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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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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蘭葉當場腦袋一懵,飛快扭頭看身側跪著的柳傾和。

比她高出了半個頭的青年此刻一身羅裙,面塗脂粉,被修飾了硬朗的輪廓,顯得柔婉了不少,從外表看,只不過是一個略顯高挑的女子罷了。

賀蘭葉這才發現問題出在哪裏,頭疼地搗了搗旁邊的柳傾和:“你用本音說話。”

喊了半天的人了,柳傾和居然還用的是女子的偽聲。

也難怪娘親嬸娘,竟然把她們當做了……

頂著平氏周氏茫然的眼神,柳傾和這才發覺自己疏忽大意了個什麽樣的問題,趕緊清了清嗓子,用他原本清朗的聲音重新喊了聲:“岳母。”

這一次,他的聲音實打實的把身前的兩個長輩鎮住了。

平氏一楞,與周氏交換了個眼神,她還以為這是兒媳故意練得聲音,周氏倒比她要靈敏的多,很快摸清楚了其中問題,瞪大了眼睛死死打量著這個‘侄媳婦’。

上一次仔細看人家的時候,還是柳五初初嫁過來時,那個時候正是少年身形抽條猛長的時候,距今不足一年,人長高了不少,肩膀也寬厚了。

更重要的是,他男兒身形的特征在不知情的情況下還能遮掩,若是有人知曉了,刻意尋摸疏漏,也容易看出問題來。

周氏就這麽來來回回把眼前的侄媳婦看了幾遍,這才小心翼翼拽了拽平氏,惶惶然耳語道:“嫂子,咱們這媳婦好像是……是個……兒郎!”

平氏還沒有轉過來彎:“什麽兒郎?”

周氏打了個眼神。

趁著平氏轉過來之前,賀蘭葉特別無奈的把柳傾和的帕子攥在自己手裏,粗魯的轉過身去給他擦臉。

脂粉不是隨手就能塗擦掉的,她用了大力,蹭的柳傾和臉都變了形,疼得青年嘶了一聲,卻不敢躲,老老實實站在原地任由眼前的小姑娘給他擦臉。

幹擦沒有擦掉多少,賀蘭葉想了想直接把桌上一杯放涼了的茶水倒在帕子上,濕漉漉的帕子打在柳傾和臉上,三兩下蹭掉了他臉上的脂粉,露出他本來俊朗的容貌。

正值最好年華的少年變化極快,若說一年前他還能裝一裝,一年後的今天,擦掉臉上用來偽裝的脂粉,那張已經棱角分明的清雋容顏清清楚楚說明著他的性別。

平氏張大了嘴,不敢置信般看著自己的兒媳婦在賀蘭葉手上三倆下擦了妝容,變成了……一個青年?

還穿著女裝梳著婦人髻的高大青年一點違和感都沒有,等賀蘭葉收了帕子,隨手擡袖抹了抹臉上濕漉漉的茶水,纖長的睫毛一眨,凝結在睫毛上的茶水啪嗒滴落在腮邊,他擡手摸了去的同時露出一個靦腆的笑,又重新喊了句:“岳母。”

男兒家的聲音,男兒家的容貌,在留意註意之後清楚能察覺的男兒家的體態,這一切落在平氏的眼中,不亞於一道天雷。

她哆嗦著唇,不敢置信看著自己女兒:“三郎?”

她無不虛弱喊了聲,聲音中充滿了惶惶然。

賀蘭葉趕緊扔了手中帕子,扶著平氏坐下了。她想了想,打算用最簡單的方式給她娘解釋這件事。

“柳五其實是男兒。娘您也知道,有些人家小郎君身體不好,就充作女兒養的。”

這是很多地方都有的一個習俗,漠北也有紮耳洞穿裙子的小郎君,故此賀蘭葉就扯這個習俗來說。

平氏可不信:“誰家把兒子充女兒養能養到嫁人?”

賀蘭葉一噎,她給柳傾和打了個眼神。

柳傾和趕緊上前來對平氏拱了拱手。平氏看著擦了妝容後還穿著羅裙的柳傾和,只覺著眼睛疼,扭過頭去假裝看不見。

“岳母,其實是這樣的……”柳傾和斟酌著把賀蘭葉扯得謊圓了回來,“我在家中的確充作女兒養,後來外頭都當我是女兒家,到了年紀有人來求娶,偏偏我還不能說出去。真巧了我與葉兒相識,她愁嫁娶的問題,我也愁,索性就……”

“索性什麽索性?”平氏聽得差點跳起來了,她攥著女兒的手,難得硬氣了一把,“你什麽情況為什麽不和我家裏說?你這是騙婚!”

