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離去後，林舒和便來找我。他威脅我說，他隨時能將所有同胞一網打盡。如果我幫他，他能省力，而我能免於一死。我表面上答應他，把大家騙來，然後騙他說煉丹需要七日。實際上，我將大家的元丹都收起來了。”

褚笑霜不可置信地將盒子接過，打開一看，竟真是族人們的元丹，正在盒中發著光。

聞人可臉色灰敗：“我已經不可能改變過去了。從我奪去一個無辜的人的身體之後，我就知道我走不上回頭路了。與林舒和勾結，眼睜睜看著梨煙姐姐被辜負，甚至最後將你們騙來林家，都是我的錯。”

他顫抖的雙手從懷中拿出一個更小的盒子，小心翼翼地拿著，想要遞給褚笑霜：“我終於煉制出了讓動物保持人形的丹藥。一共兩顆，一顆給了順溜。還有一顆，是留給你的。”他苦笑了一下，“但你好像，已經用不到了。”

他的雙眼已經逐漸睜不開了，身子緩緩向後面倒去：“我還是，回來得……太晚了。”

他的倒下揚起了一片塵土。身體逐漸化成光點。擺脫了那無辜被奪舍人的模樣，聞人可終於恢覆了自己原本的模樣。

清俊、面薄，總是臉紅，總是在褚笑霜身後，看著驕傲而張揚的小狐貍在林中亂跑。

最後，還是沒能將喜歡說出口。

但是，已經足夠了。

能與她並肩作戰這麽久，已經心滿意足了。

褚笑霜迷茫地站在原地，看著聞人可從那凡人模樣，變成他原本的人形模樣，再變成小狐貍模樣，直到徹底化作光點消失。

她伸出手，想要從空中抓住些什麽。

那些光點卻從她手中流失，最後什麽也不見了。

她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雖然方才與聞人可打鬥時感受到了疼痛，但其實都是皮外傷，根本沒有傷到要害。

而她方才，卻是招招致命。

她無力地蹲下身，捂住了自己的臉。臉上莫名出現的水漬，是汗是淚，她不想分清。

李長松守在她身邊。

她覺得，此時最應該做的事，應當是什麽都不做，只是默默地陪在她身旁。

陳書鶴從腰間袋子裏拿出一個小葫蘆，走到蹲在地上的褚笑霜面前，同樣蹲下。

他說：“褚姑娘，這是聞人可的魂魄，我方才將其收在這葫蘆中。至於怎麽處理，憑你的心意。”

褚笑霜瞬間擡起頭，激動地接過那葫蘆，抱在懷中，語無倫次地對陳書鶴說：“謝謝，謝謝你。”

她將發繩解下，用它綁住了葫蘆，戴在自己頸脖上。

帶上那裝著族人元丹的金盒，以及聞人可最後交給自己的丹藥。褚笑霜擦幹臉，鄭重地對李長松和陳書鶴說：“這次真的多謝你們了。雖然失去了竹林和很多族人，但最後我們保護的大部分族人都活下來了。接下來，我會和它們一起重新建設我們的家園。”

她正色道：“我為什麽一定要變成人的模樣呢？其實，原來的樣子就很好。我不必要的執著，讓大家都走上了通往災禍的道路。”她苦笑著，“突然好懷念做只小狐貍時，每天在田野間亂跑、鬧到人類肩膀上嚇唬他們的日子。”

“你們以後要找我幫忙，盡管告訴我。現在，我要離開這裏了。”

兩人心疼地看著她，李長松沈聲道：“保重。”

他們站著，看褚笑霜恢覆成狐貍模樣，脖間墜著還剩下的她所有的希望，飛躍這高墻。

待確認褚笑霜已經離開一段時間了，李長松便拉著陳書鶴，往方才林舒和離開的方向走：“去找林舒和算賬。”

方才林舒和也被褚笑霜傷了，此時正躺在榻上，等待著醫師來臨。

他瞧見門打開，還沒見到人，便不耐煩地皺眉：“怎麽才來。”

他擡起身子，卻發現來的是李陳二位，驚訝：“聞人可沒擋住你們？”

李長松陰森森地笑：“他沒擋住。而且，你完蛋了。”

陳書鶴正色道：“你毀害武北竹林，破萬年靈氣，傷無數生靈，已經破壞人間規則。現在你可以懺悔，但是將不會起作用。”

他閉眼低頭，口中念念有詞，伴隨著手中不斷搖晃的法器，林舒和感覺身體中似乎有什麽東西被逐漸抽離。

林舒和忍不住渾身發抖。他驚恐地問道：“你在幹什麽，快停下、停下！”

陳書鶴依舊保持那個模樣念著，好一會兒才停下。

林舒和無力地躺著，感覺身體裏的力量都流失了。

陳書鶴這才回答他剛才的問話：“這是氣運咒。你今後若做好事，氣運便能一點一點回來，但不一定能回到完全正常的樣子；如若你依舊做盡壞事，那麽你的生氣和氣運都會漸漸流逝。甚至，英年早逝也說不定。”

林舒和憤怒地摸著手邊，想要抓起什麽東西扔向陳書鶴，卻徒勞無功。只能抽出自己腦子下的枕頭，卻發現自己連扔它出去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無力地躺在榻上，眼睛卻狠狠地盯著陳書鶴和李長松：“你們給我等著，我一定不會放過你們的。”

李長松想抽出自己的大砍刀，被陳書鶴攔下了：“算了算了，不和他一般見識。”

勸完，陳書鶴便拉著李長松往外走：“現在不走，還真等著他恢覆了來找我麻煩嘛。”

