星似的:“少爺,我找遍了,沒有找到。你說我這就去了趟護士站的時間,怎麽人就沒了?”
沈浩源一言不發的站在一旁,趙起諾拍拍李嫂的肩膀問道:“之前就沒有發現異樣嗎?”
李嫂仔細回憶著:“小姐喝完湯說要睡覺。我就出去守著了,過了一會兒,有個男的說護士叫我去一趟護士站,我就離開了那麽一會兒,剩下時間我就一直守在門口,連上廁所都沒去。”
105我們放過彼此吧
沈浩源的一張俊臉聽得越來越沈,問道:“護士站叫你過去幹嘛?”
“就是呀,我去了,他們說沒有叫過我。”李嫂一臉茫然的樣子:“我又確認了一遍,才回去的病房。”
沈浩源手扶著額頭,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來,顯然這是周渺渺精心策劃的,她想離開,她不願意再待在這裏,那她能去哪裏呢?他擡起頭,看向李嫂:“好,李嫂,你先回去休息吧,我繼續去找,說不定現在她已經回病房了。”說完,他就往裏走去,趙起諾看著他的神色反而平靜下來,不放心的跟上去。
Vip病房裏,一眼望過去什麽都沒有,床上的被子淩亂,他往前走了幾步,一眼就看到了床邊的小櫃子上的一張紙,他快速拿起來,不敢置信的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後呆呆的坐在床邊,手裏的紙輕輕的飄落下去,飛到了趙起諾的腳邊。他撿起來,白紙黑字寥寥兩行。
浩源,我走了。我們放過彼此吧,勿念,望安。
落款是周渺渺,他嘆了口氣,就看到沈浩源站起來,目光變得堅毅平靜:“無論她在哪裏,我一定會把她找回來的。”
A市是這個省的交通要塞,火車站更是聚集了走南闖北的人流,安錦堃一手提著行李袋,另一只手把她緊緊護在身旁,混合著各地方言的說話聲讓這裏更加接地氣,安錦堃護著她,艱難的穿過人潮,終於到了候車室,候車室也一樣喧鬧,人們大聲交談著、議論著。
周渺渺坐在椅子上,看著跑去幫她買水的安錦堃,笑了笑,提起行李走了出去。她的包裏還放著另一張去往別的地方的火車票,現在已經可以登車了。
人潮洶湧,很快就把她的身影淹沒了。安錦堃買完水回來,哪裏還有周渺渺的影子,他大聲喊著她的名字,呼喊聲淹沒在周圍的嘈雜聲中,一位操著方言的熱心大姐指指出口的方向說:“和你一起的姑娘往那裏去了。”
安錦堃連忙道謝,大步跑了出去,他不放棄的一邊喊著名字,一邊到處找,車站廣播的語音機械的一遍遍重覆著:“開往G省的火車就要開了,請各位乘客做好準備。”
來來往往的人流中,安錦堃像個無頭蒼蠅似的亂找,看到相似的背影就跑過去,回過頭卻一直失望。
“來,我幫你。”中年男子看不下去,接過對面那個瘦弱的女孩的行李袋,不用勁兒就放了上去,行李袋終於放好了,
周渺渺轉過頭來,揉著自己酸疼的胳膊,連忙道謝。
火車轟隆隆的終於開走了,周渺渺坐在窗邊,看著窗外的風景慢慢的往後倒退,速度越來越快,她拿出手機,上面有很多的未接來電,還有短信息,她搖搖頭,找到安錦堃的手機,手指快速按了幾下,按下了發送鍵。手機發出滴的一聲,提示信息發送成功,她拔出手機卡,輕輕的扔向窗外,那些熟悉的臉在眼前一一浮現,然後又消失不見。她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輕松,忍不住伸了個懶腰。
“你們去G省是去旅游還是?”對面的年輕女孩問道。旅途的孤寂也許更容易讓人打開心扉,也更能拉近人和人之間的距離。
“我去掙錢。”中年男子憨厚笑道。
旁邊的男孩看上去還比較稚嫩:“我去旅游,聽說那裏有原生態的風景,想去看看。”
“我也是去旅游,剛把我的老板開了,我需要放松放松。”年輕女孩笑著說道,大家都回答完畢,視線落在了周渺渺的身上:“該你了,快說快說。”
周渺渺揚起一個笑臉:“我是去支教的。我在晚上看到那裏有一個地方,特別缺老師,我想去幫助他們。”
“你自己一個人去嗎?”女孩緊接著問道。
……
安錦堃站在原地,手裏拿著開往F市的車票,他四處張望,還是沒有看到周渺渺,手機響了一下,他激動的掏出來,是周渺渺的短信。
“錦堃,真的謝謝你。我走了,只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好好過。你的車裏有一本筆記本,必要的時候幫我寄給沈浩源。再次感謝你,希望你一生順遂。”
