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0章 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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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0章 無奈
第1250章
毫無疑問，許秀才的想法到底還是太過天真了一些。
陳主簿就算當初再怎樣看重於他，如今眼瞧著許秀才命不久矣，卻也沒有出錢出力來替許秀才養兒子的道理。
畢竟他與許秀才之間的關系，還沒有親密到那樣的一種地步。
雖說事情並不是沒有個折中的法子，但凡大戶人家都有家生的奴婢，因著是打小培養起來的，用得放心。
如果許秀才願意讓他的兒女入了奴籍，等許嬌容、許仙這姐弟兩個長大一些了，陳主簿也願意給他們一個好點的前程。
但許秀才有功名在身，許家也是書香門第。
即便許秀才一旦亡故，他的這對兒女無人照料，大概率將很難避免被生生餓死的慘厄。
或許入到奴籍，對自己的子女來講也未嘗不是一種出路，但奴籍好入不好出，一旦做了奴婢，那麽便是生生世世，子子孫孫好幾代人的事，許秀才絕對做不出這樣的決定來。
因著很清楚許秀才的脾氣性格，知道許秀才絕對不會原因接受這樣的一個方案。
所以，陳主簿便也就沒有將之真正講說出來，只隱晦的對許秀才提了幾句，見許秀才並不願意以後，遂說了句“無能為力”，而後便打發管家又取了幾兩碎銀子來，準備並著先前並未送出去的那點銀子，一並交給到許秀才的手上。
如此，也算是全了他與許秀才相交這麽多年的情誼。
不過，對於陳主簿送出的這些銀子，許秀才卻是無論如何也不願意將其接下的。
他今日過來本就已丟盡了讀書人的體面，如果再拿了陳主簿的這些銀子回去，那他與街頭巷尾的那些個乞丐們相比，又還有什麽區別呢？
推辭了陳主簿的好意，心中已然萬念俱灰的許秀才，就好似一具行屍走肉一樣，沖著陳主簿拱了拱手，就準備告辭離開。
可他到底是強撐著病體過來的，能堅持這麽久的時間已是不易。
此刻心緒激蕩之下，才剛轉過身去，便見到許秀才的身子晃了幾晃，一口鮮血，便又從他的喉間咳了出來。
不過對此，許秀才心裏卻並沒有任何的多餘想法，他反而在笑，笑他自己，確實已是個將死之人了。
人間多少無奈事。
許秀才知道自己今日過來求告陳主簿，本就算是強人所難。
此刻斷絕了最後的一分希望以後，便準備回到家去，守著自己的一雙兒女，渡過自己此生最後的時光。
眼看著許秀才此刻踉踉蹌蹌的姿態，陳主簿瞧著心裏發堵，他輕嘆口氣，招呼著管家先將許秀才扶到一旁的座椅上去休息。
“快，快些扶他坐著！”
同時，又朝著外頭喊了一聲，叫婢女們趕緊送一碗參茶過來。
陳主簿的這些安排，並沒能叫許秀才的眼光裏現出多少的波動。
陳主簿瞧得無奈，只能沖著許秀才搖頭輕嘆出聲，“賢侄吶，你啊……”
等灌了碗參茶下肚，見許秀才的面色又稍稍恢覆了幾分紅潤。
陳主簿這才嘆息著沖許秀才問道，“你可還記得本縣的李捕頭？就是以前衙門裏脾氣又臭又硬的那個？”
許秀才初時並不清楚陳主簿為何會突然提起早在前年就已因著身體原因辭官不做的李捕頭，但等陳主簿說了一陣以後，總算是明白了陳主簿話裏的深意。
原來，那位李捕頭身上雖只有個捕頭的名號，根本就算不得是有品級的朝廷官員，不過就只是縣衙裏的一個小吏罷了。
但無論這種小小的胥吏在上層人眼裏瞧著是多麽的沒有地位，但在尋常百姓眼中看來，到底也能算是個有身份的官老爺。
卻說李捕頭家裏有個兒子，已經十五六歲的年紀了，算是適齡。
近些時日裏正在替他的兒子尋找婚配的人選，還放出了話，說需得是知書達理識字懂事的姑娘，才能進得了他家的家門。
可也不想想，李捕頭自己鬥大的字不識一個，在讀書人的眼裏也很難看得起他這樣一個小小胥吏，就算誰家裏真有適齡的姑娘，以李捕頭所提出的那些條件，什麽樣的好門戶嫁不得，偏又非得往他一個胥吏家去，平白惹人恥笑？