柳傾和啞口無言。

他一個女婿,可不敢跟岳母爭辯,只能委屈巴巴地去看賀蘭葉。

賀蘭葉也頭疼,她喊了句:“娘……”

“別叫我!”平氏松開她的手,捂著臉又要哭,“這都是什麽事!她嬸,你聽聽,這都是什麽事喲!”

周氏也難得對著賀蘭葉兇了句:“不知深淺的丫頭,你怎麽辦得出這種事來!”

賀蘭葉驟然被罵,也一頭霧水:“我怎麽了……這不是剛好麽?”

話還沒有說完,平氏眼淚一抹,順手抄起交椅旁邊放著的一個腳凳,劈頭蓋臉就朝著柳傾和砸過去。

“不要臉的騙婚混蛋,還不滾遠些!”

柳傾和被砸的也懵了,眼見著屋裏頭娘親嬸娘的手邊有啥就砸啥,難得喧囂的陣仗讓一直頂梁柱的家主賀蘭葉都不敢正面迎上,趕緊縮著脖子拽著柳傾和躲閃避風頭。

被打中幾下的小兩口好不容易才逃出門去,站在臺階下面面相覷。

“岳母為何打我?”

賀蘭葉也納悶:“我怎麽知道。”

可即使不知道娘親為什麽忽然生氣,賀蘭葉還是知道,定然是她這事辦的不妥當。

小兩口好容易回了闊別月餘的新房,兩人這才發現,眼見著快立冬了他們居然身上都汗濕了一層。

屋裏頭柳傾和的衣衫大多還是春秋的,再厚一些的都是剛剛兩個陪嫁丫頭放進來的。他這會兒狼狽得很,屋裏頭也懶得繼續做女裝打扮,索性學以前去穿賀蘭葉的衣衫。

他套了一半,忽地發現屋裏頭賀蘭葉的衣衫,他穿著已經小了。

不得已,柳傾和只能重新翻出一套亞藍色棉裙換上去把一臉的茶水洗掉。

賀蘭葉找出了張紙,鋪在桌上正在寫著什麽。

她總覺著娘親的態度有些讓她搞不明白為何,明明是個正巧的好事,怎麽就打起他們來了呢?

長這麽大第一次挨打,賀蘭葉覺著她也委屈吧啦的。

柳傾和洗了臉過來看她寫在紙上的內容,噗嗤笑了:“別猜了,我大概知道岳母是怎麽回事了。”

賀蘭葉放下筆嘆氣:“我都摸不透我娘怎麽想的,你怎麽知道?”

柳傾和才不告訴賀蘭葉,是憑借著平氏罵他的那兩句話。

騙婚的混蛋什麽的,這一聽就是把平氏本來擺在婆婆的身份打破,重回到岳母的身份。她不再是往家裏娶媳婦的狀態,而是要嫁女兒。

這好生生的女兒冷不丁被人就這麽哄著成了親,生氣也是難免的。

柳傾和手指頭敲了敲桌子,簡略道:“不過是岳母心疼你罷了。”

同樣的事情推換到他身上,養的寶貝女兒莫名其妙被一個不知根底的男人騙著成了親,別說打兩下了,說不得他要做出什麽不得了的事來。

賀蘭葉大概了解了,嘆了口氣:“你可千萬順著我娘一些。”

“定然。”柳傾和得意洋洋道,“你該知道,岳母看女婿時日久了就順了,要不了多久,岳母定然待我就親近了。”

賀蘭葉不想打破柳傾和的幻想,只得搖搖頭換了個話題:“你怎麽的出來的這麽巧,說到你就來了。”

“說巧也不巧,”柳傾和道,“今兒你回來,我正巧無事在家,得了消息趕緊裝扮了回來。底下人說你去了阿家房裏,我就去接你,同時給長輩們問個好。哪曾想走到門口就聽見阿家又在攛掇著你休妻了。”