一條短信,把所有事情交代了,也徹底和過去做了了斷,安錦堃頹然的放下手機,失魂落魄往外走去,這就是周渺渺,哪怕最後沈浩源傷透了她的心,她也不願意把傷口露出來,只會自己一個人默默的找個地方舔舐傷口。
經過火車、公交車、拖拉機一路顛簸,周渺渺終於到了網上說的支教地點,當地的村支書早早的就等在村子門口。
“你好。”村支書熱情的伸出手:“我們終於等到你來了。”
周渺渺握了下手,自我介紹道:“您好,我叫周渺渺,你叫我小周就行了。”
“行,小周,我們邊走邊說吧。”村支書接過行李袋,和周渺渺並肩往裏走去:“我們村留守兒童比較多,前一個代課老師因為身體原因,不能代課,我們的孩子已經……”
村支書是大學畢業後的村官,和周渺渺同齡,一張臉在太陽底下曬得黝黑發亮,一笑就露出潔白的牙齒。
周渺渺一邊走一邊聽著,把村裏的情況暗暗的記在心裏。一路走去,有幾個孩子怯生生的站在一旁,遠遠的看著他們。
周渺渺走後,沈浩源把自己在房子裏關了兩三天之後才出來,看上去無比正常,每天按時上下班、吃飯、睡覺,只是一張嚴肅的臉越來越黑,公司裏原本對他解除婚約還有些非分之想的小姑娘也被他黑鍋底一樣的臉色嚇走了。
當最後一個號稱不怕任何打擊的姑娘哭著跑出沈浩源的辦公室時,趙起諾走了進去,嘆了口氣道:“哎,這個月的員工福利預算恐怕又要超標了。”
106你的快遞
沈浩源擡起頭看了他一眼,繼續低頭辦公。
“算了算了。”趙起諾被他看得沒趣,也懶得再廢話:“那輛車找到了,原來被送進了報廢修車廠,難怪我們找了那麽久。”
沈浩源這才擡起頭:“有什麽有價值的線索沒?”
“他說是一個黑衣黑帽的女人送來的,送過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有些黑了,所以對她好奇,多看了一眼。”
“把何冉薇的照片拿去讓那個人辨認一下。”
“好,何冉薇應該不會親自動手吧。”
“她不相信任何人,這種落人把柄的事情,她一定會親自做。”沈浩源肯定的說道,眼神一下子就變得陰狠:“她的好日子已經到頭了。”
縮在家裏的何冉薇焦急的來回踱步,從來一絲不茍的妝容有些淩亂,風吹動窗戶發出輕微的響聲,驚得她差點跳起來,最近她神經衰弱,整夜整夜做噩夢,就連白天也有些恍然。原來和他一條船上的周雲博從上次掛了電話以後,就再也找不到了。原本胸有成竹的事業和婚姻都變成了一場空,現在她成了別人眼裏徹頭徹尾的笑話,聽到別人的笑聲,總覺得是在說自己,變的疑神疑鬼。
此刻,她給予全部希望的同一條船上的周雲博也是焦頭爛額,他翻著桌上的財務報表,公款上一目了然的虧空數字讓人心驚膽戰。
周雲博懊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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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渺渺禮貌的伸出手回應道:“我是周渺渺。”
“走吧,跟我上車吧。”男子拉開車門,嘴角有一抹淡淡的笑意:“出殯儀式在南山。”
周渺渺點點頭,沒有多問一句話,坐上了車子。她側著頭,看著窗外的風景一閃而過,放在左邊的手提袋裏有她一早給寶寶準備的用品,母親的葬禮結束後,她也打算在風景秀麗的南山找一處地方把關於寶寶的一切都埋葬掉,葬在外婆的周圍,寶寶一定不會孤單。
車裏的氣氛安靜而沈悶,車子開得緩慢平穩,霧蒙蒙的小雨依舊還在下,在車窗玻璃上蜿蜒而下,外面的景慢慢變得模糊。開車的男人開始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起了話。
“其實,周總這些年也不容易。”男人嘆了一口氣,低聲說道。
周渺渺嗯了一聲,算是回答,他們的愛恨情仇,讓所有人過得都艱難。
“他老了,雖然對你嚴厲,還是希望你能多陪陪他。”
周渺渺側過頭詫異的看著開車的男人,這些話一點也不像是一個工作人員會說的話,男子在她的註視下,專心的開著車,嘴角浮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100沈浩源的婚訊
“別這樣看我。他對我有恩,我只是把他當做父親而已。”周雲博平靜的陳述著,感覺不出一絲的情感,有恩兩個簡單的詞,下面蘊含的激流洶湧讓人無法窺探。
