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離其實也算是高估了千嵐，她對在這個宴會上搞破壞真的沒有什麽興趣，就連這個宴會也並沒有多稀罕參加，只是她既然來了，也就不會讓大家都太難堪。至少在這裏，一切看起來都會是正常的，不會有任何的貓膩。

已經久坐了很久，天君才帶著天妃姍姍來遲。？所有人在他們進場的時候都跪地行禮，不能直視。千嵐有些好奇，她來到這天界還沒有見過天妃，她很好奇是怎麽樣的女人，可以得到天君的寵愛，將其帶到這宴會上來。

只是她轉念一想，這個宴會舉辦的日期，不正是步離母親離開的那天嗎？那人一直將這個宴會當做是懷念自己母親的地方，如今天君陡然地帶了另一個女人過來。兩個人都是天妃，那麽在他母親還在世的時候，兩個人就相當於是對手了。

天君在這個場合上帶著另一個女人來，那步離……想到步離，她悄悄地微擡頭，看了看身邊的男人。長發遮住那人的臉，讓她看不清其中的表情。

她轉過頭，有些自嘲地笑笑。步離是什麽人，用得著她來擔心嗎？那人一向都是內心即便再是驚濤駭浪，表面上看過去也都是不顯山不露水的樣子。

退一步來說，即便這人表面上可以表現出他的怒氣，她也沒有什麽資格去管，去寬慰。她想對於那人來說，她的關心一文不值，他非但不會聽自己的話，或許還會借機來嘲諷她。

說來奇怪，他們兩個不相容的人，她竟然對他的脾氣，秉性，知道的這麽清楚。仿佛就像是人間那種相互攙扶著生活一輩子的老夫妻，張口閉口間不用多說，就知道對方的想法。

似乎是被自己的這種想法給驚訝到了，千嵐甩了甩頭，強迫著自己不要再去往那方面想了。他們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不可能會有和解的那一天。除卻其他的，他們之間，可以說是擁有著深仇大恨。雖然不是她直接造成，但坦白來說，他的母親離世，還是因為天魔兩界的戰爭。

而步離這人，不是一個會輕易放下仇恨和偏見的。她都知道，所以什麽都不會想，也不會奢望。

好不容易等到天君天妃走上位置坐好，他揮了揮手：“眾卿平身。今日是家宴，還請不要太拘束於這君臣之禮。”眾人依舊是按照規矩，恭恭敬敬地起身，坐回原座。

位於主坐上的她，從剛剛踏進這座大殿的那一刻起，就看到了讓自己恨不得將之碎屍萬段的人。他還是和以前一樣，這麽多年的歲月仿佛沒有改變他分毫，一如當年初次見面的時候，翩翩公子，倚河而立。

這一路走來，她都盡力擡高自己的頭，目不斜視，仿佛這樣就可以更加地高人一等，就能踩下那人虛偽的面具。在天君一出現的時候，那人就隨著眾人一起跪拜，想必還並沒有看到她的模樣。

她突然就十分好奇，那人見到她的那一刻，會是怎樣的一副表情。吃驚？疑惑？無奈？還是後悔？只是不管是怎樣的表情，他們兩個人，或許都再也不可以回到過去了。事件不等人，也不留印記，它不會給你任何反悔的機會。

待到眾人平身，臺下那人也緩緩起立，他並未往臺上看一眼，只是像參加一個普通的宴會一般，自顧自地做著自己眼前的事。

是啊，那人一向都是如此性子，當年與她在一起時，只因心中有了一個人，對別的女人都不屑一顧，連最基本的普通的面對面都不會做。他們分別了這麽久，他的一些小習慣，她還是記得一清二楚。她心裏感慨萬分，原本滿滿心頭的恨，在見到那人的時候，卻全部都在那一瞬間煙消雲散。

可是，這輩子，究其一生，她都不可能再次嫁給愛情了。而她的愛情，也早就不屬於她了。看到那人身旁坐著的那個女人，她心頭一沈，這應該就是那個當時他父母為他指定的那門親事吧。

細細的觀察打量著那個女人，那人確實是一個美人胚子，舉手投足間都是富家子弟的模樣，與生俱來，不像她，這現在周身的氣派，氣場，都是在無數個沒有人陪伴的日日夜夜，一個人對著那銅鏡，練習著自己的儀態。

或許是她想的太過入神，眼神也直勾勾地看著那人所在的方向，目光熾烈。被這樣的目光盯著，誰都會感覺到不舒服，何況她的眼神帶著侵略性和探究性，使得人更加地不能忽略。 他不解，自己參加過幾次這個宴會，從沒有被人這樣子註視過，他心裏有些訝異，自己沒有得罪過這宴會上的任何人，天君在邀請人的時候也是有考慮的，不會讓兩個有深仇大恨的人參加同一個宴會。