柳傾和臉色不太好。他已經經歷了好幾次險被‘休妻’了,不是他娘就是賀蘭葉的娘,他能維持下來也是極其不容易。

賀蘭葉也覺著他們這個婚事能維持到現在實屬艱難,拍了拍柳傾和的手,以示安慰。

“剛剛太亂了,我也沒有來得及問你,傷可好全了?”柳傾和反手捏著她的手,不太放心。

賀蘭葉安撫道:“好了,沒有好全我哥哥也不放我走啊。”

“那就好。”柳傾和提起賀蘭葉受傷這件事,臉色就暗沈了下來,“這筆賬我記下來了,等清算的時候,如數加到齊沼頭上。”

賀蘭葉有些時候沒有聽到這個人的名字了。想到齊沼,她的笑意也收斂了,垂著眸問道:“齊沼可押解回來了?”

“嗯。”柳傾和起身彎腰一把打橫抱起賀蘭葉,一邊說著一邊抱著她往床榻走。

“他押送回來已經半個月了,一直不肯認罪,之前收集的罪證還不夠,要等著幾方將他罪證匯合,最好是把楚陽候府的底子抄起來,才不需要他的口供就能明了罪證。”

賀蘭葉背接觸到柔軟的床榻,眨了眨眼問伸手就來解她衣帶的柳傾和:“他的罪證還不夠麽,那場大火……”

“沒有目的,無法給他判定。”柳傾和很快就把賀蘭葉身上兩層衣襟剝開,頭也不擡道。

賀蘭葉按住他的手:“……你想幹嘛?”

“看一下你的傷,”柳傾和低頭把她衣裳剝開,露出小衣的時候,有些頭疼,“怎麽還穿著?”

“別給我脫,都說了沒事了。”賀蘭葉笑著要躲開,伸手重新給自己把衣裳系上。

柳傾和偏不,壓在她身上不肯起來,撒嬌賣癡:“讓我看看我才放心。”

兩個人難得從剛剛緊張之中放松出來,柳傾和有意讓賀蘭葉跟放松些,故意鬧她,又是撓她癢癢,又是在她身上拱著蹭臉蛋,逗得賀蘭葉直笑。

“別鬧了……”

賀蘭葉臉上浮起了潮紅,比起之前要多了許多血色,粉撲撲的十分可愛,惹得柳傾和一口輕輕咬在了她臉蛋上,用牙齒細磨著她。

“就鬧你……”

兩個人滾作一團,一個躲一個追的,被子亂成一團,嬉笑聲都傳出了門。

正在兩人毫無防備的時候,門被嘎吱一聲推開了,平氏手中端著一個托盤,放著兩碗熱氣騰騰的細面,帶著一絲忐忑進來剛要招呼被她亂打一氣的女兒並兒媳,軟話還沒有說出口,就看見裹在床上的柳傾和壓著她女兒,親著她女兒的臉蛋。

剎那間,剛剛說服自己的平氏悲從中來,托盤啪嗒掉在地上,兩只碗碎的一地渣。她捂著胸口,眼含淚花指著床上呆滯的兩個人,哆嗦了半天,最終什麽話也說不出來,含恨掩面奔走。

猝不及防被娘親看見胡鬧一面的賀蘭葉呆滯地看著求和的娘親被刺激離開,她沈默了片刻,轉而對已經僵硬的柳傾和真誠感慨道:“我覺著你做不了賀蘭家的兒媳婦了。”

柳傾和也嚇了一跳,掩著面嘆息,半響,他掙紮著:“我做的了賀蘭家的女婿就行。”

“你覺著這個樣子,我娘還會認你?”賀蘭葉推開柳傾和,坐起身來,整理了自己的衣裳,認真建議道,“柳五,你最好還是躲出去的好,別讓我娘看見你。”

柳傾和心心念念了半個月的媳婦兒好不容易回來,就因為他犯的這種愚蠢的錯誤要分開,簡直不能接受。

他頹然趴在被子上懨懨嘆息:“我怎麽就這麽忍不住……”

賀蘭葉懶懶看了他一眼,施舍般拍了拍他松散的發髻:“下次可要記得鎖門。”

柳傾和嘆了口氣,抹把臉坐起身來,看著地上掀翻的面碗,拍了自己臉頰一巴掌。一扭頭,看見賀蘭葉已經收拾了下了榻,眼看著她要往出走,連忙問道:“你做什麽去?”