周渺渺雙手放在腿上,像是小學生的姿勢:“謝謝你。”末了,又覺得這句道謝有些突兀:“一直陪著他。”
周雲博搖搖頭道:“我再怎麽樣,終究也也無法替代你。你才是他永遠的女兒。”
周渺渺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這個年輕英俊的男人,不再說話。車子很快駛入了南山的墓葬園。
兩個人撐著黑傘一前一後的往山上走去,微風輕輕吹起,帶來一絲絲冷意。越往前進,周渺渺的心裏越難受,眼眶開始發紅,幹澀了很久的眼睛開始泛著淚光,她走走停停,終於還是到了目的地。
青草幽幽的山坡上,有幾個人黑衣黑褲矗立著,神情肅穆,撐著黑傘,周渺渺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輪椅上的父親,幾天時間而已,他的頭發已經全白,臉上溝壑叢生,眼睛直直的看著眼前的那塊墓碑。
周雲博往前走了幾步,在她身旁小心說道:“周小姐,請你快些吧。”說完,不著痕跡的挽起她的胳膊往前快速走了起來,周渺渺看了他一眼,孩子沒了以後,她元氣大傷,這麽一段山路已經耗費了她全身的力氣,如果不是他扶著,她真的快走不過去了。
葬禮開始,周渺渺推著父親的輪椅,靜靜的看著碑上的照片,母親依舊優雅美麗,嘴角那一抹笑容,讓人感覺親切而溫暖。父親坐在那裏,表情平靜,看不出在想些什麽。
來的人獻上小白花之後,紛紛離開到山腳等待,母親墓前只留下她和父親,兩人沈默著,沒有人說話。過了好一會兒,父親顫顫巍巍的想要早起來,周渺渺手疾眼快的上前扶起他,扶著他走到母親的墓前,這幾步路,他走的氣喘籲籲,走到跟前,他已經快要邁不動步了,他掙脫開周渺渺攙扶的手,扶著墓碑安靜的坐下來,輕聲說道:“我來看你了,不知道以後這樣的機會還多不多。”
周渺渺轉過頭去,拼命抑制剛才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心裏酸酸的,真相揭開以後,她面對父親多了幾分同情和理解,也對他多了幾分心疼,母親一走了之,剩下的一堆爛攤子全部都丟給了父親。她往旁邊走了幾步,給父親留一些母親說話的空間。
她剛邁動步伐,背對著她的父親轉過頭來,指著不遠處的地方說:“把你帶來的東西埋在那裏吧。不要做墓碑了。”
周渺渺渾身僵硬,頭皮發麻,楞了一會兒,朝他所說的方向走去,那裏果然有一個小小的坑,旁邊已經種上了一株小樹苗,周渺渺的腿一下子就軟了下來,保持著跪坐的姿勢,把袋子裏收拾好的嬰兒用品拿出來一件件整齊的放進去,整個過程中,她的手一直在顫抖,竭力讓自己不要哭,看著那些小巧精致的東西全部都放進去,就好像把什麽東西從她身體裏硬生生的扯走了,她的肩膀開始顫抖,叫著嘴唇不然自己哭出聲來,她捧起旁邊的土,一把把灑進土坑裏,這次是真的再見了。孩子,希望你以後能投生在一個幸福、快樂的家庭,沒有陰謀、沒有爭吵,父親和母親能在一起欣喜的歡迎你的到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孤零零的躺在那裏,只有陰暗的泥土和你作伴。
周渺渺撐著的傘不知道什麽時候掉了,她渾身濕透,終於用手把這個土坑填滿。她呆坐在那裏,用指頭在上面劃出一個笑臉,淚水混合著雨水從她的臉上流下,忽然一把大傘罩住了她,一只溫暖的手掌輕拍著她的肩膀:“想哭就哭出來吧。”
周渺渺茫然的回過頭,安錦堃一身黑衣,撐著傘安靜的蹲在她的身後,露出一個溫暖的笑容,這些天裏隱忍的悲傷和難過在這一刻噴湧而出,她的額頭抵著安錦堃的肩膀,肆無忌憚的哭了出來,安錦堃一只手輕拍著她的背,目光望向遙遠遼闊的天邊,黑壓壓的烏雲下,不知什麽時候太陽悄悄露出了半邊臉。
周渺渺徹底把情緒釋放完的時候,綠油油的山頂上只剩下一直陪伴著她的安錦堃,不知道什麽時候雨也已經停了,安錦堃收起傘,貼心的雙手扶起她,掛在天空的太陽散發出萬丈霞光,一條七色的彩虹橫跨在天邊,周渺渺看的呆了,喃喃自語道:“真美啊。”
“是呀,風雨過後的彩虹更加壯觀。”安錦堃側著身子看著她,臉上的表情越發柔軟:“渺渺,加油。我會永遠陪在你身邊。”
周渺渺依舊保持著仰頭的姿勢,也不知道聽到了沒有,臉上的悲傷表情漸漸消失,變成了對大自然的崇敬之情,人類在大自然面前如此渺小,不過是滄海一粟,世事變幻,滄海桑田,有什麽能夠天長地久呢。
不管怎麽樣,生活還得繼續。
安錦堃張了張嘴,確認道:“你真的決定了嗎?”