李長松也順著他拉的方向往外走，走了一段路，才好奇地問道：“你說的那咒，真的假的？我怎麽沒聽說道士能對凡人有什麽懲治的法咒。”

陳書鶴聳聳肩：“當然是假的咯。照他這行事，今後應該討不到什麽好處的。不過，有一件事是真的，就是我悄悄算了一卦，他們林家運勢在往下走。所以我剛才說的話，也不全是假的嘛。”

李長松默默地給他豎起一個讚揚的手勢。

再次翻越林府的高墻，熱烈的太陽重新灑在他們身上。

李長松迷茫地擡頭，被強光刺激地瞇起眼睛。現在只能以人形出現，不能回畫卷，也不會被陽光消滅。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陳書鶴看著面色消沈的她，以為李長松還在想褚笑霜，便安慰道：“放心吧，褚笑霜是紫色九尾狐，今後就算遇到什麽也多能逢兇化吉的。九條命耶，可能比你我都活得長。”

李長松聽完，更悲傷了：“比我活得長，那不是很明顯的事嗎。”

陳書鶴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說了什麽混賬話，吐吐舌頭，眼觀鼻鼻觀心，低頭認錯。

回到周家客棧。

兩人簡單地收拾完行李，便直接去敲孫寧文的門。

孫寧文打開門，發現是他們兩個，神色有些驚訝、有些開心：“你們決定好了什麽時候走嗎？”

李長松撥開擋在門口的他，走進去，徑自找了個小凳坐下：“就是現在，我們都沒什麽要帶的。現在急著走，怕林舒和尋仇。你快點收拾吧。”

孫寧文的嘴角忍不住微微翹起：“好。”

孫寧文，一個來去無牽掛的單身漢，身上本就沒帶什麽東西。

他覺得，像陳書鶴那樣背著幾個包袱在身上，太沒有形象。還是自己這樣拿著扇子翩翩風度的樣子，最迷人。也不知道李姑娘是喜歡這個陳家的米蟲哪一點。

“啊嘁——”陳書鶴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李長松打趣他：“有人在想你哦。”

陳書鶴臉紅著搖搖頭：“不會吧。”

孫寧文收拾東西的手默默頓了一下。

在李長松的再三催促下，他以快於往常幾倍的速度整理好了行裝。

“就這？”旁觀的兩人異口同聲。

孫寧文現在的模樣，和他們方才進來時看到的模樣，區別只在於腰上多了個模樣精美的小袋子。

陳書鶴狐疑地問道：“你就沒有衣服要帶嗎？”

孫寧文微笑：“我一般都現買。留下的衣服會讓店小二處理，給了幫忙費的那種。”

陳書鶴的心被戳中了：“嗚嗚，奢侈。”

李長松笑瞇瞇地湊近孫寧文，貼近他的眼睛，問道：“你家世如何，可未婚配？”

陳書鶴的心再一次被戳中了：“嗚嗚，小樹，咱們貧賤不能移！”

孫寧文臉上飄過不自然的紅暈：“家世尚可，尚未婚配，歡迎適齡女子前來洽談。”

見兩人都不搭理自己，陳書鶴憤憤地站到他倆中間，隔開他們：“也歡迎歡迎我這種適齡男子吧！”

李長松哈哈大笑，一手一個，將兩人推出了門。

樓梯傳來響動，眼明手快的周老板擡眼，就看見了同行的三人。察覺他們身上背著包袱，便搖晃著大肚子趕到幾人面前：“哎呀，李姑娘，陳公子、孫公子，你們這是要退房了嗎？”

三人點點頭。

周老板揚起手，周一迅速察覺到老板的命令，立馬趕了過來，像竹筒倒豆子般：“孫公子住宿一晚，二兩；用餐，三兩銀子。李姑娘、陳公子住宿三晚，十二兩銀子；用餐，五十兩銀子；額外打雜費，五兩銀子。孫公子押金抵扣之後，歸還五兩銀子；陳公子押金抵扣之後，還差七兩銀子。”

陳書鶴淡定地點點頭，手摸向袋子，感受到不一樣的觸感，瞬間呆滯住，望向李長松。

李長松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的銀子在竹林裏就散光了啊！等等——“你什麽時候交的押金？！還那麽多！”

陳書鶴不好意思地撓撓腦袋：“他說大家一般都會付押金嘛。沒想到居然還不夠。”

李長松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臉。

站在一旁的孫寧文，默默挺直了自己的腰桿，清了清嗓子。

李長松眼前一亮：“孫大哥——”

孫寧文微笑著點頭：“賢妹莫慌。”

他轉頭對周一說：“我那五兩銀子算他們的，再補給你二兩，便兩清了。”

周一抱著上菜板，點點頭。

終於結清欠款，三人一同走出客棧，陳書鶴悶悶不樂地低著頭。

從未覺得沒錢的日子這麽不好過過。

耳邊一男一女的交談聲傳來，刺痛了陳書鶴的小心靈。

突然，有人碰了碰他的手肘，還笑著對他說：“餵，幹嘛悶悶不樂，你不說話我都沒那麽開心啦！”

李長松笑眼彎彎地看著陳書鶴，他呆呆的樣子也很可愛耶。

陳書鶴抿著嘴，看著愉快的李長松，感覺自己也快樂起來了。

站在一旁的孫寧文無語望天：嗯，忙活半天，原來我還是個局外人。

作者有話要說：

總感覺寫著寫著有點bug，但記不起哪裏有問題了。

下一章是新地圖，不過我的存稿都發完了555

雖然也沒人會催更，但還是想要一天一更吧。不過最近有點懶，畢竟國慶七天假要到來了寶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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