“掃地。”

柳傾和趕緊搶了活計,手腳生疏把房間打掃了遍。

過了會兒,周氏板著臉敲了敲門,屋裏頭小兩口還在收拾,一看見嬸娘,趕緊停了手上活計。

周氏掃了眼兩個人,幹巴巴道:“五……你,跟我來。”

賀蘭葉上前問了句:“嬸娘找他有什麽事?”

面對柳傾和周氏板著臉冷冰冰的,面對賀蘭葉,她有些生氣又無奈,白了她一眼:“我找他能有什麽事,還不是你娘有事要說。”

“岳母找我?”柳傾和精神一震,扔了掃帚趕緊整理了下衣裙,緊張兮兮的,“岳母可有說什麽?”

“你那兒那麽多話,跟著來就是!”周氏對眼前的柳傾和跟以往對侄媳婦的溫柔態度簡直天差地別,柳傾和一個字都不敢說,受氣小媳婦似的跟在嬸嬸身後,給賀蘭葉打了眼神趕緊跟著出去了。

賀蘭葉一個人留在屋中,不知道娘找柳五到底有什麽事。

她等得心急,茶水都喝了兩壺了,也不見人回來。等不住的她起身開門,正準備去接人,碰巧看見柳傾和低著頭慢吞吞走了回來。

“柳五!”

賀蘭葉迎了上去,連忙問道:“怎麽樣?”

她倒不擔心娘親為難柳傾和,且不說她娘是個軟和人,沒有什麽脾氣,就單純現在的局面,木已成舟,娘也不會說些什麽過分的話。

只是柳傾和看起來十分的陰郁,垂眸抿唇,聽見她的聲音擡頭的那一瞬間,賀蘭葉居然看見了一絲狠意。

“……柳五?”

柳傾和在賀蘭葉的面前,一貫都溫柔小意,難得冷下臉來,竟然像是換了個人一般的陌生。

賀蘭葉腳步硬生生一頓,沒有繼續靠近。

她感覺有一絲不對勁。

柳傾和也沒有說話,垂著眸從她身側走過,等他進了門去,賀蘭葉吹了會兒風,沿著走廊回去。

柳傾和沒有關門,她慢吞吞走進去,反手鎖上門時,聽見屋子裏背對她而站的柳傾和輕聲而低沈道:“賀蘭葉,你是不是有什麽瞞著我?”

賀蘭葉一頓。

她瞞著柳傾和的事太多了,忽然被這麽一問,她居然都不知道柳傾和問的是什麽。

“你說什麽?”

她想了想,說道:“娘給你說什麽了?”

思來想去,柳傾和的態度變化是從被娘叫過去之後產生的,那麽只會是娘說了什麽。

娘能說什麽?還是她一直瞞著柳傾和的?

賀蘭葉還沒有想透,就見柳傾和緩緩轉過身來。

他眼睛有些發紅,攥緊著拳頭像是在極度忍耐著:“……賀蘭,你從來沒有對我說過你的籌謀與安排。”

“你是不是過了年就要回漠北?”

賀蘭葉一楞,她連忙道:“……娘告訴你的?”

柳傾和沒有回答她的話,反而繼續追問道:“回去漠北之後,是不是就不回來臨陽了?”

賀蘭葉有些慌,在原來的計劃之中,事情做完了,就離開臨陽回去漠北,而的確她也沒有再回臨陽的準備。

她一直帶在身邊留在鏢局的常恩顯,就是專門給臨陽分局準備的分局當家。

找到了哥哥,一切都已經準備就緒,柳傾和的話,沒有錯。

“我呢?”柳傾和輕飄飄問道,“你是打算把我扔在臨陽,假裝不存在?”

“當然不是!”賀蘭葉連忙說道,“你當然是……”

當然……當然跟她回臨陽麽?

賀蘭葉話到一半,說不出口了。

她這才明白柳傾和為何會這般無法抑制的怒意了。

柳傾和定定看著她,自嘲般說道:“你明知道我的身份,我怎麽跟你回漠北?賀蘭,你告訴我,我怎麽跟你回漠北?”

柳傾和直勾勾看著眼前已經慌了神的小姑娘,半響,他低聲委屈道:“賀蘭葉,你規劃的未來沒有給我留位置。”

作者有話要說:柳傾和:你的未來沒有我qaq

賀蘭葉:添上添上馬上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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