“幫我。”周渺渺轉過頭來,眼神堅定誠懇,哪裏還有幾天前畏縮的感覺:“現在只有你可以幫我了。”
安錦堃嘆了口氣,猶豫了半天還是說道:“沈浩源那邊……”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周渺渺張嘴打斷,故作冷淡的語氣下表情緊繃:“以後不要提他了,我不想聽到和他有關的任何事情。”
安錦堃看了一眼她,打了個方向盤,還是把知道的消息說了出來:“他已經宣布了解除和何冉薇的婚約。”
如果以前聽到這個消息,周渺渺還心存幻想,而現在她說不出是什麽心情,淡淡的哦了一聲,他要結婚還是解除婚約,跟她早就沒有關系了。
101你還不配
車內一時無話,很快就開到了醫院,安錦堃帶著墨鏡下去時,看到了身後一路跟著的黑色車輛,嘴角泛起一抹無奈的笑容,他來開車門,扶著周渺渺下車,遞給她一個袋子。
“這裏面是幹凈的衣物,你趕緊回去換上吧。”安錦堃說著話,幫她把身上披著的西裝整理好。
周渺渺接過袋子,點點頭,紅腫的眼眶直直的看著他:“謝謝。你總是這麽貼心。”
安錦堃咧嘴一笑,笑容裏帶著落寞:“我只是對你一個人貼心。”
周渺渺搖搖頭,指指裏面道:“我先進去了,等你消息。”
安錦堃揮揮手,目送著她的身影走進醫院裏面,直到再也看不見,他才轉過身去回到車上。
周渺渺一走進這醫院,心情就變得沈重起來,每一扇緊緊關閉的病房門對她來說都是不可知的噩夢,她加快步子,快速往病房走去,一個漂亮的小姑娘攔住了她,問道:“請問你是周渺渺嗎?”
周渺渺點點頭,打量了下這個從未謀面的女孩:“你是?”
“這是你母親讓我轉交給你的東西。”小姑娘從旁邊的護士臺裏拿出一個袋子:“終於碰到你了。”
“謝謝。”周渺渺詫異的接過袋子
“你爸爸那麽愛你媽媽,你們家好幸福呀。”護士羨慕說道,話還沒說完,就被人叫走了,她揮揮手,道了再見。
周渺渺嘆了口氣,低下頭看了眼袋子裏的東西,裏面有一個老舊的筆記本,還有一些小雜物,有些事情,就不想表面上看上去那樣,看似幸福的表象下面其實暗藏洶湧。欲打算伸進袋子的手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勇氣去打開。
思索間,周渺渺就走到了病房門口,她鼓起勇氣終於推開了那扇門,門一推開,就看到沈浩源坐在沙發,神情嚴肅,看到她推門進來,快速的站起身來,向她走來,周渺渺轉了個身,鉆進了旁邊的衛生間裏,她沒有看到沈浩源伸出的雙臂姿勢,那是他想做許久的事情,想要在她回來就給她一個擁抱,安慰她、支持她,伸出的雙臂終究擁抱了虛空。
沈浩源看出了她的抗拒,他告訴自己,發生這麽多事情她很傷心,等時間過去了,一切都會愈合的。他願意等,等到她願意向他展現脆弱的一面,等到她願意再次向他敞開心扉。可是,這在全身翻湧著的無力感是怎麽一回事?他靠在墻壁上,聽著衛生間內傳出的流水聲,閉上了眼睛。
“你不是說都萬無一失嗎?”何冉薇氣急敗壞的對著電話那邊的人質問道。
那邊輕笑了一聲:“是你自己太蠢了好嗎?自以為聰明。”語氣中有著深深的嫌惡感。
“周雲博,你……”何冉薇被他這麽一說,更加火冒三丈:“你不要欺人太甚,我不好過,你也不會好到哪裏去。”
周雲博站起身來,俯瞰著這座城市的全景,站在高處的感覺真好啊:“不要把我和你相提並論。沈浩源的反擊現在才開始……”
何冉薇的臉色瞬間變白,不明白他的話問道:“什麽反擊?”
她還沒等電話那邊的回答,秘書敲門走進來,神情焦急,一副大事不好的樣子:“董事長,大小姐帶著公司的股東來了,說要求重新召開董事會。”
何冉薇楞了一下,揮手示意秘書先出去,電話那邊的周雲博聽得清楚,嘆了口氣:“這就是你做事自作聰明的下場。沈浩源估計已經憑你套的車牌,推測出來了是你做的。”
她倒吸一口涼氣,當時套沈浩源的車牌只是為了讓周渺渺誤會,盡快死心,誰能想到沈浩源竟然憑借這個線索反推出來,是她太得意忘形了,思及此,何冉薇便沒了底氣問道:“那現在我該怎麽辦?”
周雲博嘆了口氣,重覆了一下她的話,似是在反問,也好像是在問自己:“怎麽辦?去吧,順其自然,何冉芝顯然是有備而來,你又偏偏被沈浩源單方面宣布解除婚約,這場仗難打。”
何冉薇瞬間慌了神:“你可要幫我啊。我們是一條船上的。”
“你還不配。”周雲博冷冷的甩下這句話,不顧何冉薇在那邊苦苦哀求,快速掛斷了電話。
何冉薇聽著電話那邊傳來的忙音,不死心的一遍遍打過去,溫柔的女聲不厭其煩的提示著對方正在通話中。
辦公室的門被使勁推開,她坐在原地看著趾高氣昂的何冉芝翩翩走進來,臉上掛著勝利的笑容,這個時候,她反而平靜下來,把手機倒扣在桌面上,站了起來,指著進來的人厲聲說道:“滾出去,你以為這個辦公室是你想進就進嗎?”
