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襄王求見”這幾個字，陳霜有些驚訝，仿佛像是被嚇到一樣，有些不知所措，夾帶著一絲痛苦和慌張。看著天妃難受的樣子，丫頭有些不忍，然而更多的是心疼。

“天妃，如果您不想見的話，奴婢這就去回絕。”她說著，作勢就要退下。她絕對不會讓自家娘娘為難，她若是不想見，那不見就是了。

陳霜有些痛苦，有些糾結。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該不該見那人。若是見了，難受的或許還是自己，那人在多年前就已經狠心放手，如今依舊對過去牽扯不放的或許就只剩下自己了；可若是不見，她捂著自己的胸口，平心而論，她真的就這樣一輩子都和那人不再見面了嗎？

看著小丫頭打算去回絕那人，她心頭一顫：“等等。”小丫頭回頭看她，她輕聲咳了一下，“讓他進來吧。”

她從來沒有覺得從殿門口走到殿內需要這麽久的時間，她坐在主位上，雙手拼命絞著手帕，神色緊張，仿佛連呼吸都變得不順暢了起來。那人出現在殿門口，只是一個身形，她能感受到那人身影投下的陰影，距離她越來越近。

陳霜終是無法再繼續偽裝下去，她緩緩地擡起頭，眼神對上了那個人深邃的眸子。仍舊是多年前的熟悉的神色，那雙眸子在望向她的時候，依舊帶著深情和寵溺。

她錯開視線，想要讓那人就座，可是一張口，卻發不出聲音，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喉嚨中只能發出隱隱的抽泣聲。她雙手捂嘴，想要壓抑住自己幾欲噴發出來的情緒，卻還是有細細的嗚咽聲從指縫中溜出。

見到此情此景，小丫頭悄悄地退了出來，關上了殿門。這個時候，還是讓這兩個人好好的說一會話吧。解開從前所有的誤會，給過去一個交代，也給現在，給未來的自己一個交代。只希望不論結果如何，天妃都可以盡快地走出來。

偌大的殿內就只剩下了兩個人，陳霜還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楚寧辰見剛才那個丫頭退了出去，也知道那人是在給他們兩個人留下說話的空間。他看著坐在椅子上，哭的像個孩子的她，遲疑良久，最終還是忍不住嘆息一聲，走上前輕輕地將那人摟進自己的懷抱。

“霜兒，別哭了。”

就是這一個稱呼，陳霜再也不能壓抑自己，放聲大哭：“楚寧辰你個王八蛋，怎麽可以，怎麽可以這麽多年都不再和我聯系，你就真的那麽絕情，要和我老死不相往來嗎？你不知道……”

是啊，楚寧辰，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這麽多年都是怎麽過來的，你不知道每個夜深人靜的時刻我有多麽地想念你，你不知道我你成親以後我有多麽的難受，你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後議論著我，說我是麻雀想要飛上枝頭變鳳凰，你不知道我初來天界的第一個夜晚，即便壓抑到極致，喉嚨裏模糊而出的，也都只有你的名字啊。

你什麽都不知道，我好不容易可以忘記了你，可是你怎麽，你怎麽就又出現了呢？

聽著懷中女人的責罵，任憑她的拳頭一下一下地砸在自己的身上，聽著她脫口而出卻又欲言又止的話，楚寧辰一言不發，只是仍舊溫柔地撫摸著她的頭發，嘴角揚起一抹笑容。這其中夾雜著酸楚，有無奈，有疼惜，有後悔。

對不起啊霜兒，我做了很多自以為是的事情，只是為了讓你可以過的更好，或許這一切，自始至終錯的都是我一個人吧。你不要再哭了，我會心疼。

陳霜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在那人的懷抱中沈溺了多久，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淚，她一把推開那人，用手擦了擦眼角的淚痕，擠出一抹微笑，禮貌又帶著疏離地說著：“讓襄王殿下見笑了，請入座吧。只是不知襄王殿下此次前來，有何事相商。”

盡管心痛的快要窒息，陳霜還是在心底告誡著自己，不能心軟，這樣的態度才是如今他們之間最合適的距離。

楚寧辰看著她突然之間的轉變，如此的冷靜和理智，還有客套和疏遠，這一切的一切，都讓他感到更加的難受。

過去的她，是一個多麽可愛活潑的孩子啊，兩個人每次見面的時候，那人都會調皮地叫著他“辰哥哥”，喜歡惡作劇，會和他撒嬌，和他置氣。而他只要溫柔的一個擁抱，一支集市上賣的很簡單的糖果，就可以原諒他。