陳主簿早前聽說這件事時也只是當成玩笑聽過便罷，但在此時，他卻鄭重其事的對李秀才提起了這件事情。
末了，還沖著李秀才問了一句，“我記得你家嬌容，該是已有十三歲了？”
沈默多時的許秀才，在聽到陳主簿的這聲問話以後，總算是出聲搭了話，“還有兩月十三。”
古人出嫁成親從來都早，許多姑娘只十一二歲就許了人家。
如許家這樣，許嬌容已快要到了十三歲的年紀卻仍然沒有定下個夫家的情況，還是因為許娘子去得早，而許秀才這些年來操勞許多，又實在沒有閑工夫來顧及此事的緣故。
已然聽陳主簿講了這麽多，許秀才哪裏能不明白陳主簿話裏的意思？
給許嬌容定個親事，尋個夫家。
這樣的話，就算自己去了，看在兩家的姻親關系上，對方也斷不會讓許嬌容與許仙姐弟兩個餓死。
短時間裏，許秀才當然沒法兒立時下定決心。
同陳主簿道了別，有些渾渾噩噩的許秀才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的自己家。
瞧著家中才剛替弟弟洗了衣服，眼下正踩著小凳，在鍋竈上煮飯的女兒嬌容，再看一眼在院裏拿著根樹枝，正在地上一筆一劃練著字的兒子許仙，許秀才的眼眶登時就變得通紅一片。
這是他的兒女，可他這個做父親的，卻終究已沒法兒再護持著他們漸漸長大。
早些年裏，許秀才也曾與李捕頭打過一些交道，知道那人的脾氣雖是粗俗，但終究也是個心地良善的好人，在捕頭任上，幫過不少的窮苦百姓。
他家兒子，自己前幾年也曾見過一次，是個虎頭虎腦的小子，隨了他爹，有一膀子的好力氣。
用力的抿了抿唇，許秀才挪著步子來到廚房邊上，示意女兒先放下手頭的活計，到自己這邊來說話。
“嬌容，爹爹且問你一句。”
“你，想要嫁人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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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無疑問，許秀才的想法到底還是太過天真了一些。
陳主簿就算當初再怎樣看重於他，如今眼瞧著許秀才命不久矣，卻也沒有出錢出力來替許秀才養兒子的道理。
畢竟他與許秀才之間的關系，還沒有親密到那樣的一種地步。
雖說事情並不是沒有個折中的法子，但凡大戶人家都有家生的奴婢，因著是打小培養起來的，用得放心。
如果許秀才願意讓他的兒女入了奴籍，等許嬌容、許仙這姐弟兩個長大一些了，陳主簿也願意給他們一個好點的前程。
但許秀才有功名在身，許家也是書香門第。
即便許秀才一旦亡故，他的這對兒女無人照料，大概率將很難避免被生生餓死的慘厄。
或許入到奴籍，對自己的子女來講也未嘗不是一種出路，但奴籍好入不好出，一旦做了奴婢，那麽便是生生世世，子子孫孫好幾代人的事，許秀才絕對做不出這樣的決定來。
因著很清楚許秀才的脾氣性格，知道許秀才絕對不會原因接受這樣的一個方案。
所以，陳主簿便也就沒有將之真正講說出來，只隱晦的對許秀才提了幾句，見許秀才並不願意以後，遂說了句“無能為力”，而後便打發管家又取了幾兩碎銀子來，準備並著先前並未送出去的那點銀子，一並交給到許秀才的手上。
如此，也算是全了他與許秀才相交這麽多年的情誼。
不過，對於陳主簿送出的這些銀子，許秀才卻是無論如何也不願意將其接下的。
他今日過來本就已丟盡了讀書人的體面，如果再拿了陳主簿的這些銀子回去，那他與街頭巷尾的那些個乞丐們相比，又還有什麽區別呢？
推辭了陳主簿的好意，心中已然萬念俱灰的許秀才，就好似一具行屍走肉一樣，沖著陳主簿拱了拱手，就準備告辭離開。
可他到底是強撐著病體過來的，能堅持這麽久的時間已是不易。
此刻心緒激蕩之下，才剛轉過身去，便見到許秀才的身子晃了幾晃，一口鮮血，便又從他的喉間咳了出來。