何冉芝笑了起來,搖搖頭轉身往外走去:“多想讓你再享受一會兒,可惜董事會的那群老頭顯然不太願意,等會兒他們沖過來可就不好了。”
何冉薇臉上依舊掛著得體的微笑,以沈默回應何冉芝的挑釁。
也許是經歷過大起大落,現在的何冉芝就算占了上風,也不再是以前咄咄逼人的樣子,她往前走了幾步:“快點叫你的智多星來幫忙吧。等會兒,董事會開完了,你也就徹底從這裏滾蛋了。”她笑著搖搖頭,拍拍手掌走了出去,還不忘催促道。
“你不應該的,我不是把你的人都抽完了嗎?”何冉薇不敢相信的問道。
“是呀,我應該感謝你的未婚夫。”何冉芝轉過頭來,巧笑嫣然:“不,應該是前未婚夫。否則,我怎麽能請動他們呢?”
“那幫見風使舵的老東西。”何冉薇咬牙切齒道,哪裏還有曾經的優雅和從容,她看著桌上的銘牌,明白在何氏呼風喚雨的日子徹底結束了。但是,你不讓我好過,我也不會讓你舒心。
“周總,現在有人在市場上大規模拋售我們的股票,股價開始一路狂跌。”秘書推開了周雲博的辦公室門,緊急匯報情況。
102原來時間過去了
周雲博端著一杯紅酒,若有所思的樣子,他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秘書站在原地,等著他進一步下達應對指令,是他高估了何冉薇,做了蠢事情,昏迷了幾年,沒想到沈浩源變成了更加強大的對手,他放下紅酒,說道:“現在趕緊召開記者發布會,把我們集團今天的大動作簡單介紹一下,先穩住市場上散戶的心,然後派人去大量收購那些被拋售的股票。”
他現在的秘書是曾經周海航的秘書,被專門派過來幫忙,猶豫著問道:“周總,這些事情要不要匯報給董事長?”
“不用了,他現在身體不好,不能再為這些事費神。”周雲博立刻阻止:“你先去做這些事吧。”
商場上風雲詭譎,一朝一夕間變化莫測,面對何冉薇最後的垂死掙紮,趙起諾還是有些拿不定主意,打給了沈浩源,讓他回來親自坐鎮。
沈浩源看了看從參加完葬禮回來後一直一言不發的周渺渺,感覺自己的耐心也快告罄,他看了看躺在一旁曬太陽的周渺渺,還是決定回去,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持續了已經快一個星期了,何氏集團那邊雖然何冉薇已經下臺,但是她培養起來的人還沒有那麽快拔除掉,周氏那邊周雲博親自坐鎮,大有幾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氣勢,一直焦灼不已。他需要回去,重新安排部署。
想到這裏,他蹲下身子,抓著周渺渺的手,大拇指指腹輕輕的摩擦著她的手背,伸出手遮擋著室外的強光,語氣溫柔:“渺渺,我讓李嫂先來照顧你。你要聽話。”
周渺渺看著遠處,還是面無表情的樣子,他等了好一會兒,嘆了口氣,在她額頭輕輕的印上一吻:“等我回來。”
這熟悉的幾個字讓周渺渺的眼瞼動了動,沈浩源激動的等了一會兒,還是沒有等來更多的回應,他輕輕嘆了口氣,叫來李嫂囑咐道:“她再曬十分鐘太陽,就帶她回去,等會會有人專門熬得湯送過來,一定要看著她喝完,喝完了以後,帶她出來走一走。”
李嫂用心記著他說的話,事無巨細,什麽都考慮到,交代完,沈浩源不放心的又重覆了一遍,這才依依不舍的往外走去,還一步一回頭,李嫂哪裏見過沈浩源這麽小兒女情場的時候,也忍不住高興,這兩個年輕人終於能修成正果了。她轉過頭去,周渺渺還沐浴在陽光下,一動不動,對外界的一切都不聞不問。
曬太陽的時間結束,李嫂扶起周渺渺往裏走去,走了幾步路,周渺渺停住腳,把自己的手抽出來,輕聲說道:“李嫂,我自己可以走。”
李嫂驚喜的疊聲道:“好的。好的。如果少爺回來,看到你這個樣子肯定高興。”
周渺渺嘴角露出一個苦笑,往病房走去。
趁著李嫂在收拾餐具的時候,周渺渺快速的把不多的東西的塞到了包裏,沈浩源在的時候,基本上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形影不離,根本沒有機會,現在這是最好的時機,安錦堃那裏早就準備,只等她這邊找到時機,她看了下母親留下來的遺物,猶豫了一下,也放進了袋子裏。
“小姐,我現在帶你出去轉轉吧。”李嫂收拾好,從外面走進來。