只是他沒有珍惜這段感情，迫於父母施加的壓力，害怕她會受到傷害，自己當時內心的懦弱和膽怯，最終還是錯過了她。做著自以為是的事情，卻在無形之中將她傷害地更深。

他從來都沒有覺得自己做錯了，他總是站在自己的立場上去考慮問題，而不顧及她的感受。他習慣於將她當做弱者，當做一個孩子來保護，可是卻忽略了一個細節，即便她是弱者，是孩子，都會有自己的感情和想法。

兜兜轉轉多年，他們又回到了見面這一刻，可惜直到現在他才明白，在她在自己懷中哭的如此傷心的時候，他終於不得不承認，是他錯了。並且一錯，就是多年。

“霜兒……”他話剛出口，陳霜就冷笑了一聲：“襄王莫不是搞錯了？本宮是天君的妻子，這種閨中女兒的稱呼，還是留著回府給尊夫人說吧。本宮現在想要知道，你到底來幹什麽！”

說到最後，她已經抑制不住自己幾乎要噴薄而出的怒火，曾經是他嫌棄自己卑微的出身，兩兩個人之間的關系揮刀斬下，毫不猶豫。怎麽現在，是看她變了身份，所以又想要來敘敘舊情嗎？她怎麽以前從來都不知道，這人的臉皮會這麽厚，年少時，是她看走了眼，才會像現在這樣，為一個人渣心痛失控。

楚寧辰看出眼前的姑娘情緒已經瀕臨失控的邊緣，他不能再直說刺激她，只能采用迂回的戰術。“微臣此次前來，是想給娘娘講一個故事。”

不理會那人的反應，他自顧自地繼續說下去：“從前有一個少年，愛上了一個少女。少年家裏有些權勢，可少女只是一個普通的人。少年的家裏反對他們在一起，用少女全家人的性命逼迫少年娶另外一個門當戶對的女子，少年不願，可是為了少女，他別無選擇。”

楚寧辰頓了頓，陳霜已經知道他在說什麽了，只是她竟不知道，原來在那個時候，自己全家的性命安危，都成為了那人選擇時要權衡的利弊。

“少年無法，只得應允。為了讓少女忘記他，在成親之後，兩個人就再也沒有聯系。不久後，少女離開了家鄉，少年想要尋找，最終還是作罷。”

“別說了。”陳霜不想再聽下去了，“襄王殿下，本宮對你講的故事沒有什麽興趣，只是想給那個故事裏的少年說一句話，有些人一旦錯過了，這一生就錯過了。”

楚寧辰聽到她的回答，心裏知曉她已經有了答案。當初是他負了她，又怎麽可以奢求她可以再為她回過身來，既然事情已成定局，那麽他也就不再掙紮了。只希望她可以幸福，天君可以好好對她，那麽他也就不虛此行了。

他轉身打開門，將等候在外邊的人叫進來，他們都擡著一箱又一箱的東西，楚寧辰就在旁邊打點著：“這是水粉，這是胭脂，這是楚郡特產的……”

將他帶來的所有東西都搬進來之後，他看了一眼她，仿佛這最後一眼，就會停留在他的心頭萬年之久。多餘的話也不會多說，只是簡單地告辭，就帶著眾人離開了。

待他走後，陳霜打開了那些箱子，那裏面有她愛吃的，喜歡的，楚郡的特產，還有他曾經經常給她買的那些小東西，面具，小糖人……裝滿了一個又一個的箱子。

小丫頭走進來，看著對著滿地箱子無聲流淚的天妃，心裏嘆息著。這世間相愛之人總是難以相守一生，是緣分不夠，也是時機不對。

若是他們可以晚一些遇見，那個時候的襄王還沒有成親，已經成王，而那個時候的天妃也沒有來到這孤獨的天界，還是和過去一樣無憂無慮的模樣，那個時候再見的話，或許就不會有任何人可以打擾到他們了。他已經有了實力，又怎會舍得她再受委屈。

“天妃，這些東西，奴婢幫您收起來吧。”得到了自家娘娘的應允，她喚來另外幾個人，一起將東西搬到了院內的倉庫。

楚寧辰離開以後，回到了天君為他安排的住處，那裏，還有他名正言順的妻子在等著他回去。是啊，他今天是怎麽了，想都不想就跑去他那裏，說著那些故事。

他想要怎樣的結局呢？那人如今是天妃，對他來說是一個可望不可即的距離，他這輩子都已經無法觸及，無法靠近。

原來在認清現實之後，盡管已經事先預想到了這個結局，可是為什麽，心還是會這麽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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