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裏，她平靜了一下自己的心緒，然後舉步跟隨著步離離開的方向而去，有些東西還是要盡快說清楚才是。那人一路回了蒼璃殿，她也跟著去了。

步離這一路都在想今日所發生的一切，正妃死去的方式，場所，和他的母親都是一模一樣的，他們面對的敵人也都是一樣的，他突然就不敢再想下去。

那麽，她既然沒有死，那麽會不會有一種可能，他的母親其實，也沒有死去，而是，被魔界帶走，成為了和步懷母親一樣的存在，完全喪失了心智，被人挑起心中所有的仇恨。然後在未來的某一天內，出現在這天界之中，舉著她的武器，揮手刺向她自己的孩子。

他不知道如果真的有那麽一天，自己會是怎樣的心境，會發瘋，還是會和今日一般，將那人抓進天牢之中，然後，此生不見。他不懂自己的這種想法會不會很變態自私，他只是希望母親寧願死在了當年的那場戰爭中，也不要變成和正妃娘娘一樣的存在。

千嵐跟在他身後良久，看著他一路都有些失神般地思考著。她完全可以理解得了那人的糾結與痛苦，這種心理，就像是她當初看到母親頭發和手指那一刻的感覺是一樣的。震驚，恐懼，不願接受現實。

只是生活啊，註定要逼迫你做出選擇，它不會讓你有猶豫退縮的機會，即便你不去選擇，它也會推著你，讓你走上它為你選擇的一條道路上。這條路，沒有退路，只能彳亍著前行。

突然間，她就覺得心疼，覺得難受，眼淚不自覺地流出。她伸手抹掉，然後，再次泛濫成災。

站在蒼璃殿外，她控制好自己的情緒，這才向裏邊走去。那人就站在院中，她輕輕上前，緩緩開口：“步離，關於正妃娘娘的事情，我有些細節想要和你說一下。”

步離沒有多說其他的一些什麽。今日的這些事情，讓每個人的心情都很低落，勾起了大家對於自身一些事情的恐懼，讓人擔憂，然後失魂落魄。他向屋內走去，示意千嵐跟在身後。

他也覺得奇怪，這人即便改變了這麽多，被魔界洗腦了多年，也應該不至於對自己的親生兒子下如此的毒手，這其中想必必定會有一些問題。他不是魔界的人，也沒有和那人交過手，有些事情的細節，還真的是需要千嵐和他來講一講。

她畢竟是魔界之人，想必在近距離的交手中，定可以察覺出些什麽來。

兩人坐定後就直接進入了正題，沒有絲毫多餘的廢話。

“我也知道正妃娘娘的罪是一定逃脫不了的，我也沒有想為她開脫些什麽，只是在後來我們進來之後，她所有的一切行為，都是魔帝所為。通俗地說，那時候的她沒有自己的思想，完完全全就只是一個軀殼，一切的行動指令，都是魔帝來下達的。他將她制作成了一個傀儡。”

步離明白事情遠遠沒有想象中的那麽簡單，果然，一個母親再無論如何，也不會面對著自己和孩子做出那樣的舉措，魔帝這個人，果然是心狠手辣，用盡一切手段，也一定要達到自己的目的，即便丟失掉一條人命，在他看來也只不過是一個玩笑。

“剛才那些招式，都是魔帝慣用的手段。我還小的時候，曾見過一次他的法術，和今日的一樣，我就說為何會如此熟悉，原來他真的給人身上下了蠱，這在魔界是禁術，只是他卻還是用在了人的身上。”

步離看著眼前的千嵐，不得不說有些時候她還是有些用處的，至少在對付魔界這一件事上，她比自己要熟悉得多。

此刻的他，已經不需要再去試探她當初是否是有意將陣列圖畫錯。答案已經一目了然，沒有任何的疑惑。剛才正妃娘娘用的招式他也在看，很是覆雜。這人剛說她只是小時候無意中見過一次，如今多年再見，而且還是一個“天界”之人在用，她卻可以一眼就辨別出來。