“不了,我想睡會兒。”周渺渺眼疾手快的把袋子塞進被子裏,順勢躺下。
“好好,我在外面守著。”李嫂應聲道,往外走去。
周渺渺聽到門關上的聲音,睜開眼坐了起來,快速的穿好衣物,看著手機上的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焦急的看向門外。
一個陌生人敲門走了進來:“周小姐,快和我走吧,安先生在外面等你。”
“好。”周渺渺提起袋子,跟著那個人往外走去,最後回過頭來心情覆雜的看了一眼這住了快兩個星期的病房,她猶豫了許久,最後還是給沈浩源留下了只言片語的紙條,也算是徹底告別。
兩人一路暢通無阻的走出了醫院,安錦堃遠遠的就搖下車窗,讓周渺渺上了車。
“現在去哪?”安錦堃發動車子,詢問旁邊人的意見。
“先回趟家吧。”周渺渺仰著頭:“已經好多年沒有回去過,是時候是去看看了。”說完,她就報出了地址,隔了這麽久,她依然能脫口而出說出家的地址。。
“好。”安錦堃打開了導航:“我們走嘍。”
周渺渺閉著眼,感受著從車縫裏吹進來的風,吹動著她的頭發,帶來陣陣花香味,她深吸了一口,世界真美好,寶寶,媽媽會把你還來不及經歷的這一切都好好感受到,想到這裏,嘴角揚起這些天裏難得的釋懷笑容。
在等紅綠燈的間隙,安錦堃側著頭視線溫柔的看著她,這久違的淺笑就像是久經暴風雨後的那一道彩虹,讓人看得移不開眼,直到後面的車輛鳴了幾次笛,他才緩過神來。
周渺渺看了他一眼,再次感謝道:“謝謝你。要不我沒有機會離開他,重新開始。”
“別這麽客氣。你們家就在前面,看樣子安保挺嚴格的,我在外面等你吧。”安錦堃停下了車子,紳士的給她拉開車門。
周渺渺提著行李袋,往小區裏走去,這裏是豪華別墅區,她才到門口,就被保安攔住了。
“不好意思,這裏不能隨便進入。”
“我家就在這裏。”
“那我怎麽沒見過你?”保安疑惑的打量了她一下。
“我在外面,很久沒回來過。”周渺渺有些哭笑不得。
“讓她進去,我見過她。”一個上了年紀的保安探出腦袋說道:“快去吧。”
“謝謝啊。”周渺渺道了謝,往裏走去。
年輕的保安嘀咕道:“這到底是裏面哪家的?眼生的狠。”
年紀大的保安搖了搖頭:“是周氏集團的。原來時間已經過了這麽久……”
103小姐不見了(上)
周渺渺站在大門面前,仔細的打量著,不斷和記憶裏的場景比對著,爬山虎爬上了墻,大門的漆已經有些脫落,房前的小花園已經荒蕪,草地上的青草參差不齊,依舊綠油油的。
她站在欄桿外,再也邁不動步子,依稀間,好像又回到了變故發生前的時候,父親能力卓絕,獨自創辦了周氏集團,事業風生水起,不論多忙,都能每天按時回家一起吃飯,母親溫柔持家,把家裏收拾的井井有條,在柴米油鹽間,也不忘生活的情趣,總能在餐桌上和房間看到插在花瓶裏的時令花。她過得幸福快樂,也只有在沈浩源的身上傷過心。她繞著別墅走了一圈,和沈家相隔的那個小巷子鋪著青磚路,還有一兩盞老舊燈,這條隱匿在別墅間的小路和整個小區格格不入,卻又突兀的一直在那裏。她摸到路燈上的劃痕,那是她親手畫上去的,已經有些模糊,一草一木,陌生又熟悉。
大門打開,周渺渺聽到聲音回過頭去,看到父親坐在輪椅上,神情平靜。她的手心微微出汗,身上的汗毛也立了起來,那一句堵住嗓子的稱呼怎麽也說不出口。
父女兩人對望著,風吹著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音。
“你怎麽過來了?”周海航的問句都平緩的像是陳述句。
“我過來看看,看看。”毫無預備的被撞見,周渺渺說起話來都有些不利索。
周海航看了一眼她提著的行李,指了指裏面道:“去看吧。”
周渺渺的腳像是釘在了原地一眼,怎麽也邁不動,搖著輪椅往裏走的周海航沒有聽到後面人的腳步聲,停下來轉過頭問道:“還不進來?”
周渺渺楞了一下,瞬間明白父親這是在邀請她,她忙不疊點頭,手忙腳亂往裏走去,上臺階時還趔趄了一下。
她跟在父親身後,往裏走去,院子裏的一切都清晰的呈現在眼前,這個小院和外面生機勃勃的感覺截然相反,可能是因為主人不上心的原因,這裏是一片荒蕪的感覺。
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打開門,詫異問道:“先生不是要出門嗎?怎麽回來了?”
