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如此，那也是我的命運。”洛海棠遲遲道。

南暮絕走過去，摟住她的肩膀，深情款款地看著她，輕聲細語地說：“所以，你會成為洛海棠，來到我的身邊，也是命運不是嗎？那你現在還在逃避什麽？你只需要乖乖待在我的身邊，我會疼你，愛你，待你比當初還好。我還能給你一切，這後宮，這天下，你想要的，我都可以雙手捧在你的面前。”

說完，他便蹲了下去，像一個孩子般把頭埋在她的膝上，拿起她的手掌，重重撫摸過自己的面頰。

他的話就像夜裏鬼魅的蠱惑，讓洛海棠的心，差點就軟了下去，那些動聽的情話總是蜜，甜到讓人迷醉。而他的臉頰，進來也滄桑了不少，面上的胡子長出了新茬，硬硬地紮著她細嫩的掌心。

洛海棠苦笑著說：“告訴你，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是嗎？”

南暮絕擡起頭來，恰好碰見她絕望的眼睛，他的目光微微閃躲了一下，然後重重地點了點頭。

洛海棠說：“什麽時候知道的？”

南暮絕說：“很早很早之前。”

洛海棠說：“那你為什麽瞞著我？”

說了這麽久，洛海棠發現自己現在才問出自己心裏最疑惑，也是最在意的問題。

“因為，我愛你。我也想騙自己，你不是前帝的女兒。”

因為愛她嗎？洛海棠在心裏設想過很多種原因，卻獨獨排除了這一條。如果是愛她，為什麽要欺瞞他，又為什麽要殺了她的親生父親，又為什麽要囚著自己？

“這就是你愛我的方式嗎？用我的眼淚和仇恨來愛我嗎？”洛海棠近乎絕望地說道。

她明顯感覺到埋在自己腿上的人楞了楞，全身像木頭一般僵硬，久久地，洛海棠才聽到一聲回應：“海棠，你恨我嗎？”

洛海棠看著擺在自己面前的燒著海棠花的茶杯和茶壺，那些海棠開得是那樣的鮮艷，和禦花園裏的一樣鮮艷，可是禦花園裏的終究會謝去，但是這燒在瓷器上的，繡在錦賬上的，卻永遠不會謝去。

都說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可是當一個人真正把一個人雕刻在心上時，他卻會永遠鮮活，哪怕春去秋來，無數次的四季輪替，只要心還在，他就在。

所以說恨，讓她從何恨起呢？她也多想恨啊，想那樣單純地把眼前的人當做一個仇人來看待，這樣，自己的心就不會那麽痛，那麽傷，那麽一無所措。

所謂一念而緣起，覆而情深不知歸處，這份迷途，她洛海棠怕是一生都走不出來了。

“恨不恨，還有什麽意義嗎？”哀莫大於心死，洛海棠的心雖還未死，可是她想讓他以為自己的心已經死了，這樣或許就能放她走了。

她想去一個看不見他的地方，遠遠地待著，偶爾耕田織布和好，采桑養蟬也好，總之，她只想過屬於平凡人的平凡生活。

南暮絕聽見她的話，突然感覺心口一陣疼痛，他知道她在責備他，她不會原諒他了。“海棠，我做這一切都是逼不得已，我有不得不做的苦衷。”

“什麽苦衷？”洛海棠緊緊逼問，她也想要一個苦衷，這樣又能給自己原諒他的理由了，雖然自己以後可能會難受一點，但是起碼現在不用這麽難受。

話到南暮絕的嘴邊，但是他又吞了回去，他再起拉起洛海棠的手來，輕輕摩挲著自己的臉頰，“海棠，不要離開，陪著我，如果你也走了，這個世界上就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南暮絕的祈求就像石沈大海，久久沒有了回音。