她真的有如此強大的記憶力，那麽她就是有意將錯誤的陣列圖交給魔帝。在得知魔帝用她的母親的性命來威脅她的時候他就知道這人所做的一切也都不是出於自願，那麽她為何會冒著風險，也一定要給魔界送去錯誤的陣列圖呢？

他不知道該往哪一個方面去想，也不知道該如何去理解她的思維。想必這件事情，會在這一段時間內，成為最困擾他的問題。

然而不管怎樣，今日的事都還是要多虧有了這人的幫忙，才能讓其中的一些疑惑得到解答，他幾乎沒有對誰說過“謝謝”這樣的詞，只是今日，他依舊要為這人說。

“今日之事，多謝了。”步離有些不自在，說完立刻低下了頭，不敢去正視千嵐。而她也沒有想到有生之年可以聽到這人為他人道謝，一時間氣氛有些尷尬，無人說話。

最終還是千嵐開口打破了僵局，她知道這個男人不習慣，也不喜歡欠別人的人情。為了給他一個臺階下，她也大著膽子開口，向他尋求著幫助。

“我有一事，想要尋求殿下的幫助。既然殿下不習慣對他人道謝，那麽我也就不會讓殿下這句話白說。”她大膽地開口，仿佛一切都已經不害怕了。其實和這個人相處，直來直去才是最好的模式。

他不會去思考你的話中究竟有沒有隱藏什麽含義，對他來說聽到了什麽就是什麽，倘若你的話中有太多的彎彎繞繞，兩人之間就會產生一些不必要的誤會。有些事她既然看懂了，就會直接去做。

步離習慣於兵營裏的生活，也是屬於比較直接的性子，他知道這人是在給他一個臺階下，借此來掩蓋他的不自在。罷了，只要不是什麽太過分的事情，若是可以幫到她，就去做吧。他的心裏這麽想著，卻沒有發覺內心深處那個真正想要幫助的理由。

人有時候就是這樣，總是在應該認清內心的時候錯過，而等到後悔了，錯過了，才會真正明白最初那份妥協的含義。

“什麽事？”

千嵐下定了很大的決心，才開口陳述自己想要他幫助的事情。在開口之前，她就已經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我想，你能不能找人去魔界，打聽一下我母親的近況。魔帝今日明知是我還依舊下手如此狠重，絲毫不在乎我的生死，我擔心，他會對母親有什麽不利。”

忐忑地說完自己的請求，千嵐就沒有再說話，一切都還要那人開口才行，她只能把話說到這裏，其他的，就只能聽天由命了。

步離沈默了一會，派人去魔界並不是一件小的事情，雖然對他來說其實並不是什麽難事，倘若讓他派人去探查魔界的情報，他相信自己的手下會比千嵐這個蠢女人完成的出色地多，只是他一向都不屑於用這樣卑劣的手段罷了。

他的確沒有想到，千嵐請求他的會是這樣的事情，只是轉念一想，都是為了母親。可能就是因為她這個動機，才會給他幫助的理由。

他思索間的沈默在千嵐眼中就是一種無聲的拒絕，她有些失落，雖然這是一個預期的結果，只是還是會難過。她並不想讓這人為難，再次開口：“如果不方便的話也沒有關系，我想母親她應該不會有……”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步離打斷：“我答應你。”

她有些不可置信，但是更多的是驚訝和激動。這一刻，她仿佛忘卻了兩個人之間的距離，不顧一切地跳起來，擁抱住了步離：“謝謝你，願意幫助我。”

這或許是兩個人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擁抱，在過去，兩人連牽手，都是勉強。或許是感覺到了懷中人的僵硬，千嵐也察覺到了自己的過分激動，她趕忙松開，裝作不經意地看著別處，然後裝作還有事的樣子，匆匆地給步離道了別，就趕忙離開了。

感覺到懷中溫暖柔軟的身體離開了自己的懷抱，步離還是有些楞在原地，剛才千嵐的行為讓他有些不知所措，這樣發自內心的擁抱，他已經有多少年，都沒有感受到了，也已經忘記了那種滋味。

今日再回顧，卻發覺原來它可以帶給人的，是滿滿的溫暖和正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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