周海航指了指後面,前面是個臺階,周渺渺正要上前去幫忙,說話的女人已經趕了過去,推著輪椅上去了。
周渺渺拘謹的坐在客廳,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那個女人借著倒水的功夫偷偷打量著她,她有些尷尬,這明明是自己的家,怎麽會渾身不自在。
“什麽事情?”周海航端起杯子,皺眉問道。
周渺渺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在他那個不耐煩的動作中消失殆盡,她擡起頭,視線直直的落在父親身上:“我來和你告別,我打算離開了。”
周海航的動作一滯,很快恢覆平常:“哦,知道了。”
例行公事式的對話絲毫感覺不出父女間的溫情,周渺渺期待的看了父親,還想聽到些什麽,對面的人一口一口的喝著茶,絲毫沒有在開口的意思。
她滿腔的熱情就在這磨人的時間裏一點點流失,她站了起來:“好,那我就不打擾您了。您保重。”
周海航終於放下杯子,點點頭看著她。
周渺渺提起行李,往外走去,走到門口,回過頭來,眼眶發紅,眼睛裏泛著淚光,哽咽著嗓子說道:“你好好保重身體。當時,我年紀小,不知道裏面的是非曲直,害你傷了心。”她停了一下,繼續說道:“爸,不管你認不認我這個女兒,你永遠是我的父親。請您保重身體,女兒不能在你身邊盡孝,請你一定要健康。”
104小姐不見了(下)
說完,周渺渺彎下腰鞠了個躬,眼淚一滴滴的掉落在地板上,砸出一個個小水窪,她直起身子,再也沒有勇氣回頭看一眼,幾乎是跑著離開了周家。
周海航坐在輪椅上,看著自己的女兒跑出了家,欲伸出挽留的手緊緊的扣住輪椅扶手上,重重的嘆了口氣,他轉過頭,看著客廳正中央掛著的妻子遺像,說不清楚心裏是什麽感覺。
“走吧。”周渺渺跑出過來,迅速的鉆上車,就好像後面有什麽洪水猛獸在追著她一樣,讓安錦堃快開車。
安錦堃看了一眼後面,視線落在了周渺渺的臉上,什麽也沒有多問,發動車子往火車站的方向而去。
李嫂從醫生辦公室回來後,透過門上的玻璃看到床上的人還依舊睡著,便沒有進去打擾。
沈浩源來了好幾個電話,詢問周渺渺在幹什麽,聽了好幾次都在睡覺,直覺哪裏不對。
“你去叫醒她,睡了這麽久,晚上就睡不著了。”他一邊說著,一邊放下了手裏的工作,往外走去。
李嫂拿著電話推門進去,不停喊著:“小姐,小姐。”沒有回應,走了幾步,她就發現床上哪裏還有人,被子底下蓋著的是枕頭,大驚失色道:“少爺,不好了,小姐不見了。”
沈浩源終於明白自己那不好的感覺是從哪裏來,連忙說道:“你現在趕緊四周看看,我現在就趕回來。”
掛完電話,沈浩源楞在原地很久,暖和的天氣裏如墜冰窖般的感覺,他扶著墻壁緩了好一會兒,就趕緊往外跑去,趙起諾迎面走來,看到他驚慌失措的樣子,也趕緊跟了上去。
偏偏越著急,遇事就越不順利,車子開到每個紅綠燈前都等了好長時間,車子開到醫院門口,就看到李嫂焦急的等在門口,一看到他們來了,像看到救星似的:“少爺,我找遍了,沒有找到。你說我這就去了趟護士站的時間,怎麽人就沒了?”
沈浩源一言不發的站在一旁,趙起諾拍拍李嫂的肩膀問道:“之前就沒有發現異樣嗎?”
李嫂仔細回憶著:“小姐喝完湯說要睡覺。我就出去守著了,過了一會兒,有個男的說護士叫我去一趟護士站,我就離開了那麽一會兒,剩下時間我就一直守在門口,連上廁所都沒去。”
105我們放過彼此吧
沈浩源的一張俊臉聽得越來越沈,問道:“護士站叫你過去幹嘛?”
“就是呀,我去了,他們說沒有叫過我。”李嫂一臉茫然的樣子:“我又確認了一遍,才回去的病房。”
沈浩源手扶著額頭,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來,顯然這是周渺渺精心策劃的,她想離開,她不願意再待在這裏,那她能去哪裏呢?他擡起頭,看向李嫂:“好,李嫂,你先回去休息吧,我繼續去找,說不定現在她已經回病房了。”說完,他就往裏走去,趙起諾看著他的神色反而平靜下來,不放心的跟上去。
Vip病房裏,一眼望過去什麽都沒有,床上的被子淩亂,他往前走了幾步,一眼就看到了床邊的小櫃子上的一張紙,他快速拿起來,不敢置信的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後呆呆的坐在床邊,手裏的紙輕輕的飄落下去,飛到了趙起諾的腳邊。他撿起來,白紙黑字寥寥兩行。
浩源,我走了。我們放過彼此吧,勿念,望安。
落款是周渺渺,他嘆了口氣,就看到沈浩源站起來,目光變得堅毅平靜:“無論她在哪裏,我一定會把她找回來的。”
A市是這個省的交通要塞,火車站更是聚集了走南闖北的人流,安錦堃一手提著行李袋,另一只手把她緊緊護在身旁,混合著各地方言的說話聲讓這裏更加接地氣,安錦堃護著她,艱難的穿過人潮,終於到了候車室,候車室也一樣喧鬧,人們大聲交談著、議論著。
周渺渺坐在椅子上,看著跑去幫她買水的安錦堃,笑了笑,提起行李走了出去。她的包裏還放著另一張去往別的地方的火車票,現在已經可以登車了。
