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送走了那幫嘰嘰喳喳心懷不軌的老臣，魔帝心中愈加地難以平靜。就是因為那丫頭的消息沒有用處，才讓他不得不在這幫老臣面前無法理直氣壯地擡頭說話。他這人從來都不是一個會任人指點的人，既然千嵐不肯好好配合，讓他在魔界失了面子，那麽他也會給那個丫頭一些教訓。

“來人，擺駕……那個女人的院子。”他不知那裏叫什麽，也從來都不會關註。在他看來，那只不過是他人生中的一個汙點而已。只不過現在這個汙點，終於可以派上它的用場罷了。

千嵐或許永遠都不會知道，她的母親在這個日子裏，究竟承受了多大的委屈和痛苦。其實每個人都沒有錯，都只是站在自己的立場上去考慮問題。

魔帝不愛她的母親，所以在他眼裏那人只是一個可以幫助他達成目的的工具。千嵐因為愛自己的母親，所以她覺得這種事情會殘忍。而步離，因為自己的事情，對這些人情，都已經感到麻木了。

魔帝離開那裏的時候，房間內已經算是血流成河，女人痛苦地跪在地上，捂著自己流血的手指，只是臉上的表情，已經是絕望和麻木了。她現在已經對生沒有了什麽期望，只是希望自己遠在天界的孩子，可以不再束手束腳，好好地活著。

她已經沒有什麽，可以留給這個她深愛的孩子了。

天界。天君喚人將步離召到他的書房內，並且吩咐著仙娥們不允許任何人來打擾他們，他和三皇子有要事商量，切不可被其他人打擾。

步離不知道天君叫他來是所謂何事。他記得自己和他最近一次的見面，也就是那個女人上次被他關進天牢那次，自那之後，兩個人也沒有再見面過了。父子間早已沒有了親情可言，他不知道要該如何面對這個男人。

天君看著自己的這個兒子，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對他，對他的母親虧欠的太多了。只是縱然他身為天界之君，也無法改變那些過去的事情。他想要彌補，可是他卻不願意接受，明明是血緣至親的兩個人，卻漸行漸遠，無法靠近。

看著天君楞楞地看著他，步離知道這人肯定又想起了他的母親。他心裏冷笑，如今再後悔又能怎樣，過去的都會過去，再怎樣也無濟於事。所以這些年，他都在盡力地不再想那些事情。

看著那人還是沒有要開口的意思，步離也不想再和他就這麽僵持下去。於是開口詢問道：“天君今日叫我來，有何吩咐？”

被他這麽一說，天君這才反應過來，心中不覺苦笑。這個關系果然是僵硬，這個兒子叫父親，竟然都用的是“天君”這樣的稱呼。他知道步離對他心存芥蒂很久，不是今日三言兩語就可以化解開這多年的隔閡。他不再糾結這個問題，今日前來，真的是有重要的事情。

“前一段時間，為父讓你修改天界軍隊陣列，這期間發生了很多事情，這件也就擱淺了下來。魔界每日都蠢蠢欲動，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撲上來反咬一口，如今這件事也應該被提上日程了。”天君說了這麽多，步離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天界軍隊陣列也確實要改一改了，自從天魔兩界停戰之後，軍隊的防衛和布置就一直都沒有改變過。且不說別的，就算他把千嵐那個女人看的再緊，自從知道了那女人手中存在過噬魂石這件東西後，步離都不確定曾經那人是否還用過那個東西，去蠱惑其他的人，從而獲得天界沒有改變過的陣列圖。

如果那件事真的發生過，那麽現在的天界，就真的是岌岌可危了。雖然他後來也在原有的基礎上做出了一些改變，可是就現在這個形勢來說，還是要再改變一下才是。現在這個亂世，不管是誰，都不能不防。這是這個生命交給他的東西。

“還請天君放心，兒臣自當全力以赴，五日後，必定會將新的天界軍隊陣列圖交給天君。”

天君揮了揮手，示意他下去，步離也沒有再做停留，轉身就離開了。他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如此決絕。這讓他想起了那個女人，當年她踏上戰場的那一刻，是不是也懷抱著如此決絕的一顆心。是失望，是解脫。

步離從天君的書房出來後，沒有再回蒼璃殿，而是直接去了兵營。他不喜歡將事情拖到最後，五天只是他給天君的一個最保險寬裕的時間，如果不出所料的話，三日之內他就可以完成。