他有些好奇，帶著疑惑，向那目光的來源望去，只是一眼，在看到天妃位置上坐著的那個人時，心狠狠地一顫，連手中的筷子都要拿不穩。如果，如果他沒有看錯的話，那坐在天君旁邊的，就是他年少時辜負的那個姑娘，是的，沒錯，是她。

她也看到了那人的目光，帶著震驚，還有一絲的痛苦。她心中冷笑，他在痛苦些什麽，當初那樣的局面，不正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嗎？現在看到她飛上枝頭變鳳凰，怎麽，後悔了嗎？後悔當初沒有妥善處理好他們的關系，現在後怕她來打擊報覆嗎？

兩個人有那麽幾秒鐘的對視，這一眼，仿佛跨越了千年，多年不見，因為現實分開的戀人們，再見面時卻已經被這時光隔出萬千溝壑，難以跨越。

因為她知道自己所有的思想都不可以表現出來， 所以她一直在壓抑著自己的情緒。這麽多年來，她沒有什麽別的本事，但是忍，就只有忍。她為了生存，已經忍了多年。

天君並沒有發現這些，他仍舊和往常的宴會一樣，舉杯對著全場：“這是天界舉辦的第十三場宴會了，感謝諸位的前來，和往年一樣，大家都不要過於拘束。另外，我今天需要介紹一下，我身邊的人，陳妃。”

她沒有想到天君會來介紹她。她本以為自己能被帶到這宴會上來就已經是那人開恩了，畢竟她的位份，是沒有什麽資格來參加這個宴會的，如今能坐在這裏，坐在眾人的面前，可以看一看那個人，她已經是心滿意足了，從來沒有想過，自己還會有被人介紹的機會。

天君肯介紹的人，肯帶來這宴會的人，就絕對不會是普通人，眾人都在為她行禮，心中揣測著她究竟是誰家的丫頭，可以被天君如此重視。或許這大殿上，也就只有他知道，自己只是一個沒有任何背景身份的小丫頭。

天君像是想起了什麽，對著臺下的人叫道：“襄王。”她不知是誰，看到臺下那人起身，跪在地上畢恭畢敬，這才了然。襄王，她也曾聽說過這個名號，是若說嘉靖王步離是天界赫赫有名的戰神，那麽襄王，可能就是楚郡的商業翹楚了。

記得當時聽到楚郡的時候，她的心還楞了一下。她就是那裏的人，只是過去從未聽說有哪家的公子被封了王，博得了天君的讚賞。只是沒有想到，冥冥之中，她以為自己早已經失去了那人的消息，和過去一刀兩斷，卻原來他們之間的聯系從來沒有斷過。

天君還曾賞給她一盒胭脂水粉，說是襄王帶來的。卻原來，就是他啊。時光仿佛又回到了從前，年少的他送給自己的第一件禮物就是一盒胭脂水粉，卻不料兜兜轉轉這麽多年，他竟然又給自己送來了東西，而且還是當年的回憶。

“臣在。”那人畢恭畢敬地跪下，收斂起臉上的所有情緒，裝作什麽都不知道一樣。只是天君下一句話，卻讓她驚訝，擔心。

“你來自楚郡？很巧，陳妃，也來自楚郡。”

她的心頭狠狠一跳，不知天君說這話的含義。她只是擔心被天君看出了些什麽來。她雖然一直都在收斂著自己的情緒，盡力不要讓外人看出她內心的波瀾，可是天君就坐在她的旁邊，想要發現自己的不對勁很是容易。

這個時候，她反而並不擔心自己的安危，而是害怕天君看出了，或者是早就知道她和那人的關系，從而對他不利。不論是在天界，魔界，還是軟弱的人界，君主的權威向來都是不容挑釁與忽視的，和天君的妃子曾經有過暧昧的關系，切不管妃子如何，那個人都不會被放過。

直到這個時候，她才覺得害怕，覺得後悔。她想，自己或許就不應該來到這裏，這個什麽宴會她也根本就沒有興趣，什麽身份地位，她可以什麽都不要了，只希望這樣的場面不要再出現就好。

時隔多年，原來她從來就沒有認清過自己的心，她以為自己不愛他，以為自己心已死，以為自己不愛了，可是在這個關鍵的，或許下一秒就會危及到他生命的那一刻，她恍然發覺。

原來這麽多年，愛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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