人潮洶湧,很快就把她的身影淹沒了。安錦堃買完水回來,哪裏還有周渺渺的影子,他大聲喊著她的名字,呼喊聲淹沒在周圍的嘈雜聲中,一位操著方言的熱心大姐指指出口的方向說:“和你一起的姑娘往那裏去了。”
安錦堃連忙道謝,大步跑了出去,他不放棄的一邊喊著名字,一邊到處找,車站廣播的語音機械的一遍遍重覆著:“開往G省的火車就要開了,請各位乘客做好準備。”
來來往往的人流中,安錦堃像個無頭蒼蠅似的亂找,看到相似的背影就跑過去,回過頭卻一直失望。
“來,我幫你。”中年男子看不下去,接過對面那個瘦弱的女孩的行李袋,不用勁兒就放了上去,行李袋終於放好了,
周渺渺轉過頭來,揉著自己酸疼的胳膊,連忙道謝。
火車轟隆隆的終於開走了,周渺渺坐在窗邊,看著窗外的風景慢慢的往後倒退,速度越來越快,她拿出手機,上面有很多的未接來電,還有短信息,她搖搖頭,找到安錦堃的手機,手指快速按了幾下,按下了發送鍵。手機發出滴的一聲,提示信息發送成功,她拔出手機卡,輕輕的扔向窗外,那些熟悉的臉在眼前一一浮現,然後又消失不見。她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輕松,忍不住伸了個懶腰。
“你們去G省是去旅游還是?”對面的年輕女孩問道。旅途的孤寂也許更容易讓人打開心扉,也更能拉近人和人之間的距離。
“我去掙錢。”中年男子憨厚笑道。
旁邊的男孩看上去還比較稚嫩:“我去旅游,聽說那裏有原生態的風景,想去看看。”
“我也是去旅游,剛把我的老板開了,我需要放松放松。”年輕女孩笑著說道,大家都回答完畢,視線落在了周渺渺的身上:“該你了,快說快說。”
周渺渺揚起一個笑臉:“我是去支教的。我在晚上看到那裏有一個地方,特別缺老師,我想去幫助他們。”
“你自己一個人去嗎?”女孩緊接著問道。
……
安錦堃站在原地,手裏拿著開往F市的車票,他四處張望,還是沒有看到周渺渺,手機響了一下,他激動的掏出來,是周渺渺的短信。
“錦堃,真的謝謝你。我走了,只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好好過。你的車裏有一本筆記本,必要的時候幫我寄給沈浩源。再次感謝你,希望你一生順遂。”
一條短信,把所有事情交代了,也徹底和過去做了了斷,安錦堃頹然的放下手機,失魂落魄往外走去,這就是周渺渺,哪怕最後沈浩源傷透了她的心,她也不願意把傷口露出來,只會自己一個人默默的找個地方舔舐傷口。
經過火車、公交車、拖拉機一路顛簸,周渺渺終於到了網上說的支教地點,當地的村支書早早的就等在村子門口。
“你好。”村支書熱情的伸出手:“我們終於等到你來了。”
周渺渺握了下手,自我介紹道:“您好,我叫周渺渺,你叫我小周就行了。”
“行,小周,我們邊走邊說吧。”村支書接過行李袋,和周渺渺並肩往裏走去:“我們村留守兒童比較多,前一個代課老師因為身體原因,不能代課,我們的孩子已經……”
村支書是大學畢業後的村官,和周渺渺同齡,一張臉在太陽底下曬得黝黑發亮,一笑就露出潔白的牙齒。
周渺渺一邊走一邊聽著,把村裏的情況暗暗的記在心裏。一路走去,有幾個孩子怯生生的站在一旁,遠遠的看著他們。
周渺渺走後,沈浩源把自己在房子裏關了兩三天之後才出來,看上去無比正常,每天按時上下班、吃飯、睡覺,只是一張嚴肅的臉越來越黑,公司裏原本對他解除婚約還有些非分之想的小姑娘也被他黑鍋底一樣的臉色嚇走了。
當最後一個號稱不怕任何打擊的姑娘哭著跑出沈浩源的辦公室時,趙起諾走了進去,嘆了口氣道:“哎,這個月的員工福利預算恐怕又要超標了。”
106你的快遞
沈浩源擡起頭看了他一眼,繼續低頭辦公。
“算了算了。”趙起諾被他看得沒趣,也懶得再廢話:“那輛車找到了,原來被送進了報廢修車廠,難怪我們找了那麽久。”
沈浩源這才擡起頭:“有什麽有價值的線索沒?”
“他說是一個黑衣黑帽的女人送來的,送過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有些黑了,所以對她好奇,多看了一眼。”
“把何冉薇的照片拿去讓那個人辨認一下。”
“好,何冉薇應該不會親自動手吧。”
“她不相信任何人,這種落人把柄的事情,她一定會親自做。”沈浩源肯定的說道,眼神一下子就變得陰狠:“她的好日子已經到頭了。”
縮在家裏的何冉薇焦急的來回踱步,從來一絲不茍的妝容有些淩亂,風吹動窗戶發出輕微的響聲,驚得她差點跳起來,最近她神經衰弱,整夜整夜做噩夢,就連白天也有些恍然。原來和他一條船上的周雲博從上次掛了電話以後,就再也找不到了。原本胸有成竹的事業和婚姻都變成了一場空,現在她成了別人眼裏徹頭徹尾的笑話,聽到別人的笑聲,總覺得是在說自己,變的疑神疑鬼。
此刻,她給予全部希望的同一條船上的周雲博也是焦頭爛額,他翻著桌上的財務報表,公款上一目了然的虧空數字讓人心驚膽戰。
周雲博懊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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