回應他的是窗外的風，剛剛還算和煦的風，此時卻刮地格外地猛烈，好似一個醉酒的儒士突然狂躁了起來。風聲怒號，把窗舊扣得啪啪直響。

洛海棠知道，大約是暴雨要來了，這山雨般的暴雨，在京城裏著實少見，洛海棠知道，雨水一下過，護城河裏的水就會漲起來，要是再大一點，恐怕就要封路了。

“你先回去吧，要下雨了。”洛海棠望著窗外，癡癡地說。

南暮絕楞了楞，最後還是決定離開。

“我們，真的回不去了嗎？”走的時候，南暮絕回頭說道。

洛海棠沒有回答，只是把頭瞥過去，不願意再見到南暮絕落寞的表情。這樣的表情不屬於他，他應該是人種豪傑，龍游於天。而不是為了她這個一無是處的丫鬟而難過的小男人。

得不到回答，南暮絕只好離開了，大門吱呀的響聲響起來，門打開。下一秒，同樣的響聲想起，門又被關上。

洛海棠的心感覺到疲憊，就在這短短的一天裏，她已經經歷了太多的門的開闔，而每一扇門開闔的背後，都有著那樣一個冗長而悲傷的故事。

她洗涑了就早早睡下，夢裏，她回到幼時，那時候的她總是跟在南暮絕身後，聲聲喚他大少爺，他帶她去聽折子戲，冬日裏去逛廟會猜燈謎，春日裏賞海棠，夏天撲蟬，秋天就陪著自己一起掃落葉。

春夏秋冬，多少個四季輪回，洛海棠突然覺得自己的一生已經很滿足了，雖然身事顛沛流離，可是她並非一無歸所。不管是真是假，在她的前半生裏，她始終把南暮絕當做自己的歸屬。為了不讓自己心裏唯一的歸屬破滅，她選擇離開。離開這裏，或許還會帶著他的好，留著念想，過完餘生。

次日，一夜大雨過後，是一個完好無損的晴天。金雕玉徹的皇宮裏，處處都顯得精神抖擻。

洛海棠找到南暮絕時，他正在禦書房埋頭批改奏折。洛海棠見他認真的模樣，知道他應當是一個明君，也願他不負天下蒼生。

就像有感應一般，南暮絕從一大堆的奏折裏擡起頭來，目光正正碰上洛海棠望著自己的目光，兩道目光穿越時空般地緊緊焦灼著，洛海棠聽見自己胸口的心，又開始微微的跳動。

她輕微地咳嗽了一聲，輕挪步子，朝著南暮絕走過去。

“你來了？昨晚睡得好嗎？”南暮絕的臉上是和春風一般和煦的笑容。他總是有本事，將兩人之間一切的矛盾都化為無形。

突然，洛海棠心疼地想，他該是經歷了些什麽，才練得如此喜怒不形於色的地步。這麽年輕的他，眼睛裏全都是太過沈重的東西。

可是，他問她睡得好嗎？她怎麽可能睡得好？昨晚她聽著雨聲，徹夜未眠。她看了看南暮絕的眼底，也是一片青色的陰影。

“嗯，睡得好，你呢？”洛海棠口是心非地回答。

南暮絕笑到：“我也好。你快過來坐。”說著就朝她招收，讓她靠近自己。

洛海棠搖了搖頭說：“不了，我來只是想和你道個別，我等下就要出宮了。”

南暮絕的手生生地停在半空中，好似被定住了一般，像塊石頭一樣，不動彈分毫。“這麽快就要走嗎？”

他把眼神從她的身上移開，盯著別處，不願讓她看見自己眼睛裏的憤怒和落寞。

“嗯。”

“好啊，那我叫人送你。”說完，南暮絕便叫來南羽吩咐道：“南羽，你去送皇後娘娘回宮，還有，記住要寸步不離地保護娘娘，要是娘娘有點半閃失，我便拿你試問！”

這下，洛海棠總算知道什麽叫晴天霹靂了，本來經過一夜雨水的洗禮，看見今日的晴空朗朗，洛海棠覺得心情好了不少，可是現在，南暮絕卻給她來了個晴天霹靂，活生生斷了她的念想。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