不過對此，許秀才心裏卻並沒有任何的多餘想法，他反而在笑，笑他自己，確實已是個將死之人了。
人間多少無奈事。
許秀才知道自己今日過來求告陳主簿，本就算是強人所難。
此刻斷絕了最後的一分希望以後，便準備回到家去，守著自己的一雙兒女，渡過自己此生最後的時光。
眼看著許秀才此刻踉踉蹌蹌的姿態，陳主簿瞧著心裏發堵，他輕嘆口氣，招呼著管家先將許秀才扶到一旁的座椅上去休息。
“快，快些扶他坐著！”
同時，又朝著外頭喊了一聲，叫婢女們趕緊送一碗參茶過來。
陳主簿的這些安排，並沒能叫許秀才的眼光裏現出多少的波動。
陳主簿瞧得無奈，只能沖著許秀才搖頭輕嘆出聲，“賢侄吶，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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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主簿這才嘆息著沖許秀才問道，“你可還記得本縣的李捕頭？就是以前衙門裏脾氣又臭又硬的那個？”
許秀才初時並不清楚陳主簿為何會突然提起早在前年就已因著身體原因辭官不做的李捕頭，但等陳主簿說了一陣以後，總算是明白了陳主簿話裏的深意。
原來，那位李捕頭身上雖只有個捕頭的名號，根本就算不得是有品級的朝廷官員，不過就只是縣衙裏的一個小吏罷了。
但無論這種小小的胥吏在上層人眼裏瞧著是多麽的沒有地位，但在尋常百姓眼中看來，到底也能算是個有身份的官老爺。
卻說李捕頭家裏有個兒子，已經十五六歲的年紀了，算是適齡。
近些時日裏正在替他的兒子尋找婚配的人選，還放出了話，說需得是知書達理識字懂事的姑娘，才能進得了他家的家門。
可也不想想，李捕頭自己鬥大的字不識一個，在讀書人的眼裏也很難看得起他這樣一個小小胥吏，就算誰家裏真有適齡的姑娘，以李捕頭所提出的那些條件，什麽樣的好門戶嫁不得，偏又非得往他一個胥吏家去，平白惹人恥笑？
陳主簿早前聽說這件事時也只是當成玩笑聽過便罷，但在此時，他卻鄭重其事的對李秀才提起了這件事情。
末了，還沖著李秀才問了一句，“我記得你家嬌容，該是已有十三歲了？”
沈默多時的許秀才，在聽到陳主簿的這聲問話以後，總算是出聲搭了話，“還有兩月十三。”
古人出嫁成親從來都早，許多姑娘只十一二歲就許了人家。
如許家這樣，許嬌容已快要到了十三歲的年紀卻仍然沒有定下個夫家的情況，還是因為許娘子去得早，而許秀才這些年來操勞許多，又實在沒有閑工夫來顧及此事的緣故。
已然聽陳主簿講了這麽多，許秀才哪裏能不明白陳主簿話裏的意思？
給許嬌容定個親事，尋個夫家。
這樣的話，就算自己去了，看在兩家的姻親關系上，對方也斷不會讓許嬌容與許仙姐弟兩個餓死。
短時間裏，許秀才當然沒法兒立時下定決心。
同陳主簿道了別，有些渾渾噩噩的許秀才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的自己家。
瞧著家中才剛替弟弟洗了衣服，眼下正踩著小凳，在鍋竈上煮飯的女兒嬌容，再看一眼在院裏拿著根樹枝，正在地上一筆一劃練著字的兒子許仙，許秀才的眼眶登時就變得通紅一片。
這是他的兒女，可他這個做父親的，卻終究已沒法兒再護持著他們漸漸長大。
早些年裏，許秀才也曾與李捕頭打過一些交道，知道那人的脾氣雖是粗俗，但終究也是個心地良善的好人，在捕頭任上，幫過不少的窮苦百姓。
他家兒子，自己前幾年也曾見過一次，是個虎頭虎腦的小子，隨了他爹，有一膀子的好力氣。
用力的抿了抿唇，許秀才挪著步子來到廚房邊上，示意女兒先放下手頭的活計，到自己這邊來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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