自從上次那件事之後，步離就沒有再讓燭奕去盯那個女人，反正她要做的事也無非就是尋找一些有的沒的的消息，而自己能讓她探查到的，都只是些無關痛癢的小事罷了。他不確定那個女人手中到底還有沒有噬魂石，不想再讓燭奕去冒這個險了。她想要，就拿去好了。

噬魂石事件才過去三天，千嵐以為自己會有一段時間來休養生息，好好照顧綠竹，也讓自己平靜平靜。那天她正準備做些魔界的食物給綠竹，好好讓這孩子補補身子，只是正欲動身時，卻隱約聽到了千裏隼翅膀煽動所傳來的特殊的聲音。

她一怔，隨即就由身及心傳出了深深的無力感。她不知道，這樣的生活，究竟要什麽時候，才是一個盡頭。沒完沒了，無限循環。

認命般地走到窗邊，只是看到千裏隼腿上依舊綁著一個小布袋的時候，千嵐瞬間屏住了呼吸，然後，心跳加速。撲通撲通，像是要跳出身體。

她不會忘記，上一次，也是一個同樣的布袋子，她那時還不知道裏面會裝著怎樣的東西，所以也不會有什麽緊張的心情。可是現在不一樣，有了上一次的教訓，她不得不心驚。

千嵐小心翼翼地取下千裏隼腿上綁著的布袋，她忍著心中的波濤駭浪，拼命控制著自己忍不住顫抖的雙手，伸手輕輕解開布袋口的繩子。

下一秒，她感覺全世界仿佛都靜止了。全世界消失，只剩下了眼前這個布袋，和其中的東西。那是……是……

千嵐已經泣不成聲，連哭喊出來的力氣都已經失去。袋子中赫然裝著的，是母親的手指。她不會認錯，從小到大，是母親的手拉著她度過無數次的危機。盡管這只是一個手指，她伸手觸摸，幾欲昏厥。

從小到大的觸感，清晰地自手心傳向神經。

千嵐無力地跪下，雙手絞緊袋口，放於胸前。“母親……女兒不孝。”

綠竹只是去廚房裏通知了晚膳，當她回到房間的時候，就看見千嵐跪坐在窗前，她一楞，隨即反應過來，沖過去就抱著她，神色焦急。

“公主，公主您怎麽了？”她搖晃著跪地而坐失神的女子。那人沒有給她一點的反應，依舊眼神空洞地望著前方。她心裏更加著急，看到那人懷中緊抱的袋子，不知是何物。但是想必就是這個東西，讓公主變成如此的樣子。

顧不得一些主仆之間的禮儀，這個時候只有救公主才是最重要的，那些個什麽其他的，都不再是問題。

她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從千嵐手中奪過那個袋子，迫不及待地打開，只是在她看到其中的東西的那一刻，手突然送開，失聲尖叫。

“綠竹，這是母親。是母親……”千嵐看到綠竹的反應，抱緊了這個孩子。主仆兩人相互擁抱著，像是兩個冬夜裏要依偎著相互取暖的人。

千嵐沒有想到，魔帝竟然會做的這麽絕，難道上次的步離的行蹤還不能滿足他的野心嗎？本來揪下頭發對他人來說就已經是不能容忍的了。即便他再怎麽不喜歡母親，好歹是這麽多年的夫妻，為了一些可有可無真真假假的消息，真的要做的這麽絕嗎？這麽多年的夫妻情分，就真的一點都不存在了嗎？

那可是一根手指頭啊！就這麽被人生生砍了下來。她知道魔帝的為人性格，他在這麽做後肯定就是轉身離開，看都不會看母親一眼，也不會體貼到為她去請一個醫生來包紮傷口。如果那樣的傷口不及時處理的話，如果嚴重可是會致命的！

千嵐不敢再想下去，可是她不知道自己應該要怎麽做，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麽消息才能讓魔帝滿足。她現在除了冷靜，竟然真的別無他法。

伸手抹掉了眼淚，她慢慢地站起來，活動了一下自己因為久蹲而麻木的雙腿，然後扶起還在地上坐著的綠竹，心疼地擦掉她臉頰上的淚珠。

“綠竹，不要哭。我們除了哭什麽也做不了。所以我們要冷靜，日後，我一定會替母親報仇，你相信我。”

綠竹狠狠憋回自己的淚水，公主說的對，她不能哭，不能被別人看出來任何的蛛絲馬跡為了自己和公主，也為了可以早日救出夫人。她不能哭。

可是悲傷，又怎麽會是說忍住就可以忍住的呢？只是給自己一些心